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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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遠誌親自帶路,慢慢穿過永安坊。

    他卻有些心不在焉,有一句每一句地和自家大姐姐說話。

    永安坊和京城永安同名,到不是它有多麽重要,純粹是離永安門最近,於是順著取名罷了。這麽多年叫下來,也沒什麽人覺得應該避諱一二。

    前麵車上,韓遠誌親自陪著老太太,後麵車上,氣氛卻有些凝重。

    紅塵見喬氏揪得帕子都要破了,笑了笑,坐過去小聲和她說笑,都是些閑話罷了,說了幾句,看她還是心不在焉,幹脆講起了笑話。

    說是以前京城有一家子,所有人都癡,當爹的有一日,讓兒子去街上買一頂帽子,他兒子問,買什麽樣的,他便道我聽聞帽子都是用來裝頭的,隻要能裝得下我的頭便是。

    兒子聞言,便興匆匆去了集市,買帽子的人,把一帽子給他看,那帽子是折疊的,並未翻開,他看了看就覺得裝不下自家爹爹的頭,他就沒有買。

    在街上走了許久,逛了許多鋪子,都沒有找到合心意的,最後走到瓦器店門前,看到門口有一甕,倒過來到足夠大,倒過去應能扣在頭上,便覺得這才是好帽子,便買了回家。

    他爹爹很高興,當即戴上,直接遮蓋到脖子,看不見周圍的東西,磨得鼻子生疼,胸口氣悶,他隻當這很正常,戴帽子都是如此,還是堅持戴著,直到鼻子生瘡,脖子長繭子,還是不肯摘下,隻是每次戴上,再不敢走路,隻能坐著。

    紅塵三言兩語一個笑話,逗得喬氏大樂:“這孩子,促狹,哪有這般埋汰人的。”

    笑了就好,哭喪著臉多難看,也讓瑤姐兒一群女孩兒們跟著擔驚受怕。

    馬車走得再慢,也漸漸到了地方。

    韓家在京城算是有些薄產,當然比不得人家世家大族那麽富貴,可家裏還是能供養幾個讀書人,日子也還過得。

    臨街有一處宅院,因為家裏孩子們娶妻生子,人口日多,自然是顯得有些憋屈,可比起京城那些想擠著住也沒房的人家,算是相當不錯的。

    此時,韓家正院,氣氛頗為凝重。

    一個頭上戴了根金釵的老婦人,端坐其上,臉色頗為難看,旁邊兩個媳婦,稍胖的一些的那個嘴唇動了動,輕聲道:“老太太,按理說,姑老太太遠道而來,人家是客,咱們是該好生招待,我早先也想好了,先讓孩子們委屈委屈,把梅香園給收拾出來,讓姑老太太一家子住,可眼下不是,不是老出事兒嗎,連人家半仙兒都親口說,災星將至,老天示警,什麽叫災星咱們家裏人這麽多年太太平平,隻姑老太太一來信說要到京城了,咱們家的災星也快來了,您說,兒媳婦這心裏頭,能不犯嘀咕”

    稍瘦些的二房媳婦也道:“大嫂說的是,咱們家再重親戚情誼,也不能拿自家的孩子開玩笑,您看看,這才幾天,忠哥兒染上風寒,義哥兒竟然得罪了那位跋扈小侯爺”

    說到這兒,二房媳婦捂住胸口,幾乎要昏死過去,“這,這可真是,想想都嚇人,更不用說,昨天咱們家懷安堂的大梁竟然塌了,老太太,決不能讓這災星進門,您可要堅持住了,不能任憑老太爺胡來兒媳所言,都是為了咱們這個家”

    老太太的臉上也露出幾分猶疑,正說話,門外的婆子就敲門道:“老太太,前麵傳來消息,咱們老太爺已經接了人,馬上到門口兒了。”

    瞬間,兩房的媳婦臉色都變得特別難看。

    老太太沒辦法,歎了口氣:“人都來了,無論怎麽說,也得先去接一接,走吧。”

    說完,她老人家先站起身,向外走去。

    兩個兒媳婦心中不願意,卻也不能違背了老太太的意思,隻好耷拉著臉,一步一挪動,跟著出門。

    前麵的馬車已經停下。

    紅塵先下了車,扶著喬氏落地,一群孩子們簇擁著走到老太太麵前,就見老太太已經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說上話。

