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切的結束,一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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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幽眯起一隻眼睛,費力地仰起頭。昏暗的夜空中東西而起的兩輪圓月在正上方交匯,重疊的月光達到鼎盛照亮了荒野。
月光本應是清冷皎潔的,然而視野裏的一切景物卻都染上了一層紅霧,這是鮮紅的血液順著眼角浸染了他僅剩的右眼。右眼的左邊則是空空的黑洞和半張血肉翻卷而出的臉。
他的左臂如同一根煮爛的麵條鬆鬆軟軟的聾拉在肩上,指尖的鮮血緩緩滴落,在沙地匯聚成一個血泊。半夜的鏖戰能擠出的血液已經流失的差不多了。
聽不到任何聲音,也感覺不到風的吹拂,渾身的創傷早已剝奪了一切的感知,除了背後的絲絲溫暖支撐著他不倒下。
那是一頭巨大的銀狼,五米的身長,緊閉的狼眸下一條蜿蜒的傷疤橫過,裂開的唇角露出尖銳的狼牙,麵目猙獰,飛瀑般銀白色的毛發在月光的照耀下發出蘊蘊的寒光。這是一隻遍曆廝殺的狼王,它本應享滿榮耀,然而腹部猙獰的傷口和流滿一地的鮮血混合物顯得卻又是那麽的淒涼,悲壯。
長長的狼尾彎過一個弧度護衛在梁幽身前,似乎訴說著生前的遺誌,就算是死了也要護住自己重要的人。
有時候,禽獸遠比人類值得信任,這真是一個諷刺。
撕扯著僵硬的麵龐將嘴角微微翹起,梁幽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城門,黑色的玄鐵上滿是冰冷的倒刺,上麵掛滿了屍體,異族的,怪物的,當然……還有人類的。
大多數臨死前睜大的雙眼至今沒有閉合,難以置信的神情仿佛到死也沒有想到自己不是死於異族而是死在自己所信任的同胞手中。
有的和然而暮,在這個殺戮與被殺戮的世界,死,對於早已行屍走肉般的他們而言是一種解脫。
也有的怒目猙獰,那是被背叛的憤怒和哀痛。
一扇門,阻絕了一切希望。
僅存的右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項鏈並不華美,僅僅隻是一根鏈條穿過一隻再普通不過的戒指。
“一年了,我緊守著我們的約定,拚盡一切的活了下來,現在,一切都要結束了。”嘴裏低聲地喃喃,手指無意識的在戒指上磨搓,僅剩的一隻眼泛起一絲光亮,梁幽並不高大的背影似乎放下了重擔,變得更加挺拔。
“你說,有人會為我的離去而傷心嗎?”
“嗬嗬,我真是想多了,除了你,我死後這個世界恐怕連回憶我的人都沒有幾個吧。”梁幽自嘲的笑了笑,果然人到了要死的時候就會胡思亂想。
“死亡反而是解脫。這個在大變後被所有人認同的真理,我現在就可以去實踐了,也早就做好了麵對的準備,可真到了現在我才發現我是這麽的不甘心啊。”
“要是連我都死了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人能思念你,我不想讓我們兩個在世界存在的痕跡就這麽完全消失。”聲音近似呻吟也飽含堅定。
右手僅存的紅寶石戒指閃耀,光芒過後失去了明亮的色澤,碎裂成幾塊。
僅剩的血液加速流轉,梁幽的目光重新變得清澈,耳邊也有了聲音,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感知正在恢複。
一聲聲的吼叫嘶鳴,鐵器碰撞的嘈雜聲,大隊行進的腳步聲。
眼前是漫無邊際的異族洪流,惡魔,獸人,矮人,巨蜥,飛龍,數不清的異族聚集在一起組成的軍隊雖然不成建製,雜亂不堪,卻足夠攻下任意一座人類城池。
梁幽右手停止磨搓,握住了立在身旁的玄色鐵槍,撐著身子艱難地走了幾步,他能感覺到身體不堪重負的呻吟,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一股腥風刮來,這是戰場的味道。
幾隻獸人嘶吼,驅趕著座狼爭先恐後的衝來,他們感受到了眼前敵人的虛弱,這是最好的機會,也是豐富的戰功。
“來吧!讓我們盡情廝殺吧!”
大吼一聲,梁幽提起鐵槍向前奔跑,一個人對著一個軍團發起了衝鋒。
帶著對世界最後的留戀。
……
“一二三,起床啦老哥!”
意識朦朦朧朧中,梁幽直感覺自己的身體來了個側位180度旋轉,“哐當”一聲臉幹幹脆脆的和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哇~,不愧是老哥,今天的掉床也是這麽的威風凜凜。”梁淩配合著那清脆的落地聲感慨連連,身體早已踮起腳心虛地向門口退去。
“梁淩!!!你丫的再這麽喊我,我大義滅親一個給你看看!”驚人的咆哮聲掩蓋了惡作劇得逞的嬉笑聲震蕩了整座公寓。
睡得好好的直接被來了個自由落體,梁幽直感覺自己的肺都快炸裂了,也不顧臉上的疼痛直接從地上跳起來,掐著梁淩的脖子死命的咆哮。
好不容易等梁幽發完起床氣,梁淩哈著腰捂著脖子咳了幾聲。
“我這不沒辦法嗎,老哥你睡覺一直都跟死豬似的,不拉床單叫醒你很難的好吧。”說完還低著頭一臉委屈的看著梁幽。
不說還好,一聽梁淩的狡辯梁幽的火又開始蹭蹭的往上冒,丫的居然還敢說我是豬,看來是兄長的愛還不夠啊。
“好!好!好!你還有理了啊!”擼起袖管梁幽就往上衝。
“哎!別別,哥,您有話…哇塞,老哥你噴血啦!”
