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遲到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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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門進入,將飯菜放在病床旁邊的櫃子上,剛開始和江燁聊得起勁的江旬一,一看到我就起身離開,江燁交代幾句,說讓他有空去公司看一下,畢竟是父親留下來的一點家業,不是大哥的就是他的,兩兄弟都有責任。
我凝神片刻,還是決定追了出去,在走廊上,我喊住江旬一,他停下腳步,回首注視我。
“就問你一件事,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直接問他,“你沒有恢複的那條視頻,你還記得吧,上麵有梁子柏,還有個戴麵具的男人,那個男人你認出來了。”
江旬一麵如冷霜地睇著我,微啟的薄唇也絲毫沒有溫度,“現在是以什麽身份問我?”
我一怔,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他轉過來,唇角斜揚,冷傲不羈地說:“你的事情,我已經沒有興趣,有本事你自己查到什麽是什麽,拜托不要問我,根本就不關我事。”
好一句不關我事,當然,我也知道,這不關他的事,從始至終我也沒打算向他求救,也沒覺得關他什麽事,也沒覺得一定要打擾他,好像是他自告奮勇地多管閑事,他,他憑什麽這麽橫。
我想回罵過去,可是江旬一早就走得無影無蹤。他突然這麽說,我心裏也就突然空空的,我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我一直都是孤軍奮戰,我怕什麽,沒有他我照樣可以查到。這個臭小子,一副臭臉,還有個臭脾氣,反正上上下下都是臭烘烘的。
返回病房,江燁一邊翻閱雜誌一邊問:“旬一好像有心事,最近家裏出了什麽事?”
“你也關心家裏嗎?”我打開保溫瓶,將飯菜端出來。
“你好像吃了火藥,是我得罪你了?”江燁難得好脾氣地安撫我。
我緩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如果心裏有這個家,你就不會一直讓媽這麽擔心了。”
“看來你是有言外之意。”
“我沒別的意思,隻是不想弄得雞犬不寧。”
“如果你說話不這麽陰陽怪氣,我想我們可以談得更好。”江燁品了一口雞湯。
看他頭上包著紗布,我有點問不出口,其實結果無非就是兩種,如果麵具男不是江燁,他可能會察覺我調查梁子柏,並且曝光我潛入聚會的事情,但就麵具男是江燁而言,他照樣不會覺得愧疚,反而先發製人,與梁子柏合謀再把事情推得一幹二淨,無論哪一種結果,我都得不到好處,卻暴露自己調查的蹤跡。
思及此,我止住恨意,暫且讓自己恢複理智,我知道他們的卑鄙,也就更加堅定我不讓他們好過的決心,我已經沒有多少底牌,調查的每一步都來之不易,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截胡,我肯定心有不甘。
雖然思量再三還是以大局為重,可心裏的鬱悶久久不能平靜,一個與我同床共枕的男人,欺騙了我兩年不說,居然還幫著情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負我,可恨的我,卻拿不出力量反擊,我真是活得糟透了,我覺得糟透了。
我把日子過得這麽糟糕,隻有在母親身邊才覺得安心,從醫院出來,我沒有直接回家,我想去精神病院探望老媽,為了岑楠的事,我減少了去探望老媽/的次數,一來我忙,二來我愧疚,可以說是無顏麵對。
“剛才有個你媽媽/的老朋友也來看她。”老媽/的主治醫師和我肩並肩地走在醫院的過道上,她對我說,“你媽住院這麽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朋友,很有禮貌,是個紳士。”
“什麽?我媽/的朋友?”我怎麽不知道我媽在這裏有朋友?沒可能吧,我媽沒說過她在這裏有朋友,並且住院兩年,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她有朋友,還特意來探望她。
最近事情多,怪事更多,當我還沒走到我媽/的病房,卻忍不住對醫生說,我想追出去看看我媽/的朋友,雖然我追出去有點晚,並且毫無頭緒,可我總覺得這朋友來得太蹊蹺,也許是最近我變得神經過度緊張導致我對任何疑點都不肯放過。
跑到醫院大門口,我四下張望,看著來往進出的車輛,對著陌生人也是一個勁兒地打量,估計他們都以為我是剛出院的病人。
漫無目的地尋找,肯定不會有收獲,而此時我能想到的人,隻有江旬一。不過後來,醫生的話讓我排除了旬一,她說,來看母親的男人應該上了年紀,可能比我媽還要大。
“媽。”我坐在母親身邊,她手裏多了一件陳舊的旗袍,我以前也沒見母親穿過這件旗袍,可是母親愛不釋手,一直不停地撫摸旗袍上麵的蝶形盤紐。
“外婆教媽媽,媽媽把我教。搖啊搖,搖到我的外婆橋。大雨衝不走,大風刮不跑……”
“媽?”我緊握住母親的手,她卻微笑地念出十幾年前教我的童謠,“搖啊搖,我的外婆橋。外婆故事多,小船裝不了。外婆的祝福,媽媽/的懷抱,搖出人間情,溫暖知多少……”
我低眉凝噎,從旁擁住母親,將頭靠著她的肩膀,雖然我們都很脆弱,可是也都拚了命地活著,母親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我不能讓她卷入紛爭,更加不能讓別人有機會傷害她,想到這裏,我不禁後怕起來,不知道那個陌生男人究竟有什麽目的,總之他的出現,讓我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小繪,你看起來怎麽這麽憔悴?是不是讀書太累了?”老媽/的記憶斷斷續續,時常出現混淆,不過我沒有打斷她的思緒,反而順著她的話安撫她。
“媽,你怎麽會有這件旗袍?”我指著母親懷裏的衣服,她低頭看了看,蹙眉說道,“這不是我的,是你的嗎?”說著,將衣服遞給我。
我看我在她這裏肯定問不出想要的答案,於是笑著接下旗袍,說道:“下次別人給你東西,你不能隨便收下,除非你認識這個人,知道嗎?”
