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金賊來犯的那天起，蕭高六早就寸存了死誌。

    上了孤山之後就沒打算再下去，一心隻想著在臨死前竭力死戰，能拉上一個金賊墊背便賺一個。

    他怎麽也沒想到，大好優勢之下，金軍突然停止進攻，並且撤軍了。

    意外！

    古怪？

    正莫名其妙的時候，他看到了迎風招展的“徐”字大旗。

    是他？！

    怎麽可能？

    和雲內州的所有契丹人同一個反應，他們震驚非常。

    徐還是插著翅膀從西平府飛過來的嗎？

    千裏之遙，他竟然……太不可思議了。

    反正，他出現了。

    在最為危急的時候，宛如救世主般從天邊而來。

    多年之後，再見到徐還，蕭高六已經不敢像當年並肩作戰時那般隨意，而是躬身施禮，恭恭敬敬。

    末將拜見駙馬。”

    徐還是宋國駙馬，也是他們契丹駙馬。

    你們怎麽樣？”

    蕭高六道:“幸有駙馬及時救援，我等險遭全軍覆沒，如今還剩下一千八百六十三人，其中大部分將士都有傷。”

    臨走之時，他帶了不下兩萬兵馬，戰損之高，傷亡之慘可以想見。

    好，你們留下救治傷病，恢複體力，然後盡快會雲內州去。

    銀術可所部已經全軍覆沒，雲內州安然無恙，你們盡可放心。”

    徐還一句話，讓蕭高六等人欣喜若狂。

    難怪粘罕突然撤退，銀術可竟然全軍覆沒了……

    他們很清楚，憑借耶律餘睹手中的兵力根本做不到。

    那麽隻有一個可能——徐還，宋軍。

    真是神一樣的男人，一出手便非同凡響。

    難怪這些年他在宋國風生水起，打的金賊抱頭鼠竄。

    駙馬神勇，我等佩服。”

    勝利是最後的勢力證明，請客之間，契丹上下對徐還心悅臣服。

    好了，你們盡快救治養傷，我率部繼續追擊粘罕。”

    末將願意追隨左右，共擊粘罕。”蕭高六與蕭特謀雙雙請戰。

    徐還瞧了瞧他們疲憊的神色，以及胳膊上纏著的帶血繃帶，輕輕搖頭。

    你們休息，盡快養好傷，等我回來，你們另有任務。”

    蕭高六和蕭特謀微微錯愕，旋即雙雙領命。

    遵命，駙馬一路小心。”

    放心，即便不能生擒粘罕，也要打的他抱頭鼠穿，再也不敢踏足陰山草原。”

    徐還說罷，便率領六七千騎兵消失在天邊。

    蕭特謀憂心忡忡道:“高六，駙馬兵力恐怕隻有粘罕的五分之一，妥當嗎？”

    放心好了，兩軍交戰貴在一個勇字，一個勢字。

    金賊敗軍之將不足言勇，如今更是敗退之勢，不足為慮。駙馬在雲內州大獲全勝，攜全殲銀術可之餘威，必定勢如破竹。

    特謀兄，你我還是在此靜候佳音吧，以少勝多，駙馬也不是第一次了。”

    蕭高六滿懷信心，他有些疲憊，找了一處幹草堆，倒頭就睡。

    他相信睡醒之後一定會有勝利的捷報。

    ……

    大好形勢下，大軍突然撤離，毫無疑問是動搖軍心之舉。

    然而，粘罕別無選擇。

    銀術可兵敗的消息遲早會傳開，到時候動蕩會更大。

    大勝的徐還和契丹人如果聯合前來追擊，對金軍而言會是不小的壓力。

    兵力上不見得有多大劣勢，但氣勢和信心方麵簡直是天壤之別。

    粘罕不敢冒險，必須盡早撤離。

    放棄蕭高六等人，安全撤回幽州，至少不至於讓自己落得個大敗而歸的下場，以免後果更為糟糕。

    而且如今手中這三四萬人馬都是嫡係精銳，也是手中為數不多的本錢，要是再有所閃失。

    無論是對內外對，粘罕都承受不起再有重大失敗。

    可是很不巧，他剛一拔營，徐還便追了上來。

    沒有給他們緩衝的時機，無論是作戰準備還是心理準備，都太過突然。

    無可奈何，情勢頓時劇變。

    先前是他們追著契丹人，在草原上玩貓鼠遊戲，窮追不舍。

    現在掉過頭，宋軍成了貓，他們則是倉皇逃串的老鼠。

    宋軍追上來，見追兵並不很多，粘罕壯著膽與宋軍幹了一架。

    結果很不幸，在精銳的宋軍騎兵麵前，金軍竟然敗下陣來。

    當年所謂的金軍滿萬不可敵，如今則是不堪一擊。

    見勢不妙，粘罕索性放棄了交戰的打算，留下一支數千人隊伍殿後，帶著大軍倉皇撤離。

    可是殿後隊伍壓根沒有堅持多久，宋軍始終在後麵窮追不舍。

    更讓他們驚奇的是，宋軍緊追不舍，似乎不眠不休。

    甚至連吃飯的時間都省了，金軍派出了很多殿後隊伍，妄圖拖延宋軍追擊的步伐。

    但要不了多久，在他們停下來休整或吃飯的空檔，宋軍騎兵便會再度追上來，和他們玩起了狼追羊群的遊戲。

    宋軍隻需逼近，壓根不用進攻，就讓他們惶惶不安。

    一種緊迫感，也成了無形的壓力和殺傷力，壓的金軍喘不過氣來，本來就脆弱的軍心，因此動蕩不安。

    這是從契丹人那學來的計策，而契丹人則是從狼群身上獲得啟示。

    草原上的黃楊遷徙時，狼群就會一路跟隨左右，不發動襲擊，羊群便會提心吊膽，躁動不安。

    不安就會影響情緒，影響組織，使得本來的防禦和秩序逐漸淩亂。

    狼群會在它們最為鬆懈，最為脆弱的時候，突然發現發起攻擊，一擊必中。

    此時的金軍便是惶惶不安的羊群，宋軍如同鬼魅的草原狼一般，追而不擊，卻緊咬不放的做法。

    使得金軍將士惶惶不安，精神高度緊張。

    休息不好，也不能很好地貫徹將領布置的防禦任務，一心隻想著逃命。

    對於一支兵馬而言，軍心一亂就離潰敗不遠了。

    隻顧逃命的金軍完全失去了應有的隊形與防禦，再也無心戀戰。

    時機到了。

    灌下一口“奶粉”之後，徐還立即率領七千騎兵，對金軍發動進攻。

    場麵和狼入羊群沒有什麽分別，金軍本就無心抵抗，也沒有組織可憐，一盤散沙一衝即破。

    當數萬人被宋軍騎兵分割之後，他們就再無還手之力，完全成為待宰的羔羊。

    一場慘烈的屠殺是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