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五.星際全息.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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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梵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幫主浮影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在他麵前化為一道流光消失不見。但下一秒他的身影就憑空出現,手上還多出了一個不斷掙紮的人。

    那人的臉龐因為極致的恐懼而微微扭曲著,如同風幹的橘皮般枯槁嶙峋的皮膚時不時病態地抽搐幾下。浮影剛一鬆開拎住他背後衣襟的手,他的身形就佝僂委頓下來,看上去無比的淒慘和……窩囊。

    但雲梵卻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眼底怨憤密布的陰霾。

    不得不說,蘇憚之所以在聯邦這麽多人中脫穎而出站到這個位置上,也是有他獨特的智慧,位高權重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守住的。

    浮影一撩披風在主位上坐了下來。他袍角掀起冷冷的風拍打在蘇憚臉上,把他一頭半白的發刮得更加淩亂。浮影似乎對蘇憚在下麵半跪著恐懼顫栗的樣子十分受用,就眯起眼睛笑了笑:“你很怕我?”

    蘇憚完全沒有了在陸臨淵麵前的盛氣淩人,而是低垂著頭聲如蚊蠅地囁嚅:“……沒……沒有。”

    “是麽……怪不得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啊。連懼怕都沒有,何來乖巧聽話?”浮影的眼神流轉向別處,皺著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但口吻卻帶著些許輕蔑不屑的冷笑,簡直拉得一手好仇恨。

    “……”麻麻我可以申請再重新回答一次嗎qaq

    但是蘇憚明顯沒有在意他的語氣而是把關注點更多地放在內容上。

    “我、我沒有忤逆您的意思!”

    “是麽……”浮影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語氣溫軟無辜純良無害:“那,為什麽我們的人剛剛看上一個生人,你們就把他的賬號封了?”

    “……”蘇憚額上有汗珠淌下。他咬咬牙,幹脆利落地賣隊友:“這不關我的事,都是陸臨淵不經我的允許私自凍結的,您要明鑒啊!”

    “陸、臨、淵。”這幾個字在浮影唇齒間打轉,低回纏繞出幾絲如柳絮般浮遊飄搖的曖昧不明,“他是‘殺戮者’麽?”

    “……不、不是……”蘇憚明顯愣住了,“他是pk榜上的第二名,id‘如臨深淵’。殺戮者是誰我也不知道……”

    雲梵忽然就明白了他為什麽覺得陸臨淵的臉很熟悉,卻一直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了。他之前一直盯著排行榜上的人殺殺殺當然會對這個第二名感覺麵熟。

    浮影瞬間沒了興趣,連麵上的功夫都懶得做了,直接冷下臉色冷下語氣:“你的人你來管,我隻看結果。我隻有一句話,如果今天你們封的那些賬號沒有解凍,那你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明白。”蘇憚再次垂下頭,以臣服的姿態做著最謙卑的動作,借以掩住眸底流淌的憤怒和無奈。

    於公——這些依附於遊戲和網絡而生的鬼是人類最大的隱患,他們遊走於網絡無處不在,強橫一點的甚至可以操控網絡。在這個網絡代表所有的時代,也就相當於操控了他們賴以生活的一切。

    於私——他好不容易才摸爬滾打到了如今的位置,真的不想放棄。

    所以,隻是犧牲一百多個人罷了。聯邦人口何其之多,失去這些人基本上沒有什麽影響。

    無論於公於私,他做的都沒錯,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

    蘇憚的辦事效率和他的怕死程度成正比,還不到下午雲梵的賬號就沒事了。

    然後他就被黑著臉的陸臨淵找到了。

    “你很危險,最近最好不要上線。”

    男人頭頂上撒下的陽光暖暖的為他鍍了一層金邊,遠處是飛鳥盤旋的身影,連綿的群峰與倒垂下來的天幕接軌,仿佛連接著的是天盡頭。

    即使在說著關心的話,他的臉色也沒有一絲溫情或者柔軟,更甚至……是冷肅的,含有一絲絲殺戾的意味。

    如果雲梵沒有無意間聽到他們的談話,一定會以為陸臨淵是發現了他的殺戮者的身份過來警告他的。

    “其中的緣由我不能告訴你,”陸臨淵煩躁地用手中的彎刀在土地上劃出一道道深刻的痕跡,“但是為了你的人身安全,最好聽我的話。”

    看來陸臨淵已經知道了其中的內情,蘇憚不拿出讓人信服的理由陸臨淵是不會退卻的。但雲梵並不打算就這樣離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他緩緩抬眸,“也知道你的顧慮和為難。不過,”他的眼眸漆黑,倒映出陸臨淵緊皺眉頭的臉和仿佛是天外而來的一抹透亮的曙光:“他們才是外來者,為什麽我們要躲?”

    陸臨淵愣了愣,發現自己居然無從反駁。

    對啊。為什麽要躲?是因為對手太強大了?

