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9章 單槍闖楊府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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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楊樹灣的村碑,到了迎賓門。此門是進楊府的第一道門,建築不算富麗堂皇,倒也豪華氣派:朱紅的門樓,一對銅貔貅看守左右,主門外各有一扇小門……月正元策馬直奔主門,隻見一瘦一胖的家丁持槍跑過來,同聲喊道:“誰讓你來的?找誰?幹什麽?”
“你家千金小姐——楊燕!”月正元雙拳施禮道,“找你們楊柳公有急事、要事速辦!”
“這是你隨便叫的?”胖一點的家丁喊:“應該喊楊爺!”
“什麽楊葉柳葉的,我從外地來確實不知那裏冒犯,請兩位大哥去通報一聲,就說當年的小乞丐回來了!”
瘦一點的家丁倒是聰明一些,既然敢進主門就不是一般人,他圍著月正元看了看,問道:“誰知道你是真是假?你不會是鬼子吧。”
月正元禁不住一笑,說:“你見過鬼子?見過我這樣的鬼子?這匹馬認識吧?”
“是楊府的紅雲馬!”胖一點的家丁認出了紅雲,又問:“是你偷的吧?”
偷的還送上門?月正元覺得兩家丁蠢得可憐,也沒功夫和他們閑扯淡,趁他們商量辦法的時候,月正元摧馬跨進了高高的門檻。
這片地方月正元曾經來過,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時過境遷,這片地方幾經歲月滄桑已變了模樣,但麵前的大院還是那樣得熟悉,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好像昨日見過。
那年那天,在楊府的一次謝師宴上,終於知道望天楊愛上了楊夫人的娘家侄女,說是在後院的九間洞房裏為泉靈楊鋪好了被褥……酒宴上,楊柳公還對望天楊談天說地,儼然親父子。誰知飯後,楊柳公要讓望天楊離開楊府。那一天月正元不停地抹淚,跟望天楊到了擎天楊下,跪著,號聲大哭。那時候就感覺望天楊和泉靈楊有一種難以言狀的莫名其妙的關係,更感覺到楊柳公是一個不按常規出牌、令人摸不透的男人。
紅雲對這兒記憶猶新,馱著月正元順利進了正院。月正元將紅雲拴在馬棚裏,繞過了一片竹子林,就聽楊柳公在客房裏正在訓話:“楊燕,爹向來沒有反對你做任何事情。但今天,爹必須告訴你,‘女子無才便是德’,楊家曆來不允許女子上學,何況老窪地那些女子算什麽啊!你別為難爹好不好……”
“怎麽是‘為難’呢?爹,燕兒哪兒惹您老生氣啦?”
“大白天你和月先生騎在一匹馬上……”
一定二哥對你說的。楊燕氣得直跺腳,又一想老爹最忌諱泉香楊,以為老爹會放過了自己狠教訓二哥,就把二哥和泉香楊在一起的事兒說了。楊柳公憋了半天的氣才緩過來隻字不提這事,仍追究楊燕:“你是我女兒,姑娘家和男青年騎在馬上,這是幹什麽啊?”
“老爹,你想多了。楊燕遇上月老師,提起辦學的事,我就是套個近乎將來跟他上學。在城裏哪有女孩不上學的?就咱楊柳泉鎮,把女孩坑慘了!”楊燕漂亮的小臉蛋上湧出一片陰雲。
“你都15歲了,一個大姑娘跟老師一般高,天天和一群瘋瘋癲癲的窯兒,在一起。你不嫌丟人,我還要臉呢。”
“爹!您一向支持大哥、二哥打鬼子,月先生辦學校也是相應黨的號召。可惜他現在連校舍都沒有……爹,咱家後院不是有閑著九間房子嗎?”
“九間洞房,你也打它的主意!大哥、二哥都問過,我不能同意!”
月正元的腦海裏浮現楊柳公那灼灼逼人的威嚴。在楊府大院和楊樹灣,沒有誰不怕楊柳公,隻有楊燕敢在楊柳公的麵前爭辯,因為在六個孩子當中,楊燕是他最小的孩子,而且是最漂亮的女孩。今天,楊燕一提起九間洞房,楊柳公為什麽發這麽大的火?
