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3章 夜宿楊樹灣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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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瀝瀝地下著小雨,樹林裏零零星星的燈光像鬼火一般。幸虧紅雲的左腿上有一個圓圓的光斑,明晃晃的,照著前方的路。
白天裏所發生的事讓月正元無臉再回特訓班,他被楊燕帶著一群村姑圍攻了不說,槍都被下了。然而,想到肩上的膽子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回去。
月正元到了老窪地跨在馬背上頓時威風凜然,感覺就是一位軍威赫赫的教官!
“收槍,全體集合!”月正元朝著正練刺刀的特訓班姑娘們大喊。
姑娘們像一個個聽到命令的戰士們立刻跑到他的麵前,有的還沒來得及係好領口的扣子,半個白白的小家夥跑了出來,幸好被同學發現收拾得及時,不然在月正元麵前就要丟大的了。
命令如山倒,在這群特殊的姑娘麵前,月正元一臉的威嚴,他嚴肅地說:“我們這兒是什麽,姑娘是特殊姑娘,學校是特殊學校,軍隊是特殊軍隊,教官是特殊教官。絕不能要你們這樣懶、散、軟、亂!而應該比一般的有個特殊的樣子來:你們拿起鋤頭是合格農民,為前線的戰士準備充足的物質。他們吃飽了才能打鬼子。你們拿起筆是優秀學生,要到城裏鄉下、大街小巷搞文藝演出、演講、貼抗日宣傳。你們拿起槍又是英雄戰士,抬擔架、當臥底,必要的時候也衝上前線去,殺他個片甲不留,把小鬼子趕出中國!”月正元講了一會兒,以一個渾厚的男中音大喊:“立正!向左——看齊!”
月正元不是不懂軍訓集合的口令,而是要“以不變應萬變、以萬變應不變”來培養學生應變能力。這就造就了他的特殊地位,特殊兵種和特殊教育。月正元經常這樣做,反倒培養了姑娘們直接向右轉的習慣,習慣可以成勢,勢可全人。
“向左轉——向左轉——”月正元又喊兩次向右轉。
姑娘們理解教官,教官也理解姑娘們。月正元說順時針轉自古皆然,天經地義!表就這麽轉,人就這麽轉,天亦這麽轉,誰想改變就要付出代價!
今天月正元想變一下,看了看姑娘們,喊道:“向後轉!”
姑娘們搞得人仰馬翻,岔氣的岔氣,閃腰的閃腰。月正元穩了穩,喊道:“報數!”
“一、二、三……”姑娘們哪敢怠慢一一報數。月正元突然發現少了柳蓮、泉夢楊、泉香楊、柳迪等人,問道:“她們哪裏去了?”姑娘們搖搖頭。月正元擔心她們出事,顧不得吃飯就摧馬去找。
紅雲被小雨淋得一直打顫。月正元擔心紅雲著涼,就把脫了褂子搭在馬背上,自個兒光著健美的身子,走了一段路程,卻見樹林的深處,閃爍的燈光下有一個用樹枝剛圍成的院子,院子裏有三排帳篷,最前的一排四壁敞開,棚頂掛著一個黑掛燈(和六七十年代的汽燈相似),一個像草帽簷一樣的遮光罩下白晃晃的光,把周圍十幾米的範圍照得通明。
月正元把紅雲拴在一棵柳樹上,隻見門前是用石板臨時鋪成的,濕漉漉地滑。他小心翼翼地前進,耳邊陡然響起女孩清脆的聲音:“小心,這地麵太滑了。”
月正元抬頭一瞥,見兩位少女正向他頗似關切地看著他,右邊的少女緊身的旗袍,用奶罩整理的豐挺的尺度,連接著束細的纖腰,寬擺藏不住那雪一樣的腿;左邊的少女,穿的是稍寬鬆的百褶喇叭裙,似乎拂去了戰爭的壓抑、灰暗的情調以及被戰爭、**重創的心靈。
“月先生有請——”兩少女鞠躬相邀。
月正元走到院子的中央,柳蓮撐著一把花傘跑了過來。
月正元激動又驚訝地問:“你怎麽到了這兒?這是哪兒?”
“這兒是楊樹灣,北有聖道嶺,南有蝶穀山莊,東有三聖山,西有大浴河,一棵擎天楊生長在楊柳泉古鎮的中心。樹邊有一處溫泉,周圍自然生長著成千上萬隻色彩炫目的彩蝶。相傳,楊柳公的爺爺的爺爺,在這兒遇上了仙子……”柳蓮羞澀地一笑,那漂亮的花傘就立在月正元的頭上了。
月正元不好意思將身子常露在傘外,柳蓮擔心他被雨淋著就主動靠近了他,故意問:“你覺得我像一隻狐媚子?”
