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雨中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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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天河握著長劍,並不放下,淡淡道,“姬少爺,你已經勝了這一場,請收手。”

    姬傲劍歎道,“你們雁蕩派的比試,就是用長劍對付手無寸鐵的人麽?”

    陳天河道,“武林中人動手,怎麽會隻比拳腳,不比兵刃?姬少爺,你答應了比試,卻不準備兵刃,這是你自己的錯。”

    姬傲劍點點頭,“我現在已經贏了,按照剛才說的,我按原先的價錢買下四家的田產。”

    陳天河的長劍依然未撤,姬傲劍想了一想,又道,“你們不想賣地也行,早些走吧。”

    雁蕩派大師兄搖了搖頭,“姬少爺,你還沒明白,我來的時候就說了這是武林門派的爭鬥。所以今天的比試是雁蕩派和天青山莊之間的較量。你隻是贏了秦師弟,還沒有贏下整個雁蕩派。”

    江湖紛爭,有後台撐腰的就是不一樣。本來談好的條件,贏了前台出麵的小嘍囉還不夠,還要贏下背後撐腰的勢力。

    姬傲劍哦了一聲,“那我今天是還要贏你才算數?恐怕勝了你都不夠,還要把你們雁蕩掌門贏下,你們才會認賬。”

    陳天河淡淡道,“不需要贏我們掌門,隻要你贏下我,此事就結束了。”

    姬傲劍道,“就算要和你動手,你先把長劍撤回去吧。”

    陳天河始終以長劍指著姬傲劍的麵門。在鋒銳的劍尖麵前,少莊主的呼吸似乎越來越不自在。

    陳天河道,“姬少爺,陳某殺你隻需一劍,這場比試根本沒有懸念,你還是認輸了吧。”

    姬傲劍明白了,陳天河覺得和自己動手根本是多餘的,直接就逼著自己簽城下之盟。這長劍始終指著自己,是要給自己增加心理壓力。

    “那我怎麽認輸?”

    陳天河道,“你把天青山莊的地契拿出來,還有原本打算買田產的銀票一起奉上。”

    姬傲劍氣得笑了,“你們雁蕩派上門究竟是來談分田還是來搶劫的?”

    陳天河平靜說,“姬少爺,這個天下,任何財富,都得有相當的武力守衛。就算你天青山莊自稱退出江湖,但坐擁數千畝良田,家中有數十萬銀子,自會招禍上門。我雁蕩看在同為武林一脈的情麵上,隻取物不傷人。”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而姬傲劍頭上不斷湧出的冷汗,使他看起來如同身在雨中。

    長時間麵對著能致你死命的凶器,人是很容易崩潰的,但他依然沒有答應陳天河的條件。

    陳天河也不催促,隻是靜靜地站著,穩穩地握著指著姬少爺的長劍。

    過了良久,姬傲劍露出了畏懼之色,“陳大俠,一切按你說的辦好了。”

    陳天河見他答應了,便道,“你叫人把地契拿過來。”

    姬傲劍聽著外麵的雨聲,口上說道,“陳大俠,我到門口去喊人。”

    他在劍下走了幾步,忽然身形一閃,似乎是要加速衝出廳門。

    陳天河的身形更快,一下子就站在了之前封鎖門口的位置,淡淡道,“姬少爺,你是出不去的。”