“您不管那些姑娘倒也理解,但您不心疼月正元這樣的好青年把白臉曬黑了?”楊燕長睫毛藏不下為月正元傷心的淚水。
“幹革命死都不怕,曬一點算什麽。”月正元突然站在楊柳公的麵前。
楊柳公抬起光頂的頭,取下灰色的老眼鏡,頗有諷刺地問:“怎麽沒敲門?你這樣教學生的?”
您也沒關門啊!月正元正要解釋,門外噌噌躥進兩個家丁,唰地一下子左右對準了月正元的頭。
“把槍下了!”楊柳公手往桌子上一拍喊道,隻見手下的桌子麵裂開了一條縫。
月正元知道他這是向他示威,似乎沒有看見,說:“看來貴人多忘事,在蝶穀山莊我的槍被搶了。”
“那是月氏家族幹的,還是小姑娘吧。”楊柳公嘲弄著月正元。
“是楊燕小姐!我不明白像楊柳公教育出來的大家閨秀怎麽會和月氏姑娘一起去搶?”月正元胳膊一抖,差點兒把兩個家丁閃趴下。
“我知道是楊燕那丫頭,除了她還沒有誰敢惹你!”楊柳公說著從抽屜裏取出一把手槍向月正元拋去。說時遲那時快,月正元縱身一躍將手槍握在了手中。
“這是楊燕繳獲你的槍!我們在這公平地賽上一場,同時向對方開槍。如果你贏了,你可以在鎮裏的任何地方建校,教任何人,我絕對不幹預!”楊柳公也拔出了自己的手槍,挑戰性地望著月正元的眼睛。
“慢!”月正元喊,“恕我不能奉陪,改日一定登門決一雌雄。”
“怎麽怕啦!”楊柳公說。
“如今國共兩黨關係摩擦,日本鬼子隨時都可以進犯楊柳泉鎮。我現在急需向前線輸送抗日力量。而有人卻拿走了我的教本、文房四寶,卸了我們的槍支,拆了我們的帳篷,摸走了我們建校的大洋……”
“教本、文房四寶、槍和大洋都是我們幹的!”楊柳公突然將槍對準月正元,大喊:“我也是為你們好!如果我們不這樣做,柳媽會把窯兒再聚起來,到時候,不光一個柳泉宮,恐怕連蝶穀、老窪地和楊樹灣都是窯兒!我不想你助紂為虐!把槍打開——”
“我知道你對柳媽偏見。她不僅把我給她的小米送過來,還逼著重操舊業的姑娘負荊請罪;不僅無條件送來稻秧,還派來全柳莊的牛馬和青壯年來老窪地插秧……望天楊說爹是開明紳士,可大敵當前,你都做了一些什麽?”月正元把弄著手裏的槍。
兩家丁怕楊柳公吃虧,更靠近月正元,結果被月正元兩肘左右一撐,摔到房門兩側。月正元看著他們狼狽的樣子,又說:“就這些家丁連單槍匹馬攔不住,這樣不堪一擊,反動派和鬼子進來,全完了!我看楊柳公還是多花些心思練練家丁,搶奪人家的槍支和錢財幹什麽?”
“什麽?槍你大洋了?”楊柳公質問。
“沒有!還是間接地到了楊府。”月正元十分肯定地說。
“要是楊府拿了你一塊大洋,我陪你一百塊。”楊柳公顯出財大氣粗的樣子。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問問便是。”月正元把槍收回。
楊柳公讓家丁退下,然後坐在桌子前生悶氣的女兒喊:“海燕,給爹過來!月先生的大洋呢?”
“是二哥讓柳蓮她們幹的,已經賭了!”楊燕隻好如實說了。
“這個混賬!”楊柳公狠狠地罵著二少爺,稍平靜了一會兒,喊:“燕,幫爹按袋煙!”
楊燕走過去,按上,再點上,然後坐在一旁觀看著繚繞的煙霧中老爹的特寫鏡頭,同老爹一起回到了硝煙彌漫的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