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〇一章風波亭

    臨安小車橋，大理寺。

    大理寺衙門之後的竹林深處有一座小亭，名曰——風波亭。

    秋風蕭瑟，竹影婆娑，若是放在別處倒算是清雅景致，但在此處卻顯得冷清，甚至是有些陰森蕭瑟。

    風波亭後便是一排排冰冷陰森的牢獄，裏麵關押著大宋王朝“罪大惡極”的重犯，其包括嶽飛、嶽翻兄弟。

    蕭瑟的風，軍統製楊沂快步而來，他剛剛接到皇帝趙構的秘旨，奉政事堂令辦差。

    宰相秦檜給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帶兵護衛大理寺，然後攜帶兩根白綾進了風波亭，協助萬俟楔，準確說是擔任監斬官。

    “帶嶽飛、嶽翻。”

    “是！”

    萬俟楔一聲令下，很快有兵丁從獄拖出了嶽飛兄弟。之所是拖，蓋因嶽飛已經絕食多日表示抗爭，身體已經相當虛弱。

    嶽翻情況相對好一些，一直盡力照顧著兄長，希望等到一線生機。但從牢獄出來，瞧著眼前的架勢，以及禁衛凶神惡煞的表情，便知情況不妙。

    “嶽飛謀逆，罪不容誅，官家仁慈，念其昔日功勳，賜白綾，留全屍。”

    楊沂幾乎沒有任何遲疑，便宣布了這道“聖諭恩典”，算是間接下達了雖嶽飛的誅殺令。

    “你們幹什麽？”

    “沒聽清楚嗎？”萬俟楔反問一聲，便迫不及待地要動手。

    “哼……縱有罪，也得公開懲處，焉能……你們這是草菅人命，殺人滅口。”嶽翻很不服氣，大聲呼喊著。

    尤其是隱約聽到有喧嘩時從遠處傳來時，掙紮的越發厲害了。

    ……

    幾乎同時，大理寺外逐漸聚集了大量學子書生。

    楊沂帶著禁衛突然到達大理寺，早有靈通之人察覺異常，然後迅速擴散消息。然後在巧合與刻意安排之下，一批學生出現在了大理寺之外。

    “同窗們，今日反常啊…兵丁進入大理寺，嶽將軍恐有危險。”

    “恐有人動私刑謀害嶽將軍。”

    “朝廷有法度，當公開處置，豈能任由宵小謀害。”

    “走，我們進去看看嶽將軍，保護嶽將軍……”

    鼓動之下，書生學子們立即義憤填膺，禁衛軍突然出現本反常，稍加引誘便深信不疑，畢竟事實也確實如此。

    大批書生衝擊大理寺，可謂國朝從未有過的荒唐之舉。前幾日還隻是靜坐施壓，今日局麵則完全失控，成了硬闖。

    外圍雖有差役兵丁把守，但還是那句話，大宋尊重讀書人，故而隻能阻攔不敢動手商人。

    書生們早知如此，故而越發肆無忌憚，打算奮力衝進大理寺。

    不多一會，越來越多的書生趕到，不明裏之時聽到有人要謀害嶽飛，頓時義憤填膺，群情激奮，也加入了衝擊的行列。

    有差役和禁軍將士阻擋，書生們想要立即衝進去並不容易，但造成了極大了聲浪，也吸引了巨大關注。

    趙構、嶽飛、萬俟楔都希望暗地裏，悄悄地將嶽飛處死，但眼下這局勢，可謂陡生變故，始料不及。

    ……

    然而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風波亭裏，萬俟楔冷笑道：“嶽飛，對不住了，誰讓你不識時務呢……罷了，不說了。”

    萬俟楔抖了抖衣袍，肅容正色道：“立即動手，送嶽將軍路。”

    “你們……”

    嶽翻再要張嘴呼喊，楊沂的腳尖便狠狠地踢在他的嘴，然後是冷漠得意笑容。

    對於萬俟楔和楊沂而言，當務之急，嶽飛必須死。

    這是金國的最後通牒，是官家的意思，也是秦相公的死命令，絕無遲疑的道理。

    “動手！”

    “一起嗎？”

    “哼！”

    萬俟楔瞪了一眼倒在地的嶽翻，猙獰笑道：“先送嶽飛，讓嶽翻親眼看著。”

    萬俟楔略微遲疑便做出了決定，要緊的是處死嶽飛，至於嶽翻……早死晚死，甚至不死也沒什麽區別，影響不大。

    “好！”

    於是乎，嶽翻眼睜睜地看到兩名身強力壯的兵丁將白綾繞在了嶽飛脖頸之，然後用力拉扯起來。

    當此之時，嶽飛滿眼悲憤與絕望，口唇微動，低沉的聲音兀自說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然而雲層遮住了太陽，臨安城風波亭陰冷昏暗，不見天日，更不見朗朗乾坤。隨著白綾越來越緊，逐漸沒了聲息。

    一代名將，此含冤而死。

    這一刻，臨安空突然有驚雷響起，陰風陣陣而起。風波亭旁的竹林北風吹拂，隱隱發出嗚咽的哭聲。

    也許天也察覺到了英雄隕落，忠臣蒙冤，悲戚與共。

    嶽翻倒在地，親眼看到兄長沒了聲息，掙紮著想要營救，想要和這些奸臣逆子們一搏生死。

    可惜他被幾個兵丁死死地摁住，壓根沒有動彈的幾乎，唯有堵在喉嚨裏發不出來的怒吼，以及從血紅的雙目滾落的淚珠。

    緊接著，又眼睜睜地瞧著兵丁持白綾朝自己走來，顯然是送他路，緊隨兄長嶽飛而去。

    然而在白綾套脖子，準備緊緊拉扯的一刹那，有兵丁來報：“禦史、統製，有大量書生湧來，衝擊大理寺，要求見嶽飛。”

    “這……”

    始料不及，萬俟楔和楊沂已經顧不去想何處走漏了消息，也顧不查證為何書生會湧來大理寺。

    當務之急，如何善後才是關鍵。絕不能讓書生衝進來，在妥善處置之前，絕不能讓他們看到剛剛被勒死的嶽飛，否則麻煩大了。

    萬俟楔眉頭緊皺，揮了揮手，讓兵丁們停下，暫且停止對嶽翻的處置，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他來搪塞。

    千鈞一發之際，嶽翻算是因此撿回了一條命。然而嶽飛，卻因為些許片刻之差永遠閉了眼睛，含冤含恨而死。

    “把嶽飛的屍體妥善處置。”

    萬俟楔一聲令下，便帶著楊沂前去前麵門口，準備對付“窮凶極惡”的書生。

    而風波，幾名差役匆匆前，將嶽飛的屍體抬到了隱秘之。其有個四十來歲的年獄卒，其貌不揚，甚至走路還有點顛跛。

    然而在抬起嶽飛屍體的那一刻，他的眼角微微泛起淚光，有異樣神色悄然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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