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鄉下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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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來了。
一年不見,他老了許多。我去車站接他,看著風塵仆仆的父親,我有種難以言喻的心酸。我對父親又愛又恨,我無法抹去他銘刻在我生命裏最重要的身份,但也無法忘記他雙手沾染的罪惡,他將這雙罪惡的手伸向母親,親手毀掉她的一生。
我出生在一個尷尬的時機裏,終究還是成活下來。我是從一個支教老師的嘴裏得知母親的遭遇,當年,我十五歲,我不敢相信,於是質問我的父親,他的沉默讓我瞬間長大,我衝進豬圈,將母親救了出來。
我立下決心,我一定要帶著她離開這座封閉的大山裏。
父親外號老岑頭,以前是果農,現在收成不好,隻能在家養點家畜維持生計,我每個月會打款給他,如今鎮上的水泥路已經通到家鄉,所以父親進城也方便了很多。
接他的時候,我看到同村叔叔的女兒岑曼,她今年剛滿十九歲,後來聽她說,高考失利之後她決定來城裏務工,她家裏還有兩個弟弟,她這麽做也是被逼無奈,我猜想她可能考得不錯,隻是沒錢讀書所以出此下策。
為了省錢,我本打算帶著他們坐地鐵,父親提著一隻活母雞,安檢人員不給他進去,無奈之下我們隻好坐出租。一路上,岑曼是個話嘮,像是劉姥姥走進了大觀園,不過我也理解,小女孩第一次來到大都市,難免有些把持不住。
我問了家裏的情況,父親小心翼翼地回答,在凝重的氣氛之下,我們總算到了家。
“上麵有拖鞋。”我開了門,吩咐他們換上幹淨的拖鞋,父親將果蔬和活母雞放在玄關。豈料他一撒手,母雞立刻來了精神,扇動了翅膀,噗噗兩下跳著飛了出去。
“哎喲,這是什麽東西?”婆婆坐在客廳裏,母雞飛到沙發上,嚇得她驚聲尖叫,不敢動彈。
我以為婆婆出了門,哪知道她還在家裏看電視。聽到動靜,父親連滾帶爬跑了進去,一隻鞋子也沒來得及換上拖鞋。
“親家母,你別動,我馬上捉住它。”母雞昂首挺胸,跳到婆婆的頭頂上,剛開始看到這一幕倒是嚇得怔住,然而緩過神來,又覺得婆婆的反應滑稽可笑。
母雞鳴叫兩聲,準備飛下來的時候,父親撲上去,敏捷地抓住它的後腿,於是牢牢地握在手心裏,再也逃不掉了。
“岑繪。”婆婆六神歸位,扯著嗓門嚷道,“你搞什麽?”
“沒搞什麽,我爸來探望我。”
“你,你怎麽……”婆婆指著我父親的鞋子,怒斥,“你以為這是你們鄉下,進門不知道拖鞋嗎?”
“親家母,對不起,對不起,剛才……”
“誰是你親家母,別叫得這麽親熱,跟你不熟。”婆婆的一臉嫌棄惹怒了我,我製止了父親跪在地上擦地,毫不客氣地反駁:“剛才要不是我爸,你以為母雞會饒了你?”
“誰讓你帶回來一隻活雞?”
“這是俺們自己養的,散養的雞好吃。”岑曼怯生生地解釋。
“你又是哪裏來的臭丫頭,岑繪,你當我這裏是什麽?收容所嗎?把他們接回來幹什麽?”婆婆趾高氣揚,完全不顧情麵地想要將他們趕出去。
“一個是我爸,一個是我妹,這裏是我的家,我不把親人接回來,還能把他們帶去哪裏?”我憋著一股氣,冷冷地反問,“再還有,家裏不是還有客房嗎?他們隻是來看看我,又不是長住。”
“不歡迎,這裏是我的家,我不歡迎。”婆婆衝到我跟前,氣急敗壞地罵道,“你這死丫頭,越來越不知好歹,你信不信,我連你一起趕出去。”
“哼,你倒是趕呐?”我不以為然地挑起眉頭。
“你……”
“繪繪。”父親拉住我的手臂,嚴厲地指責,“你怎麽跟長輩說話的?你怎麽能跟自己婆婆這麽說話?既然家裏不方便,我們住外麵也可以。”
“憑什麽你們不能住我家裏,外麵貴,浪費錢。”我拉住爸爸的手腕,心疼地說。
婆婆眼珠子一轉,轉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沙發邊,然後拿起自己的錢包再回到我跟前,從錢包裏麵掏出一疊錢,在我眼前晃了晃,說道:“呐,給你錢,帶你爸住好點的酒店,你爸難得來一趟,隻怕還沒住過五星級酒店吧,來來來,我今天賞你點錢,想要錢早說嘛,弄得這麽麻煩。”