    他的臉色忽然變了,姬傲劍的身體已變成了反方向,朝後飛退,轉入廳後一個暗門。

    陳天河一縱身追了過去,隻見姬傲劍兩腳如風,已經竄進雨幕之中。

    兩條人影先後衝進雨中之後,一把綠傘從廳前走過,也慢慢地進入了滿天的雨水之中。

    姬傲劍發力狂奔,用足了這段時間練習身法的成果,望演武場全速跑去。

    森森劍氣在後背如同跗骨之蛆追來,幾次在刺破衣服將進肌膚之時,被姬傲劍急急一個蛇身轉折,險之又險地躲了開去。

    姬傲劍一路躲閃,衝進了演武場的高低樁陣之中,身形立刻在木樁間繞開來,心下稍安。

    卻見陳天河飛身就上了一根木樁,雙足一點,居高撲下,對他刺了過去。

    雁蕩武學飄逸靈動,自然長於輕功。陳天河早就練熟了本門的雁行樁,這一借著木樁施開身法,隻覺得更容易追上姬傲劍。

    姬傲劍登時身子一躍,也上了木樁,在樁點之間跳躍躲閃。

    陳天河在地麵追他,不免被木樁攔阻,隻得又重新躍上樁陣追擊。

    這一在樁上行走開來,他立即發現不妙,腳下的木樁高高低低,和自己在師門練的齊平樁不同,奔躍起來極不順腳。

    嗤地一聲,雁蕩派大師兄劍光閃過,將一根高高的木樁削去一截。

    他邊追便削,隻要把這些木樁都砍成高矮相近,奔行起來就容易許多。

    這手上要使出勁力切削木樁,陳天河便不由得暗暗運起內功,氣血往七轉境地提升。

    身為雁蕩派大弟子,陳天河內功外功都已具備相當火候。外練的筋骨能帶動六轉氣血,內功提上七轉氣血不是問題,如果不顧元氣損耗和身體傷害,甚至能強行使用八轉氣血。

    眼前的小子不過是氣血四轉樣子,怎麽也逃脫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就在這時,雨幕之中,忽然傳來一陣錚錚急切的琴音,隱隱帶動人的氣血運轉,陳天河隻覺得正在提升的氣血陡然逆行,胸口猛地一震,哇地吐出了一口血,從木樁上墜了下去。

    這些琴音聽上去很是急亂,卻是由三組獨立的曲調混合而成,每支曲調都是最契合氣血五轉的節奏。一旦氣血提升到超過五轉,琴音聽起來頓時會變得嘈雜無序,嚴重幹擾氣血運行。

    而氣血運轉本來已經快接近五轉的姬傲劍,此刻掙紮在生死線上,正被逼出身心潛力,被這琴音的節奏一帶,直接升上了五轉的境界。

    他見陳天河吐血墜地,哪還會放過這個機會,身形立時一頓,有如彈簧般從木樁上反撲了回去,淩空舉腳飛踹下去,用得正是蛇鶴生死鬥中的鶴撲睡蛇。

    雨水之中,視線受阻很大,姬傲劍練慣了這套樁陣,對於落點位置判斷極為準確,一隻腳重重踩下了陳天河的右臂,全身墜落的分量加在上麵,幾乎將他的這隻手臂壓得骨折。

    陳天河的長劍脫手落出,他左掌一掌翻出,拍中姬傲劍的腿部,打得對手也失去身體平衡,翻身落地。

    兩人同時從地上翻了起來,立即鬥起了拳腳功夫。

    陳天河的氣血從接近七轉墜下到五轉之後,才堪堪穩定住。姬傲劍卻是以提升上來的五轉氣血,如魚得水地配合著琴音,鶴拳的勾、啄、揮、提、撩等各種拳法腳法奔騰不息,如浪潮般一輪又一輪衝刷而來。

    陳天河的拳腳功底本也十分紮實,但此刻右臂劇痛,招式運用就受影響。

    他身形一閃,從一根木樁處繞過,暫時躲過了姬傲劍的拳腳,順勢就拔下了背上的劍鞘。

    雖是以鞘代劍,且是左手揮動,但他這劍鞘邊緣打磨得甚是鋒利,其實也相當於一把鈍劍,劍招一施開來,立刻重新掌握主動,將姬傲劍打得節節後退。

    陳天河移到剛才落劍之地,劍鞘猛揮,逼得姬傲劍退開,腳下略運巧勁,將長劍重新挑了上來,左手扔鞘接劍,端得是一氣嗬成。

    他利劍再次握在手中,心情大定。身子一飛而起,卻不是衝著姬傲劍,而是撲向演武場外的一處小亭,那裏正是琴音傳來的方向。

    姬傲劍見他離開樁陣,撲向那裏,驚得臉色煞白,飛速從他身後直追過去。

    陳天河一落入小亭,便見到一個白衣女孩坐在亭中,雙手密如疾雨地正在彈琴。

    還有一個綠衣女孩,手中提著一把收攏起來的淡綠紙傘,站在琴側,正冷冷地望向他。

    雁蕩派大師兄二話不說,左手一揮,長劍便如流星一般射向正在彈琴的女孩。

    綠衣女孩突然身體橫過來一移,擋在了他的劍前。

    姬傲劍從後撲過來的時候,就見到陳天河一劍正正刺進了綠色衣衫。

    小蘇!

