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樹中之五陰(2)
字數:3708 加入書籤
我雙腳掂地,從上麵拮取了一片樹葉,然後湊在眼前,不斷地端詳起來。
隨即,我便發現這玩意雖然略顯卷曲,外層的顏色卻蒼翠欲滴,非常濃鬱,和平常所見的樹葉無異,但在其背麵,卻出現了很多淡淡的血暈,就好象嬰兒身上的毛細血管一樣。
而且更要命的是,被陰風一吹,這些血暈竟抽搐了起來,隨即,便有無數道紅線在不斷延伸,密密麻麻。
旁邊的劉二隻瞅了一眼,便被嚇得立即轉過頭去,“媽呀,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我也沒有說話,這時,就隻好轉過頭去,不斷瞅著姬行義。
姬行義朗聲笑了幾聲,便緩緩敘述著,“說到這屍槐,我們就不能不提五陰之木……”
我眨了一眨眼睛,“何為五陰之木?”
姬行義從我手裏接著這樹葉,仔細瞅了幾眼,然後就說,“鬆柏槐榆檜這五種喬木由於天性喜陰,一旦長大就鋪天蓋地枝繁葉茂,比較容易招惹蟲蛇鼠蟻,所以,我們尋龍一脈通常把它們稱為‘五陰’!”
我插了一句,“樹之五陰?”
姬行義點著頭道,“五行之間相生相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少爺,這地既然可分為三陰,木當然也會有五陰。”
姬於嫣問,“爺爺,這地中之三陰到底是什麽意思?”
姬行義在她頭上撫了一下,便指著洞穴裏的泥土道,“大家請看,不同地方的土壤,其色澤氣息也是迥然不同的,山南為陰,山北為陽,水北為陽,水南為陰,平地濕度太大的地方亦為陰……此為地中之三陰。”
我想了一下,便試探著問,“正所謂陰受陽來陰藉陽育,鬆柏槐榆檜這五種喬木既然被道上稱為五陰之木,其中的理由自然會非常多?”
姬行義眼裏又露出了讚賞之色,“那當然……其實,除了我剛才所講的這些緣故之外,這五種喬木之所以被人們稱為五陰,應該還與它們的栽培地有關,我們的祖先常常把它們栽在陰宅和廟宇的旁邊,這樣,就比較容易招來陰氣。”
姬於嫣突然提問,“為什麽呢?”
姬行義正色地道,“因為這五木並不是普通的樹木,而是在我們漢人的文化中享有相當高的地位的社木。”
劉二下意識地吐出一個詞,“社木?”
我馬上就笑了起來,“老義說得對。宰我就曾經說過,夏以鬆,商以柏,周以栗,可見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們的祖先就喜歡在廟宇旁邊栽種這五陰之木。”
“這還不止呢……”姬行義把手舉高,晃了一晃那片樹葉,“《尚書》也曾經說過,太社惟鬆,東社惟柏,南社惟梓,西社惟栗,北社惟槐。”
我的眉頭便已皺起,“雖然同列為五陰,但這鬆柏槐榆檜之間,應該還存在一些區別吧?”
姬行義把手裏的樹葉扔下,然後就抬起頭來,不斷望著樹冠上這層層疊疊的枝杈,“陰和陽都不是絕對的。正所謂陽中有陰,陰中亦有陽,陽悄陰長,陰盡陽來。在這五陰之中,尤以槐樹所蘊的陰氣為最盛,所以,道上幹脆把它稱為‘木中之鬼’。”
我的興趣慢慢生了出來,“哦,這其中難道還有什麽典故?”
姬行義從兜裏掏出炭筆,三下五下便把“槐”字寫了出來,“大家請看,這‘槐’字從木從鬼,所以,被人們稱為鬼‘木中之鬼’一點都不冤枉,一旦被栽在院落裏麵,就都能溝通陰陽,扶正祛邪。”
姬於嫣似乎還有一些不明白,“爺爺,這種樹既然這麽容易招惹鬼神,為什麽還能扶正祛邪?”
我聳了一聳肩膀,“這還不簡單啊,陰氣被吸收了,鬼神自然就消失了!”
姬行義站起身來,把炭筆放進兜裏,“少爺,你說得對。其實在上古時代,很多神話故事就發生在槐樹旁邊。”
我的興趣便變得越來越濃了,“哦,老義,你且講來看看……”
姬行義雙眼眯上,緩緩陳述道,“話說廣陵人淳於棼,有次醉酒之下倒在槐樹下麵睡著了,夢見自己來到大槐安國,並且還被招為駙馬,當了二十年的南柯太守,一時之——躊躇滿誌好不得意,醒來後卻發現一切都成空,旁邊的槐樹上除了一個比較大的螞蟻洞,便什麽也沒有。”
我哈哈大笑道,“這不正是那個南柯一夢的故事嗎?”
姬行義點了一點頭,“對,其實七仙女和董永也是在一棵大槐樹下結識並分手的。”
我的思緒在不斷延伸,“看來我們很多古代神話都與槐樹有關……但這槐樹作為一種社木,難道還有什麽神奇之處?”
姬行義抬起頭來,視線向上麵飄移了一下,“據《春秋緯》中所說,槐乃虛星之精,可見槐樹還具有天文學上的意義。”
我撇了撇嘴道,“這是附會吧,古人老是喜歡虛頭巴腦的。”
姬行義馬上就搖起頭來,“不是這樣的……其實槐也好,鬆也好,柏也好,它們的地位之所以被抬得這麽高,都可能與火崇拜有關。”
“火崇拜,我們的祖先為什麽要崇拜火呢?”
“因為古代沒有打火機,也沒有火柴和汽油,獲得火是相當不容易的……”
“不是有鑽燧改火麽?”
“但是這事兒又是誰發明的呢?”
“……”
姬行義笑了起來,然後就指著這屍槐木道,“少爺,其實認真說起來,鑽木改火是燧人氏發明的,他的後人就被人稱為炎帝,炎者,火也……”
我很快又提出了一個疑問,“但這與槐樹有關嗎?”
姬行義俯首道,“那當然……正因為火這麽重要,我們的祖先才會因此而發明一整套理論,比如管火的官叫祝融,約定俗成的某一種火叫國火。”
“國火?”
姬行義指著旁邊屍槐道,“當時,每一個季節隻能使用一種樹木引火,後來,這一種火幹脆就被人們稱為‘國火’。”
我咂著嘴巴,“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姬行義道,“據《鄒子》所載,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棗杏之火,季夏取桑拓之火,秋取柞之火,冬取槐檀之火’,可見在上古時代,什麽季節用什麽火都存在著嚴格的規定,修改國火是關乎著一個國家國運的頭等大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