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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燁生了病，高燒不退。

    “你是怎麽做人家老婆的？老公不舒服，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感覺不到嗎？拖到現在，吃藥恐怕是不行了，我還是給張醫生打個電話。”張醫生是家裏的家庭醫生，也是婆婆的同學。

    “不必了，我不要看醫生。”江燁躺在床上，雖然燒得暈暈沉沉，但是聽到婆婆的教訓，他還是很艱難地開了口。

    江燁的語氣十分不友善，婆婆先是一怔，之後又看了我一眼，“你還愣著幹什麽？沒照顧過病人嗎？還不趕緊準備熱粥和退燒藥？”

    江燁似乎並不聽話，我將熱粥和退燒藥送到床邊，他還是無動於衷地閉眼睡覺，我嚐試跟他說話，他也難開金口，我杵著發呆，回過神來想轉身離開時，他陡然伸出手，準確地抓住我的手腕。

    我驚訝地回頭，他依然閉目養神，沉聲嗓子問道：“你要離開我？”

    “我，不是的，我想去樓下準備午餐，我怕曉琳一個人做不來。”我的確就是這樣想的，隻是不想像個雕塑一樣站在床邊看他睡覺，何況我也很困，我昨晚上一晚沒睡，同樣頭暈腦脹，不太舒服。

    “坐下來。”江燁命令的語氣讓我有些猶豫，“坐下來，我有話要說。”

    我也有話要說，他今天生了病，沒辦法帶我去醫院，我想問他醫院的位置，我自己一個人去探望。

    “你燒得很厲害，還是吃點退燒藥吧，我看婆婆真的很擔心你。”我坐在床沿邊，把玩手指的時候，淡定地說，“如果連自己都不愛惜自己，別人就更加不會愛惜了。”

    江燁緩緩地睜開眼，一隻手撫著自己額頭，我側身向前傾，靠近他問道：“很難受嗎？”

    “嗯。”江燁轉動眼珠子，目光移向我。

    我伸手拿起床頭櫃上麵的水杯和退燒藥，像是哄小孩似地，一邊安慰江燁一邊遞給他。我算是仁至義盡了，按理來說這種事情應該是梁子柏來做，他江燁已經享受不到我的溫柔，然而梁子柏不在，加上我想從江燁口中套出我媽現在身在何處，所以就勉為其難地溫柔一下。

    果然還是旬一教得好，女人該溫柔的時候，男人就吃這一套。

    江燁坐起來，把藥含在嘴裏咽下去，他不喜歡喝水送藥，真是怪人。

    “好啦，你吃了藥好好休息，我呢，就去忙我自己的事情了。”我站起來打算開溜，豈料江燁揮著長臂，又將我抓住，生了病還力氣忒大，一甩就將我甩在床上，我被摔得暈頭，眼珠子打轉，定睛時，江燁的臉已出現在眼前，他坐著彎腰，將我扣在他雙腿上麵，盯了一會兒，又用命令的語氣說，“爬進來，我有點忽冷忽熱，需要有人暖被子。”

    什麽？暖被子？拜托，這個死家夥把我當什麽了？恒溫機？

    “江燁，你不要得寸進尺。”我板著臉，不安好氣地警告。

    “你還想不想知道媽轉到哪家醫院了？”立刻爬進去，不就是暖被子嗎？

    雖然被子裏的空間狹小有限，然而我們之間的明爭暗鬥卻一直沒有停歇，他想拉近我，我卻用手肘抵著他的身子，我碰到他，他全身好燙，天，昨晚上被燙了一晚，今天白天又來了，我欠他們兩兄弟的嗎？上輩子欠了他們兩兄弟是不是？

    掙紮中，我耗盡體力，被江燁緊摟著縮在被子裏，我想說，我昨晚沒洗澡，早上也沒來得及清洗，身上估計不太好聞，希望江燁能悠著點。

    “沒想到這個時候留在我身邊的是你。”

    我可沒想過留在你身邊，是你用卑劣的手段強製性地將我控製在身邊。這一點必須說清楚。

    “我說江燁，你最近是怎麽回事？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怎麽？想告訴全世界，你失戀了，需要人同情了嗎？”

    “我不需要同情。”江燁鬆開我，我趁勢挪開一些。

    “其實我對你的事情沒有興趣，不過你這個樣子影響到我，所以我有必要跟你說清楚，你究竟怎麽了？為什麽要這麽反常？”

    “將死之人隻是做自己心裏想做的事情罷了，沒有這麽多為什麽。”

    我從被子裏坐起來，震驚地質問：“將死之人？你？哼，你開什麽玩笑？不就是感冒發燒嘛，如果吃藥吃不好，那就去看醫生。”

    “我這個樣子像是跟你開玩笑嗎？”江燁冷著臉，瞥一眼我，又閉上眼，歎息一聲，“我接受了，自己隻是一個等死的人。”

    “出了什麽事，我想知道。”我耷拉著臉，收斂了笑意。

    江燁翻身抱著我，很久沒有再說話，婆婆中午開了房門偷看房間的情況，發現我和江燁都躺在床上，於是她歡天喜地地關了門，決定不再打擾。

    晨曦的陽光被烏雲遮蓋，午後隱去了暖意，突然就下起了雨，還一直不停。

    “岑繪。”

