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神者上任第十天。

    依然未向二圖進軍的審神者依舊在一圖絕讚徘徊中，成功保持著全育成計劃組的最低攻略進度記錄。

    理所應當的，今天的本丸自然也是沐浴在一如既往的平靜之中。春日特有的暖意熏熏，不論是人是刀還是馬，都要被這快意和暖的氣息催生出一股難以抗拒的困意來。

    不過或許會有未被委任到出陣任務的付喪神對當下的無所事事而大打哈欠，被審神者勒令在田地裏好好勞作、嚴禁內番+0的小短刀們也可能會產生些許偷懶的想法，但產生懈怠的人卻絕不包括本丸房屋一隅，時常傳出竹刀揮擊與碰撞之聲的劍術練習道場中、正處於對峙中的兩名付喪神。

    “清光，這種感覺真的是久違了啊。”一身新選組誠字隊服打扮的少年一邊這麽說道，清秀仿若少女的臉上卻帶著具有強烈違和感的高昂戰意，連一絲破綻也不放過地將視線緊緊鎖在對手身上。那雙清澈湛藍的眼眸一如他手中的竹刀，穩靜中卻透露出不容人無視的銳利。

    “那也是怪安定你來太晚了啦，害得我都感覺自己的技藝有些生疏了呢。”

    如此回應了這位過去曾一起並肩作戰的打刀少年的另一人，自然是同為當年新選組一番隊隊長衝田總司的愛刀之一、加州清光。

    黑發紅眸的少年手上微一用力、作勢便要下壓竹刀的刃尖，卻見對麵的少年也鏡像般地下意識作出壓刃的動作，這過於一致、明顯承自同一人的動作習慣不由讓他露出了有些複雜的表情：“……這樣一來，就像是在照著鏡子和自己練習的感覺呢。”

    “沒辦法，我們的劍術習慣都是從衝田君那邊得到的嘛。”作為立派的衝田廚，打刀·大和守安定一旦進入戰鬥狀態就仿佛換了個人格似的，表情和眼神暫且不論，就連往日乖巧可愛的聲線也轉而低沉了幾個調——簡直就是讓自己變成了當年那個驚才絕豔的天才劍客一樣，“不過這樣一來，對劍技極致的探索也會更容易一些了吧。”

    “安定……”

    以清光對麵前少年的了解程度，他自然不會聽不出對方話語中、對前主的崇拜和懷念之情——但不知道為何，提及“主人”這一概念時，出現在清光腦海裏的第一反應卻已不再是那個隻能存在於回憶與曆史中的過往殘像了。

    “有破綻！”

    同樣對他太過了解的安定則是精準地抓住了那不到一秒的間隙，毫不猶豫地拿下了手合的一本。

    “安定！”清光瞬間反應過來，有些羞惱地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再不敢大意分神，重新將心神浸入到了快節奏的切磋往來中。

    待到兩人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水浸透大半、就連舉握著竹刀的雙手也不如最初那般平穩了，他們才在互相無言地對視數秒過後，不約而同地笑了笑，循著兩人之間不必言說的默契一同放手扔開了手中的切磋用竹刀，然後雙雙在道場的木質地板上仰躺下來，任由頰邊與額頭上滲出的汗珠自然滑落滴下、在木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清光，總感覺……你好像有什麽心事的樣子。”

    待呼吸稍稍平緩些了，安定望著廊外湛藍的天空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虛握了幾下，同時也將自己從對方劍技中感受到的那些許迷茫輕聲地問出了口。

    “……算是吧。”清光的聲音聽上去帶著點懶懶的敷衍。

    “難道是因為我們的新主人最近都沒有讓你出陣的緣故嗎？”

    安定本是無心地笑著打趣同伴，卻不想身旁的少年卻像是被戳中痛處一樣咳了幾聲開始為自己辯解：“……主人也有她自己的考慮！我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覺得寂寞的！”

    無言地撐起手臂看了他幾秒，安定這才憋著笑開口吐槽道：“清光，你這就是標準的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啊——我根本沒提到寂寞什麽的吧？”

