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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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伊沉默了一會兒,目光再次滑向沉睡的女孩兒。她說:“我們的女兒,叫什麽名字?”
“她是我的女兒。”塔爾塔羅斯輕描淡寫的話語中,隱藏著令人心驚的執拗。
驚愕之後,洛伊看向女孩兒的目光,帶著憐惜。塔爾塔羅斯要的隻是完全屬於他的女兒。他並不在意,女孩兒叫什麽,想什麽,需要什麽。他甚至不在意,她是否擁有意識——或許沒有更好哩!
“我答應你。現在,支付前一半報酬吧。”洛伊說。
塔爾塔羅斯深邃的眸子凝望遙遠的虛空,過了好半天,他吸了吸鼻子,打了個大大的嗬欠。抬手,粗魯的抹去眼角生理性的淚水,塔爾塔羅斯再打一個嗬欠。
洛伊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簾,把玩纖細的手指,以及……可以絕不比任何凶器遜色的指甲。
“我已經不記得有過多少次了,世界從混沌中誕生,最終歸於混沌……”塔爾塔羅斯的聲音帶著慵懶的睡意,“神與世界共存,毀滅即為終結。於我們,那不過是一次無知無覺的沉睡,漫長,終究有醒來的時刻。曾經,我們熱切的參與其中,命運卻一成不變,令人乏味。”
“一成不變?真的一點兒變化都沒有嗎?”洛伊問道。即使別的神一成不變,她呢?阿刻特呢?她們的存在,也是神史中的必然嗎?
“有什麽區別呢?”塔爾塔羅斯嗤笑一聲,說,“永恒的神構建世界最初的模樣,有限的生命為她帶來真正的繁榮。神代更迭,神明繁榮的背後是力量衰落,最終被有限的生命征服。人類在大地上尋得權柄,或是於夜幕下得到賜福,那有什麽不同呢?有限的生命不知節製的索求,世界終於走向枯竭。文明的盛宴,也不過是毀滅的祭禮。”
“是的,我看見……世界的毀滅,源自大地力量的枯竭。所以,克洛諾斯的詛咒,也隻是命運‘不重要的過程’嗎?”洛伊幽幽一歎,說。
“那可以是克洛諾斯的詛咒,烏拉諾斯的怨恨,宙斯的野望,或是夜女神的任性……是的,不重要。仁慈的蓋亞最先無法忍受。‘地母’本是‘大地之神’和‘生命之母’。大地之神可以冷漠的旁觀世界的生生死死,生命之母卻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她的孩子一次次走向死亡。她無法拯救世界。”難得的,塔爾塔羅斯流露出悲憫的神色,“一切的努力與抗爭不過是毀滅的一環,廢墟上,最古老的女神痛哭流涕。她剝離了自身的善,放棄了‘母’的慈悲。生命之母的神職崩潰,化作生命寶瓶。蓋亞可以借用它的力量,卻不能成為真正生命寶瓶的主人。她將生命寶瓶隨身攜帶,用以壓製內心的惡。可是,身為‘母’的掌控欲日益強盛……大約隻有爭權奪利這件事,才能填補她內心的空虛。”
“所以,堂堂創/世神造反,總以失敗告終,是因為她根本不想結束這個遊戲?”洛伊嘲諷的說。
“寬容些吧,她終究還是厭倦了。那支箭,她本可以躲開的。”塔爾塔羅斯輕聲說。
“剝離了‘善’的一麵嗎?”洛伊發出短促的氣音,“地母蓋亞大約真的是一位不錯的女神吧。”可惜,完整版的地母,早就不存在了。
聽了洛伊的話,塔爾塔羅斯寬慰的笑了。他繼續說:“熱情的厄洛斯是第二個崩潰的。他拒絕醒來,即使是世界的毀滅與新生也無法將他喚醒。我們再也找不到他的蹤跡……不知道他是怎麽辦到的。盡管陷入沉睡,他的意誌依舊影響著世界的命運。命運依照他心中的模樣運行。清醒的他絕對沒有這樣的威力。”
“我以為,厄洛斯是愛/欲之神,而非命運神。”洛伊說。
“我們都是愛/欲的奴隸,愛與恨支撐我們做出一個又一個選擇。”塔爾塔羅斯說,“每一位神都有插手命運的能力。神一個念頭,無數凡類的命運發生變化。摩伊賴日日夜夜看守她們的紡車,也隻是勉強讓那些絲線不打結而已。”
“這可真是個討厭的說法。”洛伊下意識的皺起眉頭,說。
“是你不懂得享受愛/欲的歡,“夜幕掩藏著命運的秘密,尼克斯早早看清了這一切……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和厄瑞玻斯不問世事,他們的孩子一個個蹦出來……不得不說,他們太過沉溺於厄洛斯的贈禮了……”
洛伊曾與夜女神尼克斯有過一麵之緣。她不像塔爾塔羅斯形容的樣子呢。
“那麽,您呢?”見塔爾塔羅斯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洛伊問道。
“我?就是你看到的樣子了。”塔爾塔羅斯一攤手,一副隨意享用的模樣——洛伊的目光漂移了一厘米。
“你太不像神明了!”塔爾塔羅斯大笑,“可惜我現在沒什麽力氣了,如果你願意自己動手倒也不錯。生命的洛伊,我對你很中意。”
洛伊唇角一抽,說:“沒興趣。”大約是覺得這拒絕太生硬,她又補充道,“如果我能活到下個世界。關於末日,您有什麽建議?如果我死了,您的女兒也不會活下來,不是嗎?”
