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不可言說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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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正清十三歲生日那天風雪交加。
沒有禮物,沒有祝福,沒有生日宴會……但是這些他都不在乎。
父母的冷淡,兄弟的鄙夷,同學的嘲諷……他都可以不在乎。
十三歲,慕容正清正上小學六年級。
生日那天他打算約平時關係還不錯的幾位同學小聚一番。
隻是,當他說出邀請的話後,換來的卻是一通譏諷。
“過生日了?慕容少爺,你真能見鬼嗎?十二可不是一個吉利的數字!”
“過生日就過生日嘛,有什麽大不了的!你是大少爺,我可沒錢給你買禮物。”
“還真把自己當一回兒事了,給你過生日?”
“我說慕容少爺啊,你真是少爺嗎?生日都沒人給你過!”
“我呢,聽說慕容正清是慕容家最不待見的人,因為他就是一個不詳的人!”
“喂,慕容少爺,你……”
他的眼前全是那些猙獰的嘴臉,那些痛苦不堪的記憶湧現。原本以為自己也可以和正常一樣,原來不過是別人逗著玩罷了。
他發出尖銳的慘叫,甩開前來安撫的司機的手,撫開頭頂的雨傘衝進風雪裏。
十三歲的少年,青春正茂,是司機追不上的。
當時隻顧著約朋友見麵,下車時根本沒有披上外衣。他穿著薄薄的v領毛衣沿著人行道奔跑,任由雪花順著衣領飄進衣服中……
慕容卿被護士請到三樓的休息間,看到的就是嘴唇發青臉色蒼白的少年。
在這寒冬臘月裏,少年身上的衣服褲子全都水淋淋的。
“我要學醫!”
見他進門,少年目光冰冷的纏上他,仿佛毒蛇從身上爬過。他聽到少年開口說了這麽一句話,語氣冰冷的沒有一絲一毫起伏,仿佛電子設備中空洞冰冷的程序。
他愣了愣,不解的盯著少年:“學醫清為什麽突然想要學習?”
“我想要朋友,我想學醫。”
“學醫就有朋友嗎?”他實在不明白,少年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然而,少年下麵的話幾乎讓他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故障。
“有啊,太平間不都是嗎?”
少年平靜的語氣像是在陳述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卻讓他遍體生寒。他不明白少年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假裝一副很明的樣子:“是哦,做了醫生就有朋友了,你的病人會感激你,尊敬你。”
“不!我不要做醫生!”少年聲音一尖,目光狠辣,如困獸般嘶吼,“我要做法醫!這樣他們就會和我分享秘密,我們就是最好的朋友了!他們永遠也不會拋棄我!
要是他們還嫌棄我,我可以生氣,他們不會跑,我會把他們全部砍成碎片,他們不跑說明還是在乎我的……”
“啪!”
聽到少年極端至極的話,他一巴掌扇了上去打斷少年的話,心疼又恨鐵不成鋼的踹了一腳,“你在說什麽!你在說什麽!能這樣說話嗎!”
“你不是沒有朋友,隻是他們不配做你朋友!”
“小清,你還小,很多東西都不懂,好了,回去吧。”
他疲憊的閉了閉眼。
這個侄子是他看著長大的,有時候他比少年更了解自己。
這麽多年,他最怕的就是侄子的人格會被扭曲,他一直在避免,可是卻避無可避。
這樣的環境,小清如今這樣也算是奇跡了。
“舅舅……”少年握緊拳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舅舅,請你不要討厭我。”
這撲通一聲跪的慕容卿心都顫了顫,胸口是窒息的疼,他壓下眼中的滾燙,啞著嗓子開口:“好……舅舅教你醫術……小清,你要記住,就是全世界都拋棄你,舅舅……永遠都是站在你一邊……”
所以,孩子,好好長大吧,有一天你會遇到更好的人,遇到配得上你的人。
他們會比舅舅更在乎你,為你赴湯蹈火。
“謝謝舅舅。”
看著男人轉過去的後背,和顫抖的肩膀,少年心中一暖,就地磕了三個響頭。
“舅舅,你永遠都是我最親的親人。”
“嗯。”孩子啊,是慕容家害了你,是慕容家欠了你的,二哥,你欠小清的東西,我替你還吧。
慕容卿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看著地上的少年,露出往日的溫和:“我讓司機來送你回去,回去讓傭人熬點薑湯,別感冒了。”
“以後想學直接來醫院就好了。”
“還有,生日快樂……”
也許,將孩子放在眼皮子下是最好的,小清還小,心上的傷口可以慢慢修複……
自那日之後,少年仿佛換了一個人,話越來越多,越來越愛笑,可他笑起來眼中沒有絲毫溫度。
而慕容卿也越來越弄不懂那孩子,仿佛一夜之間,慕容正清身上的倒刺被拔盡,卻又在身邊建起了銅牆鐵壁。
最讓慕容卿驚訝的是少年小小年紀就在醫學上展示出來的超高天賦。有時候少年對醫術的運用,連醫院裏的部門醫生都自愧不如。
十三歲那年少年的性格大變,原本隻是被人口頭上詆毀兩句,到頭來還真人見人怕。
十五歲的時候,慕容正清搬出了本家,作為父親的慕容霈沒有任何過問。
從此慕容正清的生活四點一線:齊開醫院、郊外別墅、學校、圖書館。
十三歲之後,慕容正清的身邊再沒有朋友出現過,永遠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後來十七歲的時候,慕容正清才在公司外遇到被驅趕的東施,勉強有了一個朋友。
直到大學,他才真正的有了實際意義上的朋友。
第一次見到禦小白,禦小白正因為女友的分手露出受傷的神色。
當時他覺得很稀奇,禦小白的皮囊也算是中上等,性格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就算是分手也不應該是那種深情的男人。
事實上,禦小白他還就是。就算是被甩了,哪怕女友分手的原因那麽不入耳,他也隻是失望,沒有一點怨恨。
那是他第一次主動接近一個人,而禦小白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起初隻是因為好奇,而後來禦小白對異事異聞的看法更是讓他驚訝。
相處下來,禦小白單純幼稚,還保留著小孩子對世界的期望。最重要的一點,他看待自己身上的陰陽眼,眼中除了羨慕敬佩,沒有其他的雜質。
那時候,慕容正清隱隱覺得,也許這麽多年,他等就是這麽一個人出現……
慕容正清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打開床頭的夜視燈,放下手術刀,描摹著掌心的傷口。
小白,你還真是無處不在,就連我想要好好的緬懷一下舅舅,你都要從我的腦中冒出來。也許,是因為你太懂我了。
輕輕長歎一聲,他拿起放在枕邊的青鸞玉對著夜視燈探究。
這輩子,他慕容正清本就無欲無求,唯一想要的便是在乎的人都好好的,如今舅舅不知所蹤。
身邊唯一剩下的就是小白。
至於東施,本來就來曆不明,要是老老實實那就勉強算一個,要是兩麵三刀,也就別怪他無情。
他看著青鸞玉在燈光的光暈下,眼中閃過一道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