    “總、總之……比較複雜啦。”清光強行將自己微紅的臉轉了過去，在微涼的地板上稍稍冷卻了頰邊的溫度後，他才輕歎了口氣，向昨天才來到本丸的同伴講出了最近困擾著他的最大問題。

    “安定你是才來到本丸的，所以肯定不會知道主人近期有平衡刀劍男士們練度的打算。不說像我這經驗最豐富的初始刀，早期來到本丸的那幾位也都有一陣子沒有上過戰場了……嘛，倒是安定你，大概很快就會接到出陣命令了吧。”

    “原來如此……也是呢，畢竟本丸裏還有其他很多刀劍在啊，主人得照顧到大家全員才行。”安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並不完全是這樣，我覺得這大概會和主人最近在研究的檢非違使有關……不過，明明那個人也是個喜歡收集的刀宅吧，但總歸還是有幾把比較喜歡的不是嗎，”清光坐起身來，手肘撐在膝蓋上，自然地回憶起了審神者曾經說過的一段話，“但是主人她好像並不是這樣。她曾經說過，會平等地愛著大家——這樣類似的話。我一直以為這隻是……嗯，一種托辭而已。”

    “所以……清光是在難過沒能得到主人的寵愛嗎？”

    “不，主人她的確是愛著我的！這一點我可以肯定！”毫不猶疑地駁回了安定的猜測，在頓了幾秒後，清光才輕聲道出深深困擾著自己的主因，“主人她……最近能和主人獨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既然決定了吐露心聲，那便無需等到安定開口詢問，清光自己就一股腦地將那些憋在心裏許久、同時也不適合向其他刀劍傾訴的話語說出了口。

    “大前天從遠征回來的時候，明明隊長也好，先和主人打招呼的人也好，都是我啊！但是……但是那群短刀小不點！竟然用幾包金平糖把主人勾引走了！主人根本耐不住那些短刀的撒嬌好吧！”

    “……嘛，去的是我們熟悉的江戶時代，途中興奮過頭、準備收隊回來的時候卻忘了帶上伴手禮是我的不好啦……這也就算了，然後再說前天！”

    “好不容易沒有內番當值、不用出陣或遠征，主人也在本丸沒出門……”哪怕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清光都覺得委屈，“結果卻怎麽都沒找到主人在哪，問其他人也都說不清楚。直到最後跑遍了本丸，才發現主人竟然躲在竹林過去的那片小樹林裏！明明平時根本就沒人會去那種偏僻角落的……偏偏那會兒主人還說是要領悟什麽書畫的意境……歌仙兼定還在她的身邊……”

    “其實最後一句才是清光想表達的重點吧？”安定有些哭笑不得，“不過這也不算什麽大事……還是說，清光難道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想找主人嗎？”

    清光將視線移到一邊：“……那一天可是主人上任一周的日子，我想和她兩個人……嗯，獨處一小會。”以最後那幾個單詞的音量來說，幾乎都可以認為是從唇縫間擠出來的喃喃自語了。

    聽到他的回答，安定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被清光這會兒表露出的少女心——啊不，是少男心——給徹底逗樂了：“一周紀念日？……噗哈哈哈，要是以後都要這樣算的話，豈不是還得有什麽滿月紀念日、百周紀念日的？”

    “又沒有什麽不好的！”清光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很快便又提高了音量把話題拉回了正軌，“還不止是這點呢！別笑了，聽我把話說完啊！”

    “噢？還有什麽？說來我聽聽——”安定努力收住臉上的笑容，然而隻要視線一接觸到氣鼓鼓的包子臉清光，他就實在無法不去腦補對方當時那一副少女感十足的哀怨神態，這試圖繃住表情的努力自然也就化為了泡影，“……噗，哈哈哈哈對不起啊清光，先讓我笑夠了再說吧。”