“我總覺得這裏都怪怪的,看似陌生,卻又熟悉。”月正元繞過了一簇野泉緊跟在她的後麵。
進了中間最西邊的篷子裏,柳蓮見他的樣子抿得嘴唇微笑,從櫃子上一疊衣裳裏取下的一件衣裳,說:“你真有福氣啊!柳媽托我送給你。”
“柳媽怎麽樣?”月正元擔心她的安危。
“她現在很好,聽說姐妹所受的苦,她要找楊柳公打聽你從哪兒撿來的野孩子?臨走的時候,她說,要我們照顧好先生的吃、穿、住。先生,您是從八路過來的,是貴賓的貴賓。”柳蓮說著將衣裳展開一邊幫他穿一邊說,“這是柳媽根據中山裝和liening裝,連夜趕製出來的。先生穿起來莊重英俊,又不失八路軍的威武英峻……”
盡管柳蓮裝得大方、得體,但是月正元能夠感到她緊張的呼吸和心跳……“我自己來!”月正元緊張地說。
“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像個幹部!”柳燕退後一步打量著。
這時,隔壁傳來少女嬉笑的聲音,一股酒香也嫋嫋飄出來,月正元像乖乖的馬被柳蓮牽著來到隔壁,隻見五六個少女圍在一張圓桌上。少女們見帥氣的他進來都驚訝地站了起來。
月正元怎麽也沒想到那一群在泥水裏拉犁、搶著喝水的姑娘們,在這裏卻有如此豐厚的待遇:住的是臨時搭建的帳篷,穿得是當時最時髦的衣裙,吃得是美味佳肴,擦著香粉,抹著口紅……這樣的氛圍中,他似乎察覺到哪兒不對,就試探性的說:“姑娘們待遇不錯啊!以後更要好好生產、好好學習!”
“靠生產我們喝西北風去,大姑娘要飯別死心眼,不如自己找樂子。篷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掙個吃穿。”柳蓮見姐妹們一個個目瞪口呆,說,“月先生不是外人,處處保護我們……姐妹們!對先生慢慢聊,讓先生喝好!”
月正元掃視了一遍:一群和柳蓮年紀相仿的女孩子,穿著五顏六色的布拉吉。她們的臉上寫滿笑容,身上洋溢著青春的活力,不是梳著油黑的大辮子,就是劉海齊眉的短發,當然還有瀑布式的長發。月正元最後把目光停留在一個紮一對羊角辮的女孩。她叫柳迪,是柳蓮一個家族的妹妹,雖然個頭不高,但那眼兒、嘴兒、奶兒、臀兒都長得標致,她屬於那種令人心愛又心疼的女孩。她們都是特訓班裏進步最快的女生,立誓再也不做窯兒,今天怎麽啦?一雙眼睛藏著急於獵食的目光盯著他,就像剛喝了那藥無法控製一樣。
再不走,我就完了!月正元邁步要走,又舍不得柳迪兒。
“別呀!楊葉鳴主任都親自給姑娘們燒水送茶,姑娘們讓你陪陪都不行啊!”
楊葉鳴竟然這般的殷勤,“不會下藥害你們吧?”月正元冒出這樣一句話。
“就算是,我們樂意。你要是想害我們,巴不得呢。能吃了,也好。誰讓男人是狼,我們小羔羊呢。”
月正元說不出話來,就被她們連擁帶抱將月正元搞到了主賓席上。
“柳迪,你帶姐妹陪好先生,都盡情地喝。”柳燕以水代酒敬了三杯,然後把酒場交給大家離開。
柳迪換到主陪位子上,將椅子往月正元靠近了一些,端起酒杯柔聲細語地說:“為姐妹們能夠讀書、識字,我替她們敬你一杯!”
“怎麽不喝啊?這可是楊柳全鎮最上乘的浴河王。”坐在月正元右邊的夢楊說。
“先生給了麵子,以後的生產、學習好說。”柳迪望著月正元說。
“姑娘們能夠聽話一杯白酒算什麽?”月正元終於端起酒杯說,“祝你們好好地軍訓,好好地生產,好好地學習,早一日參加革命,找到自己的愛情。”
“我們倒是想啊!我也想通過軍訓、生產和學習,學到一身本領,將來為抗日前線防線、做鞋、烙餅、抬擔架,甚至想過做護士、當文藝演員……可是,這些日子,楊教官怎樣對我們?”副陪位子上的香楊,看似不會喝酒,但為表達誠意先自飲了,臉更紅了,一直紅到脖子。
“他怎麽樣?”月正元問道。
“他先向我們打聽楊柳泉鎮哪家府上有未出閣的千金。我們以為他對千金感興趣想打她們的注意。”
“等我們追問,他說讓我們跟她們學學。這什麽意思啊?還老師呢。我看他比鬼子還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