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著過去的習慣，冼子默每天至少要玩上十多個小時的遊戲，大概到了淩晨或者後半夜，精疲力竭之後才能安然地睡上一覺。但《帝世紀》的每日遊戲時間就那麽點，他也沒有心思再玩其他的遊戲。

    於是吃完了晚餐，清洗了換洗的衣物，再衝個涼之後，他就隻能無所事事地躺在床上翻看著手機打發時間，希望能早點勾起睡意。

    不過這回他沒有再像昨天那麽幸運地睡著。長期穩定的生物鍾注定了越到後半夜，他越發精神。

    “呼……根本睡不著。”他長籲一口氣，從床鋪上坐了起來。走到了房間的窗口處，看著外麵的夜色。

    當了多年的網癮少年，他很清楚自己確實有點怪。正常人活躍於白天，而他卻是覺得天黑之後才是自己的時間。正如比起現實，他更覺得遊戲內才是自己的世界。

    “如果能在夜裏玩就好了。”

    他不由考慮起了將自己的“上班時間”往後調調，不論早晚反正都是八個小時。不過又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如果那麽做，白天就變得更加無趣了。

    就這麽胡思亂想間，他也發現了自己實在是有些荒唐。似乎隻有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他才會認認真真地去感受這個自己真實生活的世界。

    但是自從大學裏的那件意外讓他的人生脫了軌後，這個真實的世界就越發顯得的索然無味了。對於現實原有的憧憬、期許一下子變得模糊不清，隻有他最固執的念頭還幸存了下來——成為一名真正的職業玩家。

    “還是遊戲裏有意思，現實裏，還能做什麽……”話說到一半卻是卡住了。不對，他現在現實裏還真有一個挺有趣的目標——和自己的那個女漢子組長一起鹹魚翻身，接手工作室。

    想到這個目標，冼子默不自覺地笑了笑，真挺難得的，他居然也重新開始對現實中的事情認真起來了。這還真得感謝尤晟楠，畢竟從某種角度來說，他算是分享了她的理想了。

    這個尤晟楠似乎與他過去見過的女孩不太相同，蠻有趣的。就在幾個小時前，這位闊氣的女漢子還因為他順利升到10級，請他吃了一頓火鍋，雖然感覺上……像是她自己也剛好嘴饞了。

    “大熱天吃火鍋，也真是浪風抽的。”

    想起吃火鍋時，尤晟楠大大咧咧的模樣，簡直就差來瓶酒了。不過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冼子默也少有的，在和女生相處時沒有感覺到那種尷尬的局促感。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手機卻是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這麽晚，會是誰呢？”

    他不急不慢地伸手去拿過手機。事實上，他最近一直不太願意聽到手機鈴聲，生怕是老姐冼子嘉打來的。但事實上，幾天裏隻有姐夫曹正一偶爾會打來幾個電話詢問幾句而已。

    而這一次，手機上顯示的則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響了這麽久應該也不會是什麽騷擾電話。於是他接了起來：“喂。”

    “喂，默哥，是你吧？”

    “曹樂？怎麽是你小子？你換手機號了？”冼子默一聽聲音便認出了對方是他的大外甥。

    “哪有的事，這不快開學了，你老姐……我娘親她又開始整幺蛾子了，說要為了高三準備，先沒收手機。我這是拿著同學的手機打電話給你，這個號碼是第一次打給你，所以也沒法開視頻了。”電話那頭，曹樂解釋道。

    “哦，”冼子默點點頭，坐在了床尾上，他知道對方開視頻通話的習慣，“想開視頻的話，可以用企鵝號打電話啊。”

    “不用不用不用，就幾句話的事兒，這次就不開了。”大外甥連忙拒絕道。

    “那說吧，這麽晚打電話給我什麽事？借網費的話就免提了，我還欠你家老曹兩千呢。”

    “默哥，你這麽說話就傷感情了吧，我找你就隻能為了錢啊？咱倆好歹也算是發小吧，我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

    “行，清楚了。兩百行了吧？再多真沒有了，都快吃不上飯了。”

    說完這句話，他隱隱約約似乎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模糊的笑聲。

    “吃不上飯？你那裏不是包吃住嗎？公共食堂吃不慣？”曹樂頓了頓又問道。

    “是啊，包吃又不是包好吃，最後還是得叫外賣。”

    嘴上回答著，冼子默已經是看向了一旁桌上放著的食堂卡。卡是早就拿到手，但是用它隻能領到“員工餐”。這種員工餐，除了在這裏的食堂，應該也隻有在寺廟裏才能吃得著了。

    “錢不夠花了嗎？要不要再給你打點錢？”