    姬傲劍的眼眶幾乎要炸開了,全身的熱血刹時都衝到腦門。在來得及產生任何思索之前,拳頭已是如出膛的炮彈,狠狠打在了陳天河後背上,隨即隱隱傳出了骨骼碎裂的聲音。

    當的一聲,長劍彈回。

    陳天河萬萬沒想到,長劍刺中姬小蘇的身體後,就像是撞到了堅硬的鐵器,非但沒有刺傷對方,還震得自己的手隱隱發麻。

    這一預想之外的突然變故,讓他略有愣神,沒有躲開姬傲劍從後打來的一拳,被這猛烈的一拳打得幾乎要當場噴血。

    在姬小蘇中劍的同時,綠傘也提了起來,傘尖對準了陳天河,立時讓他起了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

    嗤地一聲,一根烏黑的弩箭從傘尖突然射出。

    幾乎是和姬傲劍從背後一拳打中的同時,烏箭從前方射進了陳天河的體內。

    他騰騰側退了數步,手中長劍蓄勢反撲,射出了一片劍光。

    綠衣女孩的身前,像煙花般爆起一團團淡綠色的衣屑,如同一隻隻綠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姬傲劍隻覺得這十幾劍都狠狠刺中了自己的心頭,喉嚨裏盡是火燒般的疼痛,眼中幾乎要流出血來。

    陳天河心中一沉,這十幾劍依然隻是僅僅劃碎了衣衫,卻沒有對姬小蘇造成一點傷害,這個女孩的身體竟然像是鋼澆鐵鑄一般,堅硬得根本不像人的軀殼。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更別說是麵對高手的長劍。

    從來沒聽說過天下哪一門的橫練功夫能練到這個地步!陳天河忍不住想,這簡直是妖孽。

    姬小蘇雙手突然一伸,雙手已經緊緊抓住了陳天河的長劍。

    就在同時,啪地一聲巨響,陳天河臉上又挨了姬傲劍重重一拳,整個人被打得橫飛出去。

    而他手中長劍被姬小蘇硬是捏住,又奪了下來。

    姬傲劍回頭一看,綠衣妹妹緊握劍鋒的雙手間,隱隱有一些似乎是血液的液體滲出,居然是碧黝黝的顏色。

    她就算身體再堅硬,十指畢竟是相對脆弱之處,這一用力握住劍鋒拉扯,也難免受了些傷。

    陳天河落在雨水之中,長劍再次離手,胸前又中了一箭,大師兄原本一直沉著的心終於亂了。

    他的氣血行速始終被琴音節奏限製在五轉境地,姬傲劍已是怒氣勃發地撲上來,拳腳猛烈如錘,登時將他壓在下風。

    雨水衝刷之下,陳天河傷口之處漸漸產生起麻癢的感覺,不由心中一驚,自己中的必定是一支毒箭。

    錚錚錚錚,亭中的琴音高亢起來,五轉的節奏漸漸往六轉奔去。

    姬傲劍隨著琴音同步提升血速,拳腳更快更密。陳天河卻覺得那麻癢的感覺已經影響到了氣血運行,從五轉的境地再往下掉。氣血行速降落之後,和琴音的提速節奏拉開了明顯差距,登時覺得琴音有如刀山斧林,猛烈衝擊著自己的腦海,產生了極為強烈的幹擾。

    沒過片刻,他終於像一根木樁一樣被打倒了,倒在了綠衣女孩的腳下。

    姬小蘇雙目冰冷,看著倒下去的陳天河,“你們這些人,一次又一次上門要殺我哥哥,當我是空氣麽?”

    她忽然一腳又一腳踩了下去,腳腳踩中大師兄的臉上,咯吱作響,“讓你們囂張,讓你們打劫,讓你們欺負人……”

    姬傲劍愣了,他從來也想不到這個冰山一樣的妹妹,居然也會有如此情緒發作的時候。

    這個冰山妹妹,其實是才十四歲的少女,連及笄之齡都還沒有到。

    自父親去世後,偌大的天青山莊裏,哥哥是不良少年,姐姐是失明女子,小蘇才是實際的主事人,這份維持天字號世家的沉重壓力,照顧哥哥姐姐的艱巨任務,讓這個年幼的女孩過早地磨去了感情上的正常反應。

    一把紙傘在她頭上遮來,姬小艾從背後輕輕地擁著妹妹,在耳邊說道,“小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小蘇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姬小艾抬頭對著哥哥,眼瞳之中沒有神采卻依然清亮,“兄長,我們贏了。”

    姬傲劍歎道,“我們三個人一起動手,拿下他也不容易啊,還讓小蘇的手上受了傷。”

    這一次和原劍空上門不同,姬傲劍之前就知道雁蕩派隨時會上門。

    小蘇對他說道,打不過時就來到演武場的樁陣這裏。

    姬傲劍知道小蘇隨身的綠傘中暗藏了三支弩箭,卻不知道小蘇的身體竟然堅如金石。

    而拳一劍三,手執長劍的陳天河比空手的原劍空也厲害得多。

    姬小蘇睜開眼睛說道,“這點傷算得了什麽,親手打敗上門挑釁的人,對於武道心境最有益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