    對方到是很客氣有禮,韓遠誌卻一臉的心虛氣短。

    喬氏一眼看過去,登時覺得有點兒不好,她是做人媳婦的,自然比較了解媳婦,一看那邊主人家的兩房兒媳的臉色,就知道自家這幫親戚,恐怕不太受歡迎。

    就那兩張臉上的笑容,要多虛假有多虛假,連瑤姐兒應付討厭親戚的時候,都沒這麽假過。

    她心中一時也很不高興,氣悶非常。

    果然,一家子被迎進門,到正房說話,老太太繞來繞去,就是不說怎麽安置。

    兩房媳婦皮笑肉不笑地在那兒裝死,還時不時叫苦哭窮,一會兒說家裏狹小,地方不夠住,兩個兒子長大了,連自己的院子都沒有,以後讀書怎麽交際,一會兒又說,家裏老爺生病,怕過了病氣給貴客,就不來見客。

    不光喬氏,這下連老太太都拉下臉,在鳳城,盧家那也是大戶,何時受過這般怠慢。

    茶過三巡。

    韓遠誌咳嗽了聲,皺眉瞪了大兒媳婦一眼,張嘴問道:“我記得梅香園”

    一句話沒說完,韓家的大媳婦,似乎生怕這邊的人住下,訕訕一笑,截住了話頭,衝老太太道:“哎,老太太,時候不早了,忠哥兒還得吃藥呢,媳婦想去看看。”

    韓家老太太歎了口氣,疲憊地一點頭。

    韓遠誌大怒,他妻子卻一伸手攔住他,扭過頭去,蒼老的臉上帶出幾分疲態,歎氣道:“大姐姐,弟媳婦先給您賠罪,寒舍簡陋,實在是,實在是”

    老太太心裏頓時全明白了,臉色驟變。

    韓遠誌額頭上的汗水滾滾而落,猛地站起身,摔了茶杯,怒道:“你們要幹什麽,我老頭子還沒死呢,你們就造反不成敢對我大姐姐無禮,還知不知道長幼尊卑怎麽寫”

    他一怒,兩個兒媳婦頓時收了聲。

    他的老妻子也止住話。

    盧家老太太搖搖頭,心中寒涼一片,歎了口氣,剛想說什麽,羅娘湊過來低聲說了句話,紅塵點頭,輕盈盈上前,福了福笑道:“老太太,您和韓老爺多年未見,本該好好敘敘舊,可咱們剛來京城,行李都沒放下,風塵仆仆的,也著實不妥,人家寧侯府的下人都等了半天,咱們還是先回去安頓,等安頓好,二老有的是時間親近。”

    這話一出,房間裏一時安靜下來。

    半晌,所有人都沒有反應,大約根本沒聽明白紅塵說的什麽,她也不焦躁,親昵地走過去挽著老太太的手臂搖了搖:“哎喲,我的老太太,您和韓老爺可是親姐弟,想什麽時候說話不成,寧侯派了人過來,給咱們搬家運行李,怎麽好讓人家久等”

    “”

    韓家上下,頓時驚疑不定。

    盧家這邊,也是滿頭霧水,不過,眼下這種情況,肯定不能拆紅塵的台。

    再說了,人家擺明了不歡迎,他們還能硬要住下不成隻是親戚而已,人家不肯招待,他們也不好強求。

    老太太心中氣憤鬱悶,更多是因為這個弟弟一開始說得好好的,要多熱情,有多熱情,所以他們才來不及做點兒準備,否則,哪怕趕路來不及,提前派一兩個管事先行入京,想辦法賃一套房也是好的,哪怕人生地不熟,不知房子好壞,可金銀總能通用,大不了他們破費些就是。

    可這麽一弄,到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而且很丟人現眼。

    片刻,韓家那邊回過神,兩個兒媳婦目光閃爍,都有幾分不屑。

    大兒媳婦忍不住嘀咕了句:“不知道從哪兒聽了寧侯的名字,就拿出來亂用,寧侯也是隨便編排的。”