    “嗯？”

    “我不愛你，但是我又不想你離開我，我覺得你隻屬於我，我喜歡你愛我的表現，享受被你重視的感覺。”江燁總算說話了，我迷迷糊糊，差點要睡著，而聽了他這番說辭，頓時有點來氣，“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又隻對你自私，我也很困擾對你的這種感情究竟是一種什麽感情，想不明白。”

    “占有欲。”我仰視天花板，麵無表情地說，“就好比小朋友對待自己的玩具，明明已經不喜歡了，可是發現有人惦記著，就寧願自己毀掉也不會讓給別的小朋友，你這種人，小的時候肯定也不是一個好小孩。”

    為什麽兄弟之間的性格差別這麽大，這句話我藏在心裏，沒敢說出來。

    “也許，爸將你帶回來的時候，我潛移默化地認定，你就是江家的人。”

    “把我當人看了嗎？頂多算是江家的附屬品吧。”我伸了伸懶腰，翻身下了床，不以為然地問，“喂，你究竟說不說？我陪你躺了一天，隻是想知道你的秘密。”

    “那你呢？”江燁翻身側躺，睇著我說，“我們用秘密交換秘密。”

    “我？我有什麽秘密？”

    “很早之前，我聽子柏說，你偷拍了派對的照片和視頻，以此來要挾他，其實我知道，自從那以後，你一直沒有收手，你究竟在暗地裏調查一些什麽？”

    “我沒有騙你，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相信岑楠會無緣無故自殺，是你自己不相信，還嫌我多事。”

    “結果呢？你查到凶手了嗎？”江燁嗤笑一聲。

    “不用你操心。”我白了一眼江燁，轉身走了兩步，而這時，江燁話鋒一轉，又問，“你查到梁先生什麽了嗎？”

    江燁知道梁子柏私生活混亂嗎？作為愛人，他肯定比我調查的還要清楚，可是他選擇相信梁子柏。他說，梁先生並非自由身，他是個孤兒，後來被養父母收養，因為性格叛逆，所以很早就踏入了社會，他誤入歧途，曾經流連風月場所，那時，他加入了同性俱樂部，之後一發不可收拾地墮落，直到遇見了他，遇見了江燁，梁子柏決心從良了。

    “誒，不對啊，這似乎跟以前你告訴我的情況不太一樣。”我故意笑了笑，“我記得，那個時候的梁先生，在你嘴中是個冰清玉潔，潔身自好的好情人，不但如此，還才華橫溢品行高尚才對啊。”

    “當時的你視他為宿敵，我自然不能告訴你真相。”

    “切，現在也是宿敵。”

    他們相戀四年，梁子柏就隱瞞了四年，直到那一次，紅磚廠的畫室被人砸了，兩人捅破了那層紙。

    “我聽說，曾經有人來家裏找過你，為什麽不告訴梁子柏？”

    “我始終相信他會告訴我真相。”

    我坐在沙發上，摩擦雙手，冷笑一聲：“是我傻還是你傻？我們兩夫妻傻一塊去了。”

    “兩夫妻……”江燁淡淡一笑，“謝謝你到現在還認為我們是夫妻。”

    我尷尬地別過臉，咕噥了一句：“暫時還沒改口。”

    江燁揉著額頭，痛苦地皺起眉頭：“他每次失蹤都跟那個俱樂部有關，他們仍然不肯放過他，後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告訴我他自由了，可以跟我去國外生活，我不管他用了什麽辦法，我隻想他安安全全，幸幸福福。”

    “那這一次失蹤呢？”我覺得，問題到了關鍵的份上，便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生了病。”江燁目光呆滯，憂愁地遠眺窗外的傾盆大雨。

    江燁說，尋找梁子柏無果，他回到辦公室卻收到了梁子柏發給他的郵件，郵件裏麵全是道歉的話語，他沒有辦法麵對江燁，因為是他，害得自己心愛的人，麵臨一場重大的浩劫。

    我心中猛然一擊，霍地站立，窗外一道閃電，閃過了他的側臉，我對這個男人居然還有惻隱之心。不過，這種情況下，換作是普通人，我也會……

    “hiv感染？”我奔過去，雙手撐在床沿，“你確診了嗎？你確診了嗎？”

    “我不會去醫院的，我是江家的長子，這種事情傳出去，江家便淪為所有人的笑柄。”江燁抱著頭，悲歎地哀鳴。

    “不，不可能的。”我恨過江燁，也巴不得他馬上死掉，因為他死了，我就自由了，可是當他告訴我這件事，我的確猶如晴天霹靂，一時間難以接受。

    江燁的眼角溢出淚珠，他扭頭看著我，苦笑兩聲：“如你所願，我命不久矣，等我死了，你就自由了，不過我希望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不知道為什麽，我就隻想告訴你，雖然我知道你可能會在心裏幸災樂禍。”

    我並沒有幸災樂禍，我高興不起來，我有點，有點茫然無助，感覺這個秘密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