    “你給我打錢？”冼子默還以為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沒有沒有，我開玩笑的。得，說正事了啊。聽我爸說，你進遊戲工作室了，真的嗎？”

    “你覺得呢？那個名片還是你塞給我的吧？”

    “拂曉之光嗎？可以啊！默哥，你真進去了？”曹樂的語氣一時間輕鬆了不少。

    冼子默忍不住咂咂嘴：“會不會說話？什麽叫‘進去了’？那叫被錄用了。”

    “哈哈，對對對。大佬，那你是分到幾組了？”

    “7組，你小子知道的還挺多啊。”

    “7組啊……打擾了，有空再聯係。”

    “喂喂喂！小子，搞什麽？什麽意思，說清楚。”冼子默心裏一驚，自己這個打雜組的名聲都傳開了？

    “沒有……我就是之前看到你那個工作室2組有個女的，長得那叫一個俊兒。還想你要是能和她分到一組，我也好跟人家聯絡聯絡感情。誰知道……沒緣分就算了。”

    聽了曹樂的解釋，冼子默氣得牙癢癢，這小子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譜！“就為了這個原因，你才一直想把我推到這個工作室裏？”

    估計是也感覺到了自己有些離譜，電話那頭傳來了尷尬的笑聲：“哈…哈哈哈，你不也想找個事由嗎？兩全其美。”

    “哈你大爺！行了，掛了，我要睡了。”冼子默沒好氣地準備掛斷電話，卻是聽見曹樂又是一陣地喊著等等。“還有什麽屁事？”

    “這才十一點，你就睡了？看來默哥真的已經老了。唉！我現在正準備去天暢網咖，我也要試試你說的那個《帝世紀》。這遊戲現在都快賣瘋了，我學校幾乎每個人都玩，就連我老師……”

    “打住，”冼子默喊停道，“那個賬號那麽貴，你哪來的錢買？還有，你的會員卡不是被沒收了嗎？怎麽又能去網咖了？”他自己那個賬號的確是官方贈送的，但是如果是普通玩家，注冊完賬號後，激活賬號是需要支付至少1000元的。

    曹樂停頓了一下，支支吾吾了一會兒後才回答道：“呃……這個你別管，我學校幾個哥們手頭還是能湊點錢的。那個，你的ID沒有改吧？還是七個默？”

    “喔，改了，就剩一個默字。”冼子默答應道。

    “改了？”大外甥有些訝異，“你居然也會改名了。”

    “少羅嗦，你加了我，也別指望我帶你。嚐完鮮就趕緊回家，別想著通宵，不然小心我再告發你一次！”也不等曹樂回話，冼子默便掛斷了電話。

    倒在冰涼的竹席子上，他長長伸了個懶腰。一通吵吵嚷嚷的電話打完之後，他莫名感覺到了一陣輕鬆。也許是因為這通電話提醒了他，現實的世界也並非那麽空空蕩蕩，他還有親人，還有朋友，現在，還有了目標。

    “呼，行了。再試試能不能睡得著吧。”他帶上耳機，給音樂播放器定了個時後，難得自己心甘情願地閉上眼。

    天暢網咖7號包廂內

    放下電話，曹樂長出了一口氣。回頭對身後的父母道：“行了吧，娘親，這下你放心了吧？老舅真沒騙你。人家現在是真的在打拚事業呢！”

    “你小子少嘚瑟，一通電話就聽出你小子不是什麽好玩意兒了！”冼子嘉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

    “老婆，你看，聽我的沒錯吧？要是你打電話，你覺得小默子會和你說這麽多嗎？”一旁的曹正一這時候笑道。

    “要是讓我發現，你把這點小聰明用在我身上。你就慘了！”

    “不敢，不敢，啊哈哈。”曹正一連忙扯開了話題，“你就再看一段時間，看看他究竟能混出什麽明堂再說。要是他真有能力，也許你也該表個態了，畢竟那是他喜歡的職業……三百六十行，幹啥還不是個幹？”

    沉吟了一會兒後，冼子嘉這才點點頭。片刻後，又將目光放在了自己兒子身上：“我們出錢讓你進遊戲，是去做正事的。你小子要是敢借機瞎胡鬧，小心我收拾你！”

    曹樂翻了翻白眼：“娘親，我就問問，我是你在哪兒撿來的？還是充話費送的？”

    “我看你是皮癢了！”

    “啊！老曹，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