說著,婆婆朝著我的臉頰扔過來,一疊錢摔在我臉上,之後散落在我腳邊。
我是很缺錢,無論是未來的生活,還是母親的病況,我都非常需要金錢來給我安全感。但是,從婆婆錢包裏麵拿出來的錢,我拿起來也覺得紮手,還是很疼的那種。
逼著自己平靜下來,我蹲下來拾起地上的百元大鈔,捏著這些錢,我走到婆婆身後,她感應到我,於是轉過身來,我舉著手裏的鈔票,切齒地問,是不是你們有錢人隻有通過金錢才能思考人生?是不是覺得踐踏窮人的自尊才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婆婆怒目瞪視我,而我,當著她的麵,撕掉手中的鈔票,一邊笑著自問自答,錢,我岑繪也能賺來,請她給我記清楚了,我不是求來,是一分一毫地賺回來。
將撕碎的鈔票撒向空中,紅色的紙片像是花瓣,看起來挺有意思。我沒有等婆婆出擊,直接招呼老爸和岑曼換了拖鞋再提著行李上了樓。
老爸確實隻是來看看我和岑楠,大概就打擾三天,我並不想讓他們住旅店,其目的之一確實不想浪費錢,之二也是為了方便自己照顧爸爸,自從我離開家鄉,與他相聚的時間屈指可數。
一上午就在鬧騰,我習慣讓家裏變得猶如戰場,老人的閱曆使得他們變得敏感,經過上午的事情,爸爸有些懷疑我在江家過的情況不如我在電話裏說得那麽好。
我不想解釋,裝作不耐煩地搪塞,勸他們休息後,我才返回自己房間。岑曼住客房,老爸住之前女傭住的房間。
筋疲力盡的我躺在床上就睡著了,醒來發現已經是下午兩點,我還要做午飯,嚇得冒出冷汗,怎麽辦?又要被婆婆教訓,真是很不喜歡聽她指桑罵槐的語氣。
下了樓,我嗅到菜香,但絕不是婆婆的手藝,她這輩子估計都不會進廚房。誰做了飯菜?顯然是老爸的主意,但是在家裏,老爸的手藝很隨意,所以我才學會了做飯。
“味道怎麽樣?”
“恩,鮮美。”
“所以說,散養的老母雞用來煲湯是最好不過了。”岑曼說話柔聲細語,真是幾年不見,小姑娘學了不少,“像婆婆您這樣的人,就應該多喝這樣的湯,我們家鄉的人說,這種母雞燉湯對女人最好了,可以滋補養顏呢。”
婆婆蹙眉問道:“有這麽好?”
“倒也是,婆婆看起來已經很年輕了,滋補就好,養顏的話,也沒有必要。”
婆婆放下手裏的湯碗,似笑非笑地表揚岑曼說話中聽,我真是嚇得一身起雞皮疙瘩,這些話是誰教岑曼說的?難道是老爸?嘴笨的父親應該不會教岑曼討好婆婆。
“媽,我現在做飯。”我走進餐廳,打斷她們的談話。
“不用了,我們已經吃過,等你做飯,哼,餓死了都不知道怪誰。”婆婆白了一眼我。
岑曼屁顛地跑到我身邊,笑著告訴我,她已經做了午飯,婆婆和我爸也都用餐了,本來是打算叫醒我,可是婆婆阻止了他們。
我就隻是睡了一下,醒來卻發現婆婆對岑曼友好了很多,人們常說,年輕女孩容易討人喜歡,可能岑曼年紀小,除了皮膚黑了一點,顏值還算可以,大山裏出來的姑娘有一種淳樸的美,經過打磨必定不可小覷。
可婆婆畢竟不是男人,她對岑曼消除了討厭,在很大程度上應該是得益於岑曼煲湯的手藝和甜如蜜的那張嘴。
這些都是我學不來的,所以婆婆一直不喜歡我,恐怕這其中兩點占了比例。
下午,我帶著他們外出大學城,老爸迫不及待想看岑楠,電話通知了弟弟,岑楠也表示歡迎,他下了課與我們在校外的冷飲店匯合。
這段時間,岑楠也找到了其他兼職,我去過他上班的便利店,得知他轉向正常工作,我也放心不少,我不敢直接詢問岑楠還有沒有和梁老師聯係,但是我一直密切關注梁子柏的行蹤,我考慮過找私家偵探,可是打聽之下,請私家偵探費用太高,所以隻好作罷。
這天晚上,我們一行四人吃了晚餐,岑楠接到一個電話就匆忙要離開,說學校有事,老爸擔心耽誤岑楠的課程,建議我們三人先返回,本來我也沒懷疑弟弟,可是女人的直覺總是不停地冒出來。
我將老爸和岑曼安排在街邊公園休息,而自己卻跟蹤岑楠穿過對街,按理來說,他應該是找公交車返回大學城,可是他穿過兩條街,在街邊等了小半會兒,我看到有人開車停在他跟前,兩人打了招呼,於是岑楠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
我追了一小段路,在轉彎的時候,眼前一亮,因為看到開車的正是梁子柏而驚得全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