“我認識這個人?”老媽認真地思考,點了點頭,“我好像認識,剛剛那個人,我好像認識。”
“媽,你認識他?”我引導地追問。
“我想不起來了,他跟我說話,他說了什麽呢,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媽媽很容易鑽牛角尖,我擔心會影響她的大腦,於是勸她先不要想了,可是老媽抓住我的手臂,一直不停地問我,剛剛那個陌生男人跟她說了話,就是想不起來說了什麽,她很自責又很擔心,她的情緒波動太快,我著急地安慰她,又叫來護士幫我平複老媽/的情緒。
在門外,我看到母親又要忍受一針鎮定劑的時候,真的是後悔極了。主治醫生告訴我,大部分的時候,老媽都很平靜,並且還能在白紙上麵自行作畫,她將那些圖紙轉交給我,我看這些圖紙雖然畫的歪歪扭扭,可大致輪廓都在,仔細一看,母親其實畫的是旗袍,之前在學校我就是學服裝設計,我決定將母親的圖紙畫下來。
隔著一堵牆,我坐在病房外麵多陪了一會兒,直到護士小姑娘告訴我,我媽已經睡下了,我才放心地離開。
我回到江家,把旗袍藏在自己包裏,上了樓,我還是忍不住把衣服拿出來,它不應該被隱藏,它的美讓我也愛不釋手,這一針一線的勾勒,猶如朦朧中縈繞而來的嫵媚,恍惚中,一件衣服蒼老了一段年華,猛然一驚,想起我母親的故事。
從醫院回來,已經是傍晚,家裏很靜,我送飯之前,將君君托給白曉琳照顧,白曉琳是個在家裏閑不住的人,她必定找機會將君君帶出去,正好無人打擾,我抿嘴一笑,勾起一抹小得意。
放水淨了身,我以一種十分敬意的姿態穿上這件旗袍,我以為,這就是母親的,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是她的旗袍,是她曾經許諾給我做的嫁衣。
水墨印花複古典雅,我對著長鏡穿上身,散開的長發向左聚攏置於胸前,特別是立領盤紐,精致蝶狀,我用手小心翼翼地撫摸,然後扣上,雙手慢慢地沿著身體曲線滑下來,擺側的開衩恰到好處,這間舊衣裳簡直就是為我量身定做。
我很少穿旗袍,也忘了小時候跟隨母親學做衣裳的樂趣,但是今天,這些記憶全都找回來了,是那個神秘的訪客讓我和母親找回這段記憶,可我們都不知道他是誰。
“哢嚓——”就在我冥思苦想的同時,房門盡然被人輕而易舉地打開,我扭頭一看,與門口同樣驚愕的江旬一撞上目光。
驚鴻一瞥,眉彎間,相思負紅妝,一場煙雨一場夢。你我相望,注定站成對岸。
“對不起,我以為,你不在家。”江旬一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盯到我心裏發虛,身子微微顫抖著。
“我剛剛回。”我回家後像是著了魔,盡迫不及待地穿上這件衣服。
江旬一尷尬地說:“我拿大哥的文件,他說放在房間。”
“嗯。”我退後半步,差點撞了背後的長鏡。
“小心。”江旬一健步上前,我刻意避開他的好心,他似乎有所察覺,並未再近一步。於是他轉身去找文件,在離開房間時,他突然頓住腳步,側身輕歎,“你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