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身體裏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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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兒……樂兒……”
原本歡喜、急迫的表情,漸漸冰涼,最後轉為陰冷。
“樂兒?”她一步步走近他的身旁。
而那躺在床上的人,為了能叫出這句“樂兒”,好像用盡了所有的氣力。
她望著那力竭有些脹青的臉:“樂兒也是你叫的!”近乎於陰厲地說。
南宮樂一語激醒殷洛,在她眼裏,此時的他,是另外一個人,不是黎墨軒啊。
他不是,他不是。
她們為何都會把他當成別人呢。
樂兒,樂兒,他多想告訴她,他就是黎墨軒啊,就是剛剛她睡夢中一直在呼喚的人啊。
他就是聽到她在夢中呼喚他,那語調是那樣急切、恐懼、不舍、思念——他才那麽用力地想要衝破這個禁錮著的身體,拚了命地隻想能夠回應她一聲。
他不是什麽殷少莊主,他是黎墨軒啊。
可是除了用盡全力可以喊出的那個名字,他依然說不出話。
南宮樂看躺著的人莫名又哀傷起來,臉色才緩和了些,她過來溫和說:“我現在是你的夫人,你以後喚我夫人就好。”
可是殷洛的瞳孔裏愈發難過。
說完,南宮樂轉了身,情緒如常,揚聲喚道:“阿俏。”
阿俏就在外室,聽了喚,推門而入。
“小姐。”
“去通知殷家堡的人,就說殷少莊主,能開口說話了。”
阿俏聽到殷洛可以開口了,麵部有一瞬間的抽動。
——
在天幽派密閣中醒來的亦夙翎君,也如殷家堡的殷洛一樣,四肢僵硬,無法動彈,口不能言。
他不知道風戚戚那個妖女對他做了什麽,他自醒來也沒再見過她,每日隻是有兩名帶著麵紗的女侍輪換著照看他,給他喂水。
而其實那兩名女侍,就是天幽四侍中的塗和沐。
還有一點他不解的是,他每天隻能進食少量的水,卻不會覺得饑餓。
——
殷洛的身子在逐漸好轉,而且沒有像重病之後需要慢慢康複的狀況。他每天的精神都很好,身體的感知倒不像是恢複什麽,更像是在一點點被喚醒的樣子。
隻是想要正常說話恢複的很是緩慢,最多隻能艱難地一個字、兩個字的。
殷尚卿一直在他身邊照看,就是夜晚,也會在外麵守著。
阿俏突然會覺得這個人很可怕,他都不用睡覺,不用吃飯的嗎——阿俏甚至都懷疑,殷家堡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房間來給他休息。
南宮樂會體貼入微地照顧殷洛,隻是每次照顧完,她都要練很久的劍——她從前習慣使軟劍,現在開始練習普通的硬劍。
原本殷少莊主居住的庭院裏外種植的那些花草,現在都被這位殷少莊主夫人練劍給破壞地差不多了。
這位少莊主夫人仿佛很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的,總是會用劍挑起那朵朵鮮豔,然後猶如弑殺仇人般,狠絕地揮成碎末。
隨著輕風吹過,不留痕跡的一起卷走。
殷尚卿看著她的很多劍招看似很簡單,都是平時習劍之人最基本要掌握的。
可當配合著她的那有些變幻莫測的輕功,就會使人旁觀著,有充分的時間思考,都覺得難以破解。
他沒有想到,南宮樂的輕功,還有對於劍招的理解會這樣超群。
南宮夫婦跟天幽的魔頭風毒娘同歸於盡的時候,他還年幼,並沒有機會見識到現如今武林中都還常被人們口口相傳的,那些武學造詣。
現在看到南宮樂,又想起南宮徵羽那令人難以相信的速度——他也就隻見識過南宮徵羽的速度——突然對南宮夫婦充滿了敬畏。
他們本可以坐享整個武林的尊崇,卻選擇犧牲自我,為了正義與魔頭同歸於盡。
何為武林正派,對於殷尚卿來說,並沒有一個確切的定義,從他有記憶的時候,想著的就是怎麽能餓不死,怎麽能活下去。
然後他運氣好的遇到了殷家堡的莊主殷震,是殷家堡給了他一個家,而他剩餘的生命要做的就是,練好武藝保護好少主,保護殷家堡。
少主讓他做的事就是他拚上性命也要去完成的。殷家堡,少主,隻要為武林正派一天,他殷尚卿就是武林正派。
——
一身赤豔,臉上還是妖媚邪笑,她來到他的榻前,手指劃在他熟睡的臉頰上。
亦夙翎君在蘇醒的半月之後,終於又見到了風戚戚。
他睜開雙眼後的第一反應依然是厭惡。
風戚戚怔了怔看著他。
他真的醒過來了,她的亦夙翎君,隻屬於她一個人的亦夙翎君。
“真的好久不見了。”她將手臂放在他的胸膛,將唇貼近他的耳畔,身子俯在他的身側,猶如耳鬢廝磨。
“妖女!”他從喉嚨裏發出嗤之以鼻的聲音。
風戚戚原本媚笑的臉在他耳畔驟然僵住。
她緩緩抬起頭,看著那張每每令她愛到心醉的麵孔,頓然間覺得有些陌生。
他是不曾愛過她,可也從來沒對她這番輕蔑、厭惡過——她都差點忘記了,這具身體裏現在的魂魄是那個武林正派的少莊主。
是那個無比憎惡她的殷洛。
她用食指的指腹撫上他的唇,他將頭憤憤地側向一旁。她眼角輕挑,掐捏著他的下顎,強迫他轉過臉來麵對她。
風戚戚挾製著亦夙翎君,目露狠烈說:“我說過,你該習慣喚我戚戚。”
亦夙翎君青筋暴起,怒瞪著離他寸餘近的妖豔麵容。
下一刻,那張麵孔又從狠烈變為明麗,她笑的魅惑,仔細看過他五官的每一處:“我是妖女,那你又是什麽呢?”
她說這句話的語氣,居然有些撒嬌的意味,然後她含嬌帶笑,站起身子,對著一直守在一旁的,天幽四侍中的塗,使了個眼色。
塗快速領意,退了下去。
他是什麽?他自然是殷家堡的少莊主殷洛,是武林正派,是可以號令整個江湖的江湖令掌有者。
塗下去轉眼間又回來,手裏則多了麵鍍了金的銅鏡。
塗將銅鏡拿著,放在亦夙翎君的麵前,他原本不屑地去配合她們看什麽鏡中的自己,可當餘光掃過那畫麵,下一刻就愕然地直直驚望著鏡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