梁幽下意識的伸手抹了一下鼻子下方,濕濕黏黏的還有點溫暖,拿近眼前一瞧,乖乖鮮紅鮮紅的。
“握日。”
腦子裏有一些仿佛遺忘的東西突然變得清晰起來,產生的大量信息衝擊著他的腦海,梁幽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咒罵,就感覺一陣天暈地轉直挺挺的暈倒在地上。
“老哥!老哥!我親哥!你可別嚇我啊!”
……
“梁幽!你給我站起來!”
趴在桌上腦袋瓜子迷迷糊糊的梁幽被一聲叫喊驚的渾身一哆嗦,猛地抬起頭,就看見黑板前的中年大叔拿著黑板檫使勁敲擊著講台,口水四濺,耳邊是一些悉悉索索的議論聲。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子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白色的牆壁反射著日光明亮了整間屋子,排列整齊的課桌,寫滿板書的黑板,壘的高高的練習冊,學生們有的奮筆疾書記著筆記,有的得過且過的坐在那發呆,還有的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聞著熟悉的空氣,看著眼前熟悉的場景梁幽沒來由的感到一陣陌生。
同桌薑宇用手肘死命的捅著梁幽,兩眼目視前方不動神色地低聲催促道:“喂喂,快回神,老吳叫你站起來呢,你丫的還愣著幹啥,想被老吳拉到辦公室促膝長談啊!”
“哦…啊!”突兀地一聲大叫,梁幽猛地站起身,本就虛弱的身體一下子供血不足,眼睛一黑,腳底發軟,“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噗呲”
“哈哈哈”
沉靜的教室內轟然熱鬧起來,看著梁幽的挫樣,這些成天枯燥學習的高中生們誇張地笑了,稍微含蓄一點的也是捂著嘴偷笑不已,更有甚者拍著桌子發出浮誇的怪笑,唯恐不夠熱鬧。
“安靜!安靜!現在是上課,都給我閉嘴,還想不想考大學了你們,不想的趁早給我滾回家。”吳必銀似乎覺得手上的武器不夠有威懾力便將板擦換成了木製三角板,瘋狂的敲擊著講台,扯著嗓門鎮壓學生們的躁動。
梁幽反應過來後臉有點發燙,不小心出了這麽大個醜,以後他們一定會把這件事當做笑料,少年那過剩的自尊心導致的是現在的羞惱。
連忙拍了拍屁股從地上爬起來回到座位上,臉上帶著誇張的笑容掩飾著尷尬。
無情鎮壓了學生們的暴動,吳必銀狠狠的刮了梁幽一眼,也沒再追究之前的事繼續上他的課去了,高三學生的課業本來就緊張他不想因為一些無聊的事而浪費時間。
感受著四周若有若無的目光,梁幽有點惱火,不就是低血糖摔倒了麽?瞧你們一個個幸災樂禍的。
“嘿,幽子,你今天怎麽回事,怎麽魂不守舍的?”薑宇趁著吳必銀轉身寫板書的空檔,連忙靠近梁幽,眼睛直直的盯著老吳的背影掩耳盜鈴似得用手捂著嘴跟梁幽說話。
梁幽猶豫了一會,麵上帶著茫然,從早上開始自己腦子裏就像被塞滿了電影膠卷一樣,不時閃過一些驚人的模糊畫麵,他到現在都沒理清楚,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解釋隻能沉默以對。
薑宇卻沒看出來他的無奈,隻是認為梁幽可能遇到了什麽難以啟齒的事,自討了個沒趣,也就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四周又安靜下來,沒有了外部的打擾梁幽又不自禁的開始出神,仿佛是昨天晚上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夢裏的自己經曆了一個完整的人生,到高三之前都和自己現在經曆過的生活一樣,就像是對過去的回憶,然而這個夢卻沒有就此而止,而是緊接著繼續向後邁進。
在這後續的夢中,他所經曆的一切在現在的梁幽看來是那麽的匪夷所思,奇詭怪誕。
他看到所有的人類都走上了一條血腥殘忍的道路。
突然而來的世界大變改變了原本平淡可貴的生活,在新的世界裏人類失去了引以為傲的科技的輔助,隻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與難以計數的異族和怪物廝殺以獲得生存的權利,集體的力量被淡化,個人的武力被無限拔高,那裏是文明之光無法照耀的區域,強者肆意欺壓著弱者,弱者隻能祈求死亡來解脫。
而自己在那個世界苦苦掙紮了一年時間,勉強不算是弱者,卻也是朝不保夕,最後帶著無盡的悔恨和怒火死在了異族軍團和怯弱的同胞手中。
晃了晃腦袋,梁幽不由露出無奈的苦笑,僅僅隻是一個過於清晰的夢罷了,要不是看到自己流出的鼻血刺激了一下也回想不起來,居然把自己搞得魂不守舍的。
自己隻是一個性格微微內向的高三學生,沒有什麽特長,膽子也不算大,唯一的愛好就是看看動漫啥的與記憶中那個敢於向絕望發起衝鋒的人完全沒有一絲相似。
“唉,看樣子是最近看多了,居然連做夢都開始yy了。”不由地按了按太陽穴,舒緩了一下發脹的腦袋,雖然奇怪於夢的過於真實,自己好像也忽略了一件事,但梁幽已經打算將之遺忘了,今天就是想太多才導致自己出了那麽大的醜。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