章啟越和慕杉記憶中差不多, 瘦瘦高高的, 五官端正，短發發梢微卷，卷出三分儒雅, 慕杉記得徐然就愛他這副溫和的樣子，不是說章啟越去國外了嗎？怎麽說結婚就結婚了呢？慕杉不由地出神兒, 因為她忽然之間感受到了來自徐然的心痛和悲傷，在抬眸之際她也看到了章啟越的吃驚。

    “徐、徐然。”章啟越輕聲喊。

    慕杉未動。

    朱芸一愣，轉頭看章啟越, 章啟越望著慕杉, 又喊一聲：“徐然，是你。”

    慕杉這才回神兒，說：“是我。”

    “你怎麽在這兒？”

    “我在這兒工作。”

    “你怎麽在這兒工作？你家不是——”

    “我家破產了呀。”慕杉坦白說。

    “破產了？”章啟越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嗯。”

    章啟越無話可說了。

    慕杉也沒什麽可說的。

    朱芸似乎這時候才反應過來, 問：“啟越，你們早就認識的？”

    章啟越看向朱芸點頭, 說：“嗯, 早就認識的, 我們是同學。”

    同學？

    慕杉又感覺到心口一疼。

    朱芸卻信以為真, 立馬對慕杉客氣十分, 高興地說：“原來是同學啊, 真的好巧啊。”

    慕杉看向章啟越, 以審視地目光看向章啟越, 章啟越壓根兒不敢看慕杉的眼睛, 眼珠轉動兩下, 突然掏出手機，說聲抱歉之後到一旁去接電話，不知道說了什麽，等到回來時，便和朱芸說不好意思有事兒需要去處理一下，想讓朱芸一起走，但是朱芸說既然都來了，就和徐然聊聊結婚事宜，章啟越不再強求，向朱芸說抱歉表示不能陪朱芸繼續待，朱芸很體貼地讓他先去忙。

    “那麽，徐然，再見。”章啟越看向慕杉說。

    “再見。”慕杉說。

    章啟越逃似的離開，離開時又不安地看朱芸。

    朱芸笑容甜蜜地看向章啟越，直至看不到。

    慕杉這才邀請朱芸進公司，從蔣岸身邊經過時，飛快地看了蔣岸一眼，而後進公司。

    蔣岸本來打算出去的，不知道為什麽，又沒有走，而是回了辦公室，在辦公室待了大約兩個小時，都已經下班了，慕杉進來了。

    “蔣董。”

    蔣岸抬頭，伸手示意坐。

    慕杉坐到蔣岸麵前說：“蔣董，我想這個單子可能做不成了。”估計是章啟越馬上就會把單子取消掉。

    “嗯……反思原因了嗎？”蔣岸問。

    “反思了。”

    “嗯，新人第一次，失敗沒關係，繼續加油。”蔣岸說完，抬腕看了眼時間，說：“已經下班一個小時了，我們也回去吧。”

    “嗯。”慕杉站起身來。

    “一起回去吧。”

    “騎共享單車？”慕杉問。

    “……我今天開車。”

    “要收起步價嗎？”

    “不收了。”

    “謝老板。”

    “嗯，走吧。”蔣岸嘴角微微揚起，抬步走出辦公室，慕杉隨後跟上去。到了地下車庫，蔣岸取了車，慕杉坐上，蔣岸剛駛出車庫沒多久，就被堵在路上，等了十多分鍾，車流一動不動，慕杉問：“這邊常堵嗎？”

    “不常，應該是前麵追尾了。”蔣岸答。

    “那我們不如調頭，先去吃飯吧。”慕杉說。

    “行。”

    “吃什麽呢？吃西餐吧，我好久沒吃過了。”

    蔣岸不作聲。

    慕杉扭頭看向他問：“你不會嫌貴吧？”

    蔣岸轉過頭來，說：“嫌貴的不應該是你嗎？”

    “我為什麽要嫌貴？”

    “你有錢嗎？”蔣岸問。

    “我的錢夠吃一頓西餐的。”

    “那下頓呢？”蔣岸又問。

    慕杉嘴角抽了抽，說：“老板，你可真會過日子。”

    “還行吧。”蔣岸發動車子，邊調頭邊說：“這頓我請你，記得以後拿工資了還我一頓飯。”

    慕杉嘴上答應的好好的，心裏不由得想，摳門，真摳門，請吃一頓飯還要還？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男人啊，慕杉一路腹誹到西餐廳，點餐的時候蔣岸絲毫不摳門，慕杉點什麽，蔣岸都沒有反應，反而問一句：“夠你吃的嗎？”

