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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麥爾進門時，洛伊正挑著墮天使的下巴瞧。看見曾經的追殺對象，薩麥爾下意識的皺眉。還沒等說出什麽，他就被禁錮了行動。眼前一花，“魔物”的臉近在咫尺。她抓著他的領子。墮天使醜陋的麵龐就在旁邊。薩麥爾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神是法則的造物。法則的魅力，凡類無可比擬。神明可以用美麗征服世界，越是強大的神明越是如此。那樣就太無趣了。平日裏，神會有意收斂這種美麗。

    收斂了神之魅力的洛伊擁有不遜於熾天使美麗。敢和美神同行的女神，自然是美麗的。被神之眼眸注視的薩麥爾，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神息。無可抑製的被吸引，被魅惑，薩麥爾無可救藥的沉浸在非凡的美麗中。

    洛伊從不玩魅惑人心的把戲。那種無聊的遊戲，連阿芙都懶得玩了。她隻是想要比較天使與墮天使的不同。洛伊發現，他們或許本來就是不同的。

    薩麥爾是光明的造物，擁有完整的靈魂，他的思維雖然被信仰束縛，卻並非全然消弭了自身的意誌。故而，他會因為神的舉動而委屈、不滿，乃至憤怒。顯然，他自己還沒意識到這些。

    墮天使是不同的。信仰造就了他。信仰的力量構建了他的軀體，支撐著他的意誌。善良、正直、喜愛光明，都是信仰附帶的。他信仰的對象欣賞這些美好的品質。那些成為了他的準則。信仰的力量正在離他遠去，軀體崩潰隻是個開始。意誌潰散，神識消亡，消散是他唯一的出路，除非他能重燃信仰的火焰。

    “信仰？你很幸運。”洛伊隨手丟開薩麥爾，打量著乖順的墮天使。玩弄信仰，是神的本能。即使從未嚐試，也知道該怎麽做。洛伊嫌棄的挑起墮天使一縷頭發，說：“就讓我們看看，信仰支撐的意誌，能否覺醒真正的靈魂。”

    背部的撞擊令薩麥爾回過神來。他竟然被“魔物”誘惑了！羞憤湧上了他的大腦，占據了他全部思維。如果這是漫畫，他大概可以扮演一個燒紅的，冒著蒸汽的水壺。

    薩麥爾猛地跳起來，一陣旋風似的衝出房間。走廊裏回蕩著碰撞的聲響。

    洛伊疑惑的瞥了一眼，不明白天使如此激動的原因。她不明所以的聳肩，繼續料理仰望著自己的墮天使。

    之前已經說過，神生來就是玩弄信仰的好手。弄清了信仰對天使的意義，修好一個墮天使，不要太容易。

    洛伊的目的是觀察，而非塑造一個忠實的奴仆。她沒有過多的幹預墮天使的“修複”過程。因為她的放任，墮天使以最熟悉的模樣獲得新生。

    墮天使——或許可以稱之為天使了——有著柔和的亞麻色頭發，淺棕色的眼眸，以及一個不出眾的名字，海勒。以人類的眼光，天使是美麗的。而以天使的標準，海勒隻配得上“平庸”二字。平庸的容貌，平庸的資質，平庸的性格，平庸的閱曆。這樣一個平庸的家夥會墮落，隻能說是命運和玻璃心組合的結果。

    天使崇拜神。神高居九重天，根本見不到。天使將崇拜移情到據說與神最接近的熾天使身上。每個熾天使都有相當數目的崇拜者。這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距離足夠遠，偶像永遠是偶像。隻是，熾天使雖然高貴，卻非遙不可及。善良而強大的熾天使不僅時常進行親民活動，還不介意隨手為小天使解決一點兒小麻煩。在這種情況下，崇拜就是一種很容易過界的感情。海勒得到了某位熾天使的幫助，崇拜升華為愛慕。愛慕本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隻是，這熾烈的情感總與愛欲相伴而行。海勒受不了煎熬，鼓起勇氣告白，理所當然的被拒絕。不，不能說拒絕，習慣了天使崇拜的目光的熾天使，根本沒把他的告白當真。這個時候的海勒已經很傷心了，還有人在旁邊說風涼話。海勒一怒之下，離開天堂，到沒有天使的地方散心，被黑暗趁虛而入，成了墮天使。

    海勒的墮落，好似一個冷笑話。

    “可惜，若非你愛慕的不是薩麥爾，若非那熾烈的情感已經從你身上褪去，我真的會成全你。”洛伊感歎道。信仰變更，由信仰支撐的愛隨之崩潰。海勒不再愛慕熾天使。不過，如果海勒曾經愛慕的熾天使是薩麥爾，即使他已經不愛了，洛伊也會讓他試試的。盡管麵上不顯，洛伊的內心，早已為愛瘋狂呢。