    “……惡趣味的家夥。”無奈地歎了口氣，清光隻好等這枚看似不喑世事的清純少年的雙肩不再劇烈抖動，這才心灰意冷地將最讓他感到絕望的昨日經曆展現到對方的麵前。

    “昨天主人主動來找我了，而且還說希望這件事要對其他人保密。然後她就拿出——嗯，那算是一個手作的禮物吧？緊接著她就問我感想如何，如果送給……某位刀劍男士的話，算不算得上驚喜。啊啊啊反正隻要看到那個東西的都能明白是很花時間、精心為某個人特意製作的手作物品啦！”

    “……所以就有種‘暗戀的高中女生在放學後把你叫到小樹林，以為是要被告白的時候人家拿出寫給其他人的情書，然後讓你檢查裏麵有沒有錯別字’的感覺？”安定忍不住吐槽著為他總結了下。

    清光則是差點沒被這校園戀愛漫風格的總結一下子打擊出戲：“什、什麽啊……安定你老實交代，昨晚是不是沒睡覺偷看我方桌上還沒看的雜誌新刊了！”

    好好敲打了一番這好奇心旺盛過頭的家夥之後，黑發紅眸的少年這才清了清嗓，將最令他心累的後續發展說了出口：“誰知道在我們商量改進點的時候，竟然好巧不巧地被當事人聽到了一部分內容……”

    “噗……這個展開，清光你可以去拿去改編一下，投稿說是新的校園戀愛輕喜劇劇本都會有人信的！”

    “……然後，按照主人那個性格，她肯定要把東西藏好、不讓他看到吧，所以主人就下意識地拉著我跑了……跑了！”清光一回憶起昨天噩夢一般的場景，簡直就想徹底格式化這段黑曆史與黑曆史附帶的記憶產物，“你能想象到後來幾乎本丸裏所有人都跟著一起繞著本丸跑的場景嘛！他們覺得我們在玩什麽遊戲！還有說是以為有追逐比賽的！……啊啊啊哈哈……真是絕讚的體驗和誤解啊……”

    回憶到這裏，清光覺得此時的自己一定已經眼神死了。

    ——尤其是引起騷亂的罪魁禍首本人還在事後歪了歪腦袋，一臉的天真無知：“噢？能帶動大家的集體活動不多啊，我覺得今天這樣就挺好的！我們以後可以多舉辦舉辦，不然大家總是沒精打采的那可不是太無趣了嘛。”

    ……那可不是。

    誰要舉辦這種幼稚園都不會有的智障活動啊！而且明明是跑完之後大家才累得沒精神的吧！看看那邊！那邊的兩把大太刀！請看看石切丸先生、再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話好嗎鶴丸殿下？

    ——咦，好像不小心把什麽東西說漏了嘴？……請當做什麽都沒看到也沒聽到，謝謝。

    “好遺憾沒能親眼看到清光當時的表情啊，一定會很有趣吧。”偏偏身旁的人還很天然地補了一刀。

    “大、和、守、安、定！”一字一頓地將對方的名字從牙縫中擠出，但黑發紅眸的少年最終還是在安定那不知悔改的無辜笑容中敗下陣來，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放任自己重新倒在了地板上。

    ……身心俱疲。

    “不知道為什麽聽清光這麽說了之後，我突然對現在的主人產生了一點好奇呢。”安定並不準備就這樣輕易放過已然舉起白旗投降的清光，他撐著手臂挪到對方身邊，好奇寶寶似的眨巴著眼睛，“呐，清光能告訴我主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嗎？”

    “怎樣的人？”清光微皺著眉仔細想了想，“……唔，硬要形容的話，是個偶爾難以琢磨、但一直都很溫……”

    “不不不，不是這方麵的！”安定搖著頭打斷了這過於模棱兩可的個人感想，他左顧右盼了一番，堪堪壓下眼中的搞事二字，這才湊近清光耳邊壓低了聲音問道，“清光對現世中的主人……真正的主人，了解有多少？”

