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天已經漸暗，而美國卻正是快要蒙蒙亮的時間，冬天的海上日出其實別有一番風味，但是因為天氣原因，舍得去往風比其他比方更大，空氣也更冷的地方看一次景色的人並不多。

    雖然有些人會覺得這樣的景色要比身體上的懶散享受值得多，但是也隻是晚上五點半而已，冬天的日晚會更晚一些，海邊除了風聲和還亮著的燈塔的顏色，幾乎什麽都沒有。

    愛爾穿著一件米色的風衣，圍著一條紅黑相間的格子圍巾，在沙灘上留下來一排暫時沒有人會看到的腳印，雙手插在口袋裏，她縮了縮脖子，讓自己的耳朵在圍巾裏麵蹭了蹭，能夠稍微暖一點。

    她很早以前就經常會在早上去往海邊散步，這是她的自己放鬆或者晨練的方式，但是自從進入警局搬到市裏麵去後，她就沒有再來過了，並且這麽早就過來對她來說也還是第一次，她伸手揉揉自己有些微澀的眼睛，那裏有一圈黑眼圈，這裏也不是她所熟悉的海岸，過來隻是因為離她所在的市最近罷了，還有一個，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能不能算作是理由的理由——她花了幾乎一個晚上，查到的羅譚唯一的信息就是，他在這個海邊有一家酒吧。

    “這麽早，不冷嗎？”她剛剛這樣想著，身後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準確的，是熟悉的英語口音。

    “你……”愛爾剛準備說“你不也一樣，不冷嗎？”，扭頭就看到羅譚穿著一身足夠直男的黑色羽絨大衣，還有棉圍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雙手還插在兜裏正倚在一處沒有收起來的連座桌椅旁邊看著她。

    愛爾四處看了看，然後問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別跟我說你是來晨練的。”

    羅譚聳了聳肩往前走了幾步說道：“你是為什麽在這兒？”

    “我來享受一下海邊的個人生活。”愛爾有些宣戰一樣看著羅譚。

    後者卻毫不猶豫地說道：“我來看你。”坦然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來這句話對他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但是愛爾卻被他的耿直和不按套路出牌給唬得一愣，片刻後才冷了臉扭頭繼續向前走，一邊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回來這？”

    “很難嗎？”羅譚問道。

    “什麽？”愛爾扭過頭有些不能理解。

    “嗯……”羅譚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一邊在旁邊走著一邊說道：“這裏很不錯吧？”

    愛爾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但是還是很誠實的說道：“嗯，很久沒呼吸過這麽新鮮的空氣了。”

    “不，你錯了，”羅譚扭過頭很認真地看著她說道：“這裏的空氣一點都不新鮮。”

    “為什麽？你不喜歡這裏嗎？”愛爾不解。

    “這和喜不喜歡沒什麽關係。”羅譚淡淡地說著，明明穿的很厚，卻一點也不怕冷地將頭直直地伸出來，任由早上的寒風將耳朵和臉頰吹得通紅。

    愛爾眼中的疑惑更甚，不由得問道：“那你為什麽要在這附近開酒吧？”

    “你果然是因為這個來這裏的？”羅譚突然湊近愛爾，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愛爾怔了一下，然後繼續向前走著說道：“我的確對你感興趣。”

    “為什麽？”羅譚後退著走問道，他覺得四歲的小女孩應該有記憶了才對，難道她真的把自己給忘了？然而他忘了四歲的確會有記憶，但是現在距離那時候，已經過了近二十年了。

    “我覺得你以前就認識我，或者我也認識你。”愛爾不做隱瞞的說道。

    “然後呢？”羅譚眨了眨眼睛，隱藏去眼中的期待。

    “但是我想不起來你以前叫什麽名字。”

    “我說了我叫羅譚。”

    愛爾看著他的眼睛，很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不，至少，我認識的你，那個時候不叫這個名字。並且，除了這個酒吧，我找不到任何關於‘luotan’這個名字的信息。”

    “那可能是你用了一個假的係統。”羅譚應付著說道。

    “我能夠以妨礙公安公務的罪名逮捕你。”愛爾帶著威脅說道。

    羅譚卻看了她一會兒，然後露出來一絲微笑道：“你知道嗎，這裏是全美國空氣最汙濁的地方。”

    “哎？”愛爾對於羅譚再次突然岔開的話題感到不解。

    羅譚卻沒管，而是伸出手指著自己身後的一片區域說道：“那裏，生活著所有你能夠想到的生活最底層的人，男人肮髒不堪，女人衣著暴露，滿街都是垃圾，你可以看到所有你沒辦法在市裏麵看到的場景，他們不在乎空氣是新鮮，還是汙濁不堪，他們僅僅是要活下去而已。”

    因為羅譚是在對著她倒退的，愛爾抬頭便能夠看到那裏有幾個灰色的建築，但是她依舊不知道羅譚為什麽要跟她說這個。

    “你知道另一個空氣肮髒的地方在哪嗎？”羅譚將手插回到口袋裏問道。

    愛爾不再接話，隻是默默地搖了搖頭。

    “在你生活的地方。”羅譚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愛爾的腳步突然停住，扭頭看著海麵說道：“我知道。”

    “嗯？”這次突然就輪到羅譚驚訝了。

    “從我進去到裏麵的時候我就知道，”愛爾將自己的圍巾往下拉了拉，露出自己通紅的臉蛋，帶了些諷刺的笑說道：“越是往上層的空氣，就越是汙濁，越是讓人心底發寒。”

    羅譚也隻是愣了那麽一下，看著愛爾的眼中帶了一些不同，也轉身對著大海，然後問道：“你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麽嗎？”

    “嗯？”愛爾扭過頭，眼睛有些亮晶晶的。

    羅譚突然就閉了嘴，然後搖了搖頭說道：“算了，說說你的事情吧，我猜，你們的上司不讓你們插足那個工廠裏麵的事情？”

    “你知道得很多。”愛爾重新回過頭說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你還對警方撒了謊。”

    “什麽謊？”

    “你的名字。”愛爾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也一直盯著海平麵，顯然她並不是很在意了。

    “那你要逮捕我嗎？”羅譚半真半假地問道。

    “如果逮捕你能讓我解決工廠的事情，能讓我在自由一些的話。”

    “那很抱歉，逮捕我不能，”羅譚走近了一步說道：“但是，相信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