    但聯邦在合並之前那段腥風血雨的曆史卻明明早已經牢牢植根於每個人的腦海裏,從不曾忘卻。

    那時整個星際四分五裂,外有異性蟲族虎視眈眈,內有分裂危機重重,天災*無處不在。那個時候史書上甚至戲稱其為“天罰時代”。

    在經曆了那樣艱難的日子之後,這些隻有一百多人的“異族”明明應該是不算什麽的。而他們卻如臨大敵,甚至想要無條件滿足他們的一切要求以換取平安。

    恐懼來源於未知,而在知之之前……所有的東西都是未知。

    “……你說得對。”許久之後,陸臨淵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聯邦的士兵最近的確是懶散了。”

    雲梵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聯邦的士兵?這個人在想什麽……難道他以為這些“人”是士兵可以解決的嗎?

    “你不會以為靠著他們……就可以除掉這些人吧……”

    “我知道這很難,但人民有難,軍隊理應第一個站出來保護你們。”陸臨淵的臉龐上有一種堅毅的光芒,比無月的繁星夜更加明亮,比正午的陽光更加灼目。

    這是一種信仰,一種堅持,是雲梵所見過大多數人都沒有的。

    雲梵看著他眺望遠方目光中的不屈的堅持,忽然輕輕歎了口氣。這聲輕歎百折曲回,飽含著絲絲無奈和妥協,瞬間就把陸臨淵的思緒勾了回來。

    他就這樣看著雲梵一如從前般淡紅的唇微微動了動,說出了一句話。

    過了好一會,他有些僵化的大腦才遲鈍地反應過來雲梵到底說了什麽。

    “可是……你至少不要試圖去保護根本不需要保護的人啊。”

    ……雲梵的意思是……他不需要自己的保護麽……

    陸臨淵回過神來之後下意識抿了抿唇,壓下心中忽然湧起的一絲不快:“對我來說,每個人都需要保護。”

    雲梵用奇異的目光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才慢吞吞地回道:“……你跟我來。”

    他丟了一個組隊申請過去,成功地看到陸臨淵頭頂上的id變成了藍色:“我們去秘境。”

    “去秘境做什麽?”

    雲梵回過頭來給了他一個神秘的笑:“給你看一樣東西。”

    他們隨便選了一個秘境神行,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了秘境入口的那片迷霧中去。

    再睜眼後他們已經不在人來人往的主城,眼前是完全陌生的風景。陸臨淵不自覺地看向雲梵:“……這是最危險的秘境,隻有三個pve大幫順利開荒成功,而且還是在組了足足二十五人的情況下。隻有我們兩個人是打不過的吧?”

    雲梵微微勾了勾唇:“這就是我要你看的。”說完,他沒有去看陸臨淵的表情,而是率先向秘境深處走去。在陸臨淵晃神的一瞬間,他潔白飄搖的衣袂已漸漸融入乳白的霧氣之中,與環境一起,分不清了。

    陸臨淵連忙追了上去。但無論他怎麽努力,前方的身影卻總是和他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怎麽也無法縮小。

    路邊隱隱約約有了小怪的影子,陸臨淵心裏著急,腳步越來越快,卻仍然追不上雲梵的步伐。更倒黴的是,他倒是因為不看路時不時絆到倒地死去的小怪的屍體距離拉得更遠了。

    周圍模糊的植被變成幽幽的綠色在他的餘光中一閃而過。極速前進下,陸臨淵發現自己居然連五感都變弱了。

    一座龐然大物的屍體橫躺在圓形的祭壇中間,那雙碧綠的眼睛還沒有完全合上,有如同火焰般的光在它眸底燃燒,卻越來越暗淡。它大張著嘴似乎想要怒吼,想要咆哮,但陸臨淵卻連一絲聲響都不曾聽到。

    這是完完全全的秒殺,是完虐。

    旁邊四十二根晶柱還散發著幽微的銀芒,那是這個小boss的大招,汲取敵人的功力反哺自身,同時給予敵人暴擊傷害。

    沒有人能擋住這個蓄力一擊的傷害,包括他,也包括那個pk榜上排名第一的沐沉。

    而雲梵……卻完全沒有打坐回血。

    在秘境的盡頭,陸臨淵終於見到了在一汪瀑布下背對他負手而立的雲梵。那一頭猙獰的凶獸就倒臥在他的腳邊,皮毛上綻開了大片濃鬱瑰麗的血花,染紅了腳下那一方土地。

    他身上的一身白衣依舊光潔如新,沒有一絲鮮血的顏色,全身上下不見半分傷痕,整個人還是剛剛踏入這片秘境之前的模樣,甚至風采更勝往昔。

    瀑布飛濺的水花在陽光下有一種水晶般的質感,而那些閃閃發亮的水晶現在全部圍繞在一個人的身邊,卻遮不住半分他身上獨有的、柔和溫暖的的光華。

    雲梵聽到陸臨淵追上來的腳步聲,側過頭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那一眼既有著高高在上無波無瀾的漠然,又有著一種特殊含蓄的輕暖溫和。

    這樣矛盾的一個人、這樣獨特的個體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陸臨淵的麵前,在隻有他能夠看到的世界裏。

    他的心髒莫名熾熱起來。

    “這是我的秘密。”雲梵抬腳向他走來,“如果你泄露出去的話……”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卻不及眼底,“我保證你不會想知道後果的。”

    漫天水霧將他們的衣衫打得微濕。雲梵忽然又退開幾步,手指撫上自己係的整整齊齊的腰帶。

    陸臨淵的呼吸陡然頓住。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作寬衣解帶勢的雲梵,帶了些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隱隱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