    “夠了夠了。”慕杉連連點頭說。

    “那就行，你要不要喝點紅酒？”

    “你喝嗎？”

    “我開車不喝。”

    “那我喝一點點。”

    “好。”

    在西餐上來前，兩人閑聊一些有的沒的，不一會兒，西餐上來，兩個人安靜地吃著，慕杉僅僅是喝了一點點紅酒，喝的心情很愉快，在晃動酒杯時，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到蔣岸臉上，蔣岸今天穿著鐵灰色的西裝，不像在二一零一時穿的那麽不修邊幅，猛然間便覺得他帥的不得了，尤其是西裝的筆挺線條，平添他幾分禁.欲的氣息，慕杉突然覺得他摳門其實也不是很討人厭的。

    “看我幹什麽？你不吃了？”蔣岸切著牛排問。

    慕杉笑了笑，說：“吃。”

    兩人安安靜靜地把各自的西餐吃完，從西餐廳出來時，看到一輛豪車前有一對男女，男女正擁抱在一起親吻，慕杉忽然像是感受到徐然的疼痛一下，她一下就確定了那對男女是章啟越和朱芸，兩人親的難舍難分，慕杉其實不難過的，但是她的身體好像還殘餘著徐然的最後一絲感知似的，感覺好難過，好難過，難過的眼睛泛酸，她該怎麽做？

    “走了。”蔣岸的聲音傳來。

    慕杉定睛看過去時，章啟越把朱芸擁進副駛室座，關上車門，繞過車頭，要開駕駛座的車門時，餘光中瞥見了慕杉，隨即一愣，而後直直地望著慕杉。

    慕杉也看著他，心裏罵了一萬句的章啟越渣男，可是還是忍不住心疼徐然，居然還心心念念地等待著他來養她，真是傻，這時似乎是朱芸喊了章啟越一句，章啟越連忙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慕杉感覺到心口又是一陣疼，忽然之間疼的感覺消失了，隨之而來的便是她自己的感覺。

    “走吧。”蔣岸突然說。

    慕杉點點頭。

    上了車之後，蔣岸突然問：“要不要吃點蛋糕冰淇淋之類的？”

    慕杉問：“吃這些幹什麽？”

    “電影裏說，女生吃甜的心情會好點。”

    慕杉看向蔣岸。

    蔣岸說：“我給你買，不需要還的。”

    “真的？”

    “真的。”

    “那我就吃。”

    蔣岸車速開的很慢，順著路邊走，看到一家甜點店之後，將車子停下，進去了十五分鍾，買了新鮮的蛋糕和冰淇淋遞給慕杉，慕杉接過來，趕緊說謝謝。

    蔣岸沒說什麽，開車便朝小區走，因為兩人又是加班又是堵車又是西餐又是蛋糕，等到二人回到小區時，已經晚上十點半了，兩人剛到車子停定，地下車庫黑漆漆的，準備進電梯時，電梯壞了，打電話給物業，物業說是線路出了問題，正在緊急整修電路，具體什麽時候有電，還不清楚。

    “停電？”慕杉問。

    “對。”蔣岸說。

    “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有電？”

    “是。”

    “我們要爬上二十一樓，不對，加上這個負一層，要爬二十二樓，是不是？”

    “是。”

    “不，我不行，二十二屋樓太高了，人爬不上去。”

    “那我自己上去了。”蔣岸說著，轉身朝樓梯走。

    慕杉猶豫一下，看四周黑漆漆的，挺嚇人的，忙跟上蔣岸說：“誒老板，老板，等等我啊。”慕杉跑著就追上蔣岸了，可是爬到十一樓時，慕杉實在爬不到了，手抓著扶梯，氣喘籲籲地說：“老板，我實在爬不動了，你自己走吧，我要歇歇，我一定要歇一歇。”說完慕杉也不管樓梯上髒不髒，立刻坐下來歇息，本以來蔣岸已經走遠了，沒想到他又返回來，坐到慕杉旁邊，慕杉隨即便聞到他身上身上好聞的氣息，是一股淡淡的夏日森林的香味，令慕杉聲音都忍不住，放柔了些，問：“你怎麽又回來了？”

    “反正停電，回去也是沒電。”蔣岸說。

    “哦，那我們先坐一會兒。”慕杉輕輕喘氣。

    蔣岸坐著等著。

    慕杉終於感覺不那麽累了，但她還是不想起來爬樓梯，蔣岸也沒有說話，樓梯陷入安靜之中，透過樓梯口的通風窗戶可以聽到窗外呼呼而地的車聲。

    “朱芸是本市地產商的女兒，家底厚實。”蔣岸突然說。

    慕杉問：“你說這個幹什麽？”

