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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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之燁的表情慢慢變得悲傷而複雜,但在下一刻,他就拍了拍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很早就學會了生存的規則吧,現在在那個男人麵前,我竟然都能得到信任了。這才能跟著你來到中國啊。”

    季鍾廷始終沒有想到,這個在他麵前總愛一臉陽光的男生,小時候竟然經曆過這樣的事情。

    這個一邊強迫自己變得冷漠,一邊還要保持著大男生一樣的溫柔和陽光,他說的那個女孩,應該早就不記得這件事了吧?但是有些人啊,冷漠的保護色就是他給別人最好的溫柔了。

    經曆這些事情,是該有多不幸,承受著最黑暗冷漠的生活,一個人忍受著痛苦,堅守著內心深處的溫柔,但又有多幸運,幸好是陳之燁,才能夠守護著一方溫暖,撐到所謂真正的自由。

    季鍾廷看了看陳之燁,突然低下頭歎了口氣,算了,就當相信自己的直覺好了,相信這個男生,相信經曆過痛苦的人最能明白的恨意和溫暖。

    季鍾廷倚在副駕駛的靠背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撕開了陳之燁的傷疤,他的傷口,也在剛剛漸漸裂開。

    六年前,美國臨海的鎮子裏,一個酒吧,尚還年輕的季鍾廷坐在吧台,聽著異國陌生的語言,周圍是不同種族的人們,就連吧台上麵的酒,也是他不熟悉的字母組成的。

    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麽呢,他是為了什麽離開中國的呢?是對那個人的愧疚?還是想要變強呢,可能是兩者皆有吧,他喝了口酒,年輕的喉嚨沒能受得住刺激,用力的咳嗽起來。

    “這位小哥?一個人啊?”旁邊突然傳來的女人的聲音讓他偏過頭去,是一個中國女人啊?

    “有什麽事嗎?”季鍾廷晃動著酒杯,手上的還纏著一層繃帶,白色的繩子映在淺紅色的酒液中,有些怪異,又有些莫名的好看。

    “哎?別這麽冷漠啊?”女人輕輕咬了咬玫紅色的下唇,輕聲笑道。

    “抱歉,我還有事。”季鍾廷放下酒杯,起身就離開了酒吧,留下後麵的女人有些尷尬地抬起的酒杯。

    “你來得可真晚。”季鍾廷出門後對著門口牆邊站著的男人說道。

    “抱歉啊,稍微有點事情耽誤了。”就算是晚上,但是好歹也是夏天,男人卻穿著青色的長袖厚風衣,微笑的臉上卻沒有什麽抱歉的神色。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陳納川,那也是他一生中最後悔的一件事。

    “喂喂,季鍾廷,在我這拿了這麽多東西就想逃跑可是不仗義的啊。”兩年前的某一天,季鍾廷第一次跪在陳納川的麵前,聽著他用說其他人的殘忍口吻和自己說話。

    昏暗的小房間內,一個上身赤裸的男人躺在地上,銀色的手銬將他的雙手拷在身後,看不太清他的麵容,但是清瘦的手背上,一道白色的傷疤很是顯眼。

    然後就是較好的身材上慢慢的紅色紫青色的傷痕,就連下身的褲子,也半開著,露出一絲絲若隱若現的隱秘處。

    “喂!”鐵門上的窗口突然被人敲了敲,冷漠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季鍾廷動了動身子,身上的疼痛和冰涼讓他有些無力,隻是一下,他就放棄了移動。

    外麵的人打開了鐵門,將一碗麵湯放到了他的麵前,用著不標準的普通話說道:“吃吧,吃完之後,他要見你。”

    季鍾廷動了動脖子,看著麵前帶著黃色的白米粥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不用了,帶我去見他就行了。”

    “哼,嘴還是這麽硬,不痛苦嗎?”這句話用的是英文。

    “跟你無關。”季鍾廷用英語回複,或者翻譯成關你屁事也不錯。

    “我記得你們中國,有一個男人,叫韓信?似乎有一個故事叫做,胯下之辱?”又換成了不倫不類的普通話。

    “他似乎是為了什麽事情放棄了自己的自尊,那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麽?”男人露出惡心的笑容,伸手在季鍾廷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後說道:“我要是你,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我現在就寧願去死,也不會這麽不人不鬼地活著。”

    季鍾廷直接閉上了嘴,一點也不理會男人的動作和語言,但是隨著男人的動作,他的下身傳來的疼痛卻在清楚的敘述著他的經曆——注射進身體裏的藥液,男人們惡心的聲音和笑容,被撕碎了的聲音,遍地白濁或者紅色的液體,他閉了閉眼睛,讓自己忘掉那場噩夢。

    從那個時候,他才愛上了黑暗,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告訴自己黑暗裏出現任何事情都有可以被原諒的資本,他用手銬的內側,劃破了自己的手腕,卻總不如手背上那條傷疤來的疼痛。

    男人甚至蹲在他麵前,幫他將褲子整理好,然後才拉著他起來,那雙手讓他惡心,讓他無處躲藏。

    陳納川抬著季鍾廷的下巴,輕輕笑道:“藥物測試結果已經出來了,你做得很不錯。”

    “陳納川,你還想怎麽樣?還有什麽,繼續來就好了,反正,我這輩子也逃不出你的手心了吧?”

    “季鍾廷,我還是很器重你的,但是,你這個人,心眼太多,我實在不放心啊?”他擺了擺手,站在他旁邊的少年突然開槍,一個男人抱著自己的胳膊在地上翻滾,發出痛苦的聲音。

    “所以,你想要我怎麽樣?當玩具玩有意思嗎?”

    “當然沒有,隻當做試驗品的話,太屈才了,我要你去中國,去找一個人。但是你的野心太大了,我必須找人看著你一點。”

    野心太大了嗎?季鍾廷很是嘲諷地笑了笑,野心,他的尊嚴都被踩碎腐爛在這兩年的這個地方了,他哪裏還會有野心,自從認識了那個人起,他最大的野心,就是用自己的一生,去成全和贖罪。

    “好,我有一個條件。”季鍾廷跪在陳納川麵前,身體挺得筆直,語氣冷漠。

    “哦?”

    季鍾廷搖晃著站了起來,伸手拿過了一邊的少年手上的槍,然後在陳納川帶著威脅的眼神下,衝著他身後帶他過來的男人的眉心扣動了扳機。

    男人的身體應聲倒地,眉心換換湧出鮮血,季鍾廷將手槍扔到了一邊,然後將自己的手銬遞到了陳納川麵前,臉上的肌肉微動,然後表情就變成了和煦而禮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