“我沒什麽好說的。我不曾真正經曆世界的毀滅與新生。”塔爾塔羅斯將目光投向沉睡的女孩兒,“我已經知道方法了。‘大地’與‘生命’都是不可或缺的。新的世界,總會有生命之神,可能是新生的‘地母’,或是另一位生命女神。她總會回到我的懷抱。”
洛伊微微蹙眉,說:“蓋亞的生命寶瓶被我的權杖融合。如果我有幸存活,新生的地母還是生命之神嗎?”這很重要。正所謂同行是冤家,相同的神職,統領同一個領域,爭權奪利無可避免。似蓋亞這般的神明,不存在無法擔負神職的情況。即使那個蓋亞是新生的,洛伊也不覺得自己抗得過被世界眷顧的創/世神。
“你足夠統領生命的領域。如果你活著,你就是唯一的生命神。”塔爾塔羅斯說,“好了,你該回去準備了,我也……”再打一個嗬欠,“我也要去睡了……”
“這就是你說的‘世界的秘密’?”洛伊瞪向塔爾塔羅斯。後者回以霧蒙蒙的無辜目光。洛伊歎了口氣,無奈的投降,說:“好吧,你總是這個樣子,強買強賣的家夥!”
塔爾塔羅斯慵懶的伸張腰肢,軟綿綿的軟倒在女孩兒的身邊,目光朦朧的看向洛伊。
洛伊輕輕撫摸女孩兒的臉頰,說:“為她取個名字吧。”
塔爾塔羅斯一副“你很無聊”的翻了個白眼,想了想,說:“阿莉莎。”
在這當口,喚醒一個懵懂的幼小神明並非明智之舉。不,阿莉莎已經不能算是神明了。將她交給洛伊之前,塔爾塔羅斯已經取走了她的神格,好讓她不必經受粗暴的“父神”的摧/殘。洛伊將沉睡的阿莉莎放進了挖空了一半的金蘋果中。
圍觀了取出神格的正確方式,洛伊心虛的決定,永遠不把這件事告訴阿刻特。
末日到來得悄無聲息,稀鬆平常。那本也不需要不可一世的聲光渲染。
大地微微震顫,好似被微風撫摸的甲板。細小的震動尚不足以將安眠的人驚醒。灰突突不起眼的絲線無聲無息的蔓延,輕飄飄的隨風搖擺,纏繞,好似失去了依托的蛛絲。
“這是什麽?”阿刻特戳弄著這些突然出現的絲線,看著它們纏繞在指尖,又隨手指的舞動散開。
洛伊撚起一縷落在她裙擺上的絲線,露出奇異的微笑。她說:“是時候了。”
仿佛被撕開美好畫皮的鬼怪,拋卻柔順的姿態,憤怒的展露猙獰的麵目。被洛伊撚起的那根將自己繃得筆直,更多的灰線從不知名的角落冒了出來,爭先恐後的撲向生命女神,直將她裹成灰色的繭。
阿刻特尖叫出聲。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慌亂的躲避散落的灰線——它們似乎還是那樣無害。
灰突突的繭透出光。下一刻,繭被利刃剖開,灰色的線散落一地。生命女神神色冷然,手中的匕首,非金非玉,隱隱有金光流轉。
散落的灰線慢悠悠的飄起。大約是被揍服了,它們不敢再招惹生命女神,隻在神殿中緩緩遊曳,溫順而無害。
洛伊並不準備放過它們。她張開手,一縷縷灰線不受控製的向她的掌心匯聚。灰線不甘心就此臣服。它們彼此交織,匯聚成一張巨大的網。
“就是這個!”洛伊眼眸中浮現奇異的光彩。她伸手向大網抓去。灰色的網,女神纖細的手指,本都是柔軟的事物,相遇時竟有火花飛濺。
網在女神的拉扯下張緊,每一條線都繃得筆直。洛伊一手抓著網,另一隻手握緊匕首,手腕一轉,猛地揮出,火星飛濺,尖銳的聲音在神殿中回蕩。阿刻特不堪忍受的捂住耳朵。
網被劃開了。透過那個空洞,映現的不是神殿的另一邊,而是一片黑暗。
“走!”洛伊輕喝一聲,提步躍入網洞。
眼見灰色的網扭曲,網洞似要閉合,阿刻特銀牙一咬,身子一縮,跳進那一片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