    海勒不為所動，隻狂熱的仰望著他的女神。信仰不在了，曾經的一切都沒有意義。記憶仍在，卻不再扣動他的心弦。海勒依舊保持天使的容姿，僅僅是因為洛伊不曾表露她的立場。

    “真是嚇人呢。信仰決定忠誠，簡單而粗暴。因為這個世界隻有一個神，所以，你的締造者不會覺得恐懼嗎？”洛伊涼涼的說。

    海勒茫然的仰望洛伊，片刻後，虔誠的低下頭，愧疚的答道：“我不知道。”他為不能回答神的問題愧疚。

    說實話，洛伊不知道怎麽讓一個沒有靈魂的個體長出一個靈魂。賦予他智慧？抱歉，絕大多數天使都比人類聰明。而神……卡俄斯的子孫已經用他們自身證明，即使是被世界眷顧的靈魂，也有可能是智障。

    猶豫了一會兒，洛伊覺得順其自然。既然海勒的成長已經違背了他的創造者的本意，或許放著不管，他能帶來更喜人的成果。於是，海勒成了洛伊的管家。

    薩麥爾到底還是回來了，在那次莫名其妙的憤怒之後。歸來的薩麥爾似乎畏懼與“魔物”對視。他躲避洛伊的目光。如果那次不小心……都會以薩麥爾麵紅耳赤為結局。

    因為躲避“魔物”，薩麥爾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洛伊的小跟班。海勒平靜的渡過了適應期，成為一名合格的管家——隨時能夠大發神威，抽飛偷奸耍滑的惡魔仆人。他的女神沒有表露立場，海勒依舊保持原來的習性，比如敵視惡魔，厭惡黑暗。

    該來的總會來。看見以天使姿態出現的海勒，薩麥爾聽到了三觀破碎的聲音。他難以置信的說：“從來沒有誰能將墮天使導回正途。”他負責管理犯錯的天使。無論是教育徘徊在墮落邊緣的天使，還是處置已經墮落的天使，都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

    “那是因為你們從來不曾真正了解他們是怎樣一種存在。”洛伊說。格式化後重啟就好了，作為信仰的主宰，再容易不過。

    薩麥爾猛地回頭，恰看見緩緩走來的“魔物”。他不自在的別開視線，說：“你做了什麽？”

    “唔，你做不到的事。”洛伊說。操縱信仰是神的本能，也是凡類永遠做不到的事情。不通過信仰之力作弊，想要規勸鑽了牛角尖的榆木疙瘩——天堂的監獄長真不容易。

    “你……！”薩麥爾想要給洛伊一個威力十足的瞪視，卻先不爭氣的紅了臉。他尷尬的想要掩飾自己的失態，發現“魔物”根本就沒看他。

    光輝臨，照耀這被神摒棄的角隅。洛伊眯眼，仰望那不可一世的光輝。

    光輝中，舒展著六隻寬大羽翼的天使從天而降。他有著修長的男子的體魄，以及漂移的長發。什麽？樣貌？抱歉，光線太強，看不清。

    薩麥爾瞪大眼睛，喃喃自語：“路西菲爾……”

    洛伊目光向薩麥爾的方向一瞥，不動聲色的挪動腳步，讓自己能夠同時兼顧兩名天使的攻擊。

    光明收斂，熾天使降落在薩麥爾身側。他有著淺淡的近乎為銀的金發，略顯冰涼的藍灰色眼眸，更勝薩麥爾的美貌。花了一秒鍾欣賞那足以令神驚歎的容貌，洛伊表示，還是她的阿芙更漂亮。

    “你是誰，天使？你的目的是什麽？”洛伊問道。

    熾天使看向洛伊，似乎在忍耐著什麽，禮儀周到，語氣中卻有那麽一絲不情願：“路西菲爾，前來迎接我的同伴。”

    “什麽？！”洛伊還沒說什麽，薩麥爾已經驚呼出聲。他看了麵色平靜的“魔物”一眼，轉向路西菲爾，說：“可是，我不是……神……”

    路西菲爾皺起好看的眉。他不明白這有什麽令薩麥爾疑惑的，但還是耐心的對他的同伴解釋道：“你在地獄停留太久了。神命我接你回去。”

    薩麥爾凶狠的瞪向洛伊，眼眸中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控訴。

    “是什麽讓你覺得我是可以信任的？”洛伊無辜的說，“我記得，在那之前，我們是敵人來著。”

    薩麥爾頓時漲紅了臉。如果不是已經吃了太多的虧，他早就拔劍砍過去了。

    路西菲爾不知道薩麥爾發生了什麽。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他看向洛伊，說：“神命我轉告你，你現在做的毫無意義。九獄之下的無底深淵，在那裏，你將尋到你所追尋的。”

    “你們的神怎麽會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洛伊疑惑的說。

    如果是普通的天使，他們會給出“神全知全能”的標準答案。路西菲爾不是普通的天使。他更智能。他問道：“那麽，你想要的是什麽？”

    洛伊眨了眨眼睛，做出傳說中的萌係笑容，捏著嗓子說：“我想要的，是真摯的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