    話雖如此,對方麵子過不去要走,她也是高興,就沒好說任何擠兌的話。

    韓遠誌顯然也覺得不大信,隻當自家大姐姐是麵上過不去,一臉愁苦,站起身想攔住。

    老太太卻輕輕一推他,態度果決,大踏步出門。

    韓遠誌不敢阻攔,隻能亦步亦趨地跟著,韓家其他人也隻好不甘不願地跟上去。

    大門一開。

    所有人都愣住。

    門外停著兩輛四匹馬拉的車。

    車前高頭大馬,四個銀甲侍衛精神奕奕。

    隻看那馬車的顏色,規製,四角掛的燈,還有雪白的寶馬,也知道主人家絕不是一般人。

    再加上特別顯眼的寧侯府的牌子,韓家再沒見識,也不可能認錯,兩房的兒媳婦登時心中大驚,二房腳下一軟,差點兒摔倒,大房媳婦更是臉色僵硬,神色間明顯浮現出一絲恐懼。

    盧家這邊反而淡定的多,到底是初來京城,縱然以前也不可能不知道寧侯是誰,終究沒多少真實感,也不會第一時間就認出寧侯府的牌子。

    瑤姐兒擠著眼睛一個勁兒給紅塵使眼色,紅塵努努嘴,先扶著老太太上車,再扶著喬氏上去。

    大家都上了車,紅塵才一笑,輕聲跟滿頭霧水的喬氏解釋道:“因著咱們一直沒收到那邊的信,我便擔心會出變故,正好早年和寧侯府的人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幹脆就讓羅娘她們捎了個信過來,提前做點兒準備,用不著最好,萬一要是出了變故,咱們也不至於太過被動。”

    喬氏心思單純,一聽就鬆了口氣,雖然驚訝,可紅塵表現出來的特別夠多的,早覺得她這個便宜女兒不是一般人,此時最多也隻以為紅塵結交了寧侯府的某一個管事級的人物。

    當然,就是管事,那也要敬著。

    事實上,確實是一個管事出麵,看起來圓圓滾滾,麵容和善,特別殷勤地迎著盧家老太太說話,說出來的話也動聽,沒幾句,就把盧家這邊的疑慮打消了,又把老太太逗得眉開眼笑。

    “那是我早年買的一處小院子,後來改建了下,平時也閑著無用,如今老太太租了去,既免了荒廢,還能讓咱賺幾個酒錢,哎喲,要不說老太太是我的貴人。”

    唱作俱佳,弄得盧家這邊,連幾個老爺都笑了。

    “秋姐兒可要好好謝謝你那朋友。”

    喬氏也鬆了口氣。

    等到了地處,大家就更滿意。

    果然像這管事說的,隻是個小院子,院子不大,地段卻極好,周圍都是大戶人家,治安很好,院子精致小巧,還有花園,花園也打理得極為精心,且最好的是一處臨水的二層小樓,真是美輪美奐。

    瑤姐兒她們一眼就喜歡上。

    租金且並不貴,是按照大小算的,還給打了個大大的折扣,算起來,一月隻要二百錢。

    同等地段的房子,不要說這般精致,就是再粗陋些,再小些,你翻兩倍,能租下來的可能性也不大。

    京城好些宅子都是有價無市。

    紅塵大大方方地給管事塞了個大紅包。

    喬氏連連點頭。

    管事大約也知道這邊要安頓,說了幾句客氣話,正正經經地辦完租賃的手續,便告辭兒去,他一走,盧家隻剩下自己人,大家頓時都鬆了口氣,喬氏更是身子都軟了,連忙吩咐下人們拾掇起來,燒水洗澡。

    老太太那兒也不能輕忽,她老人家年紀這麽大,一路奔波,怎能不辛苦

    沒一會兒,外頭有個大夫登門,說是寧侯府的管事請來的,給老太太請個平安脈。

    不光老太太,其他大大小小都給診了一遍,開了些下火,安神的湯藥讓喝。

    別說,大夫有點兒本事,喝了藥,大家晚上都睡得踏踏實實,第二天一身的輕鬆。

    第二日,盧家人湊在一起吃早飯,老太太的心情,便有些不美妙,哀聲長歎。

    喬氏和幾個妯娌都沒敢吭聲。

    大家心裏明白,這是老太太生韓老爺的氣呢,韓遠誌和老太太的關係確實親近,正經的堂弟,昨日叫韓家人給趕出門,那種滋味,他們都難受,何況是老太太。

    昨天大夫過來診脈,就說老太太有些積鬱,開了些藥讓按時喝。

    “算了,吃飯。”

    老太太歎了幾聲,就不肯多想。

    熱氣騰騰的飯菜上桌,大家夥食指大動,正打算開吃,外頭就有人來報,說是韓家的老太爺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