    “安慰安慰你。”

    “這算什麽安慰？”

    “讓你知道章啟越可能喜歡的是朱芸的背景，這樣你心裏不好受一點嗎？”

    “撲哧”慕杉笑起來，轉頭看向蔣岸問：“老板，你安慰人的方式真獨特。”

    蔣岸沒有說話。

    慕杉又問：“你怎麽知道章啟越的？你還知道章啟越是我男朋友？”

    “嗯……之前你和蔣語棋吵架時，蔣語棋提醒你章啟越已經喜歡上別人，你不信，那時候我們都知道你男朋友叫章啟越。”蔣岸說。

    “嗯，我把蔣語棋這個好朋友氣走了。”慕杉抱膝坐著，歪頭看蔣岸問：“那個時候你們是不是都特別討厭我，覺得我特傻。”

    “是。”蔣岸十分誠實地回答。

    “所以你那個時候也挺討厭我的，後來聽說我房租要到期了，也巴不得我走？”

    “差不多吧。”

    “可是你現在對我還不錯？為什麽呢？”

    “嗯，可能那天看你趴在門縫裏寄快遞的樣子又慘又可愛吧。”就是那一幕讓他看她和以往有些不同了。

    “可愛嗎？”慕杉自動忽略“慘”，自戀的個性再一次冒出來，問：“哪裏可愛了？”

    蔣岸轉頭望向慕杉，從通風窗戶透過來的光，倒影在慕杉的眼睛中，在黑暗中閃亮極了，蔣岸想了想，說：“就是那種交不上房租著急又忐忑的樣子，有點小可愛。”

    “嗬嗬。”慕杉給了蔣岸一個嗬嗬。

    蔣岸難得笑出聲。

    慕杉回想一下自己趴在門縫上寄快遞，確實是慘的可愛，她下巴遞著膝蓋，想到現實問題，又問：“老板，我弄丟了你一個大單子，會不會過不了實習期？”

    “有可能。”蔣岸說。

    “你是老板，又是鄰居，不給走走關係，讓我過了實習期嗎？”慕杉開玩笑地說。

    “我們什麽關係？”

    “鄰居啊。”

    蔣岸無聲笑了笑，說：“鄰居這到關係不夠鐵，肯定走不通的。”

    “那我要是蘇靜靜，你是不是就願意走關係了？”

    “同樣是鄰居，自然不行。好好努力吧。”

    “都拉手了，還鄰居，騙誰啊。”慕杉咕噥一句。

    “你說什麽？”蔣岸沒聽清楚，問。

    “啊，我說，你要是別摳門，其實人挺好的。”

    “我摳門嗎？”蔣岸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摳門。

    “你自己感覺不到嗎？”

    “選擇物美價廉且適用的物品，叫摳門嗎？非得像這樣一天十多個快遞，窮的月底交不上房租，為吃一頓西餐，把全部錢花光，才叫不摳門？”

    “……”

    慕杉真的被蔣岸問住了，一時間回答不上來，連忙轉移話，伸個懶腰站起來，說：“啊，歇夠了，繼續上樓。”

    蔣岸：“……”

    慕杉趕緊向上爬。

    蔣岸隻好跟上。

    慕杉爬到十八樓時，又爬不上去了，剛要坐下來歇息，被蔣岸拉住手腕，把慕杉往樓上拽。

    慕杉趕緊喊：“老板，我真的爬不上去了。”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了。”

    “我不行了。”

    “再堅持一下。”

    “不行，我太累了——”

    終於兩人滿頭大汗地爬上二十一樓，“叮”的一下，電梯燈亮了，同時電梯門口的聲控燈也亮起來，二一零一室內傳來一片歡呼聲：“有電了，有電了！”

    慕杉、蔣岸你看我我看你，有種被耍了的感覺。

    “大爺的！”慕杉罵一句。

    “點兒真背。”蔣岸忍不住吐槽，而後放開慕杉手腕，拿鑰匙開門，進了二一零一，蔣岸回頭和她說一句：“好好工作，有能力是可以過實用期的。”

    “好的，老板。”

    蔣岸對慕杉笑笑，有種暖人心脾的安定，然後轉身進了主臥。

    慕杉進了自己的房間，洗梳之後，坐在床上，這時，手機叮的一聲響了，她打開來看，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

    ——徐然，我是啟越。

    章啟越？章啟越給她用陌生號碼發信息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