    “……誒？”清光被這個有些出乎意料的問題問得怔在了原地，不知首先在他腦海中浮現出的、為何會是少女以漠然平靜的口吻敘述著自己往事時的冷淡表情。

    但他直覺地感到那段過往似乎並不是什麽好的回憶，更不適合他人用第三者的旁觀視角去評判是非，於是到了嘴邊的話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姓名？年齡？生日？”清光臉上的茫然神態，令安定的語速也逐漸加快起來，“職業？興趣愛好？生活習慣？擅長的和不擅長的事？喜歡吃甜粽子還是鹹粽子？甜豆腐腦還是鹹豆腐腦？”

    “喂喂，這些有大半都能算個人**吧？而且後麵兩個奇怪的問題是什麽啊——絕對是甜的不會錯！”

    安定以莫名的同情眼光望向試圖轉移話題的清光：“……所以，基本就是一無所知嗎？”

    “不、不是……”強撐著的臉麵，在安定問出下一個問題的瞬間轟然崩塌。

    “那清光知道主人在時之政府這邊留下的契約用名嗎？就是審神者之間互相稱呼的那個。”

    “……這、這個嘛……”

    其實無需去聽這支吾的回答，安定光是看對方臉上那寫滿了尷尬的表情就能知道殘酷的事實真相了。

    將微卷的黑色長發在腦後綁成了馬尾的清秀少年晃著腦袋歎了口氣，於是那蓬鬆且向外翻卷的辮子也隨之一同輕輕搖曳了幾下，就像是隻可愛的博美犬晃了晃尾巴一樣。

    不過很快，他便收起了心中的同情，決定幫助自己的好搭檔重新振作起來。

    “清光，我們去尋找和主人有關的線索吧！”打刀、大和守·不安定抬起了握拳的雙手，一臉期待地煽動著清光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清光努力地扭過頭去，試圖與這股強烈的誘惑鬥爭到底，“哪、哪怕不知道名字又有什麽關係？主人還是主人啊……”

    “但是清光難道就不想知道嗎？”安定對此毫不氣餒，放輕了聲音循循善誘道，“或許本丸裏的其他人已經有知道的也不一定哦，清光甘心就這樣落後大家嗎？”

    “……我、我對主人的感情不會受到外物的影響……”如此強調著的少年，表情似乎也不如開始時那般堅定了。

    “但是，”安定放緩了語氣，輕巧地以狀似無意的口吻將最後的殺手鐧拋出，“衝田君的事情我們可都是再了解不過的了，畢竟也曾一起過了那麽多年……然而現在，卻隻有主人單方麵地對我們知根知底，”回想起初見時，黑發黑眼的少女在聽完他的自我介紹後笑著道出他來曆的模樣，安定就從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種見到了熟悉之人的親昵感，“不是說，人類之間的情感需要相互理解才能維係嗎？清光難道不想繼續讓主人寵愛你——嗯，不對，清光難道不想回報寵愛著你的主人嗎？”

    “……怎麽可能不想。”清光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在明顯已聽清了自己低語、卻還要假裝沒聽到的安定“什麽？清光你說大聲點啊”的催促聲中，他咬了咬牙，一把搭上了麵前那隻來自小惡魔的誘惑之爪，“囉、囉嗦什麽呀，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難道已經想好計劃了？”

    成功忽悠同伴上了賊船的安定則是老神在在地點了點頭：“當然了！先前不是已經有提示了嘛——我們不知道的事，不代表本丸裏的其他人也不知道啊！”

    “……嗯，有道理。”清光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一邊等待著對方的下文，一邊又隱隱對在訓練時間裏偷懶一事產生了些許猶豫。

    “所以，我們將這個計劃的命名定為——嗯，沒錯！‘走進現世：探求真實’——簡稱er計劃！來自explore reality的縮寫，如何？”安定倒是先興致勃勃地給他們接下來的行動起了個不易令人生疑的代稱，然後一把拉上還在糾結要不要翹掉手合內番的清光，連聲催促道，“好啦好啦，既然已經下決定了就別想那麽多了！快點走啦！”

    “現在就？我還沒洗澡換衣服呢……哎哎哎等等等等別拉了！我自己會走！真是的……”

    作者有話要說：　　_(:3」∠)_修了半天 感覺腦袋要爆炸【依舊不太滿意 可能以後會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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