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十話 風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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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中州人起外號常常用“什麽什麽鬼”或者“什麽什麽魔”。比如北天十萬山的禍忌的外號就叫做“殺生鬼”。
但是實際上很少有人見過真正的鬼是什麽樣子的,畢竟鬼屬於陰間之物,自古陰陽兩隔,互不幹涉,除了苦樂長明大殿裏當差的那些不陰不陽的怪人,中州武林中人對鬼的理解基本都是全憑臆想。當然,至於為什麽苦樂長明大殿的人可以實實在在地瞧見鬼的摸樣,這是後話,在這裏不多說。
太史鬱也是這樣,在他的印象之中,鬼應該是長發遮麵,陰森森的長牙,舌頭外伸,渾身膿包,總之是一副駭人的模樣。但是今天不同,太史鬱終於對鬼的印象發生了轉變。
那雙血目不應該屬於人,更像是鬼的。
這是太史鬱見到床前那人之後腦海中的第一個反應。
此時那人已經緩緩轉過身來,昏暗的月光下,那張因憤怒而近乎於扭曲的臉讓人不寒而栗,太史鬱握緊了手中的甲刀,腦中開始飛速的盤算。
這個人是誰?會是這家的男主人嗎?如果是,那他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連殺了五人,而且這五人都沒逃出這所房子,很明顯,這人的武功算是比較高的,起碼與自己不相上下。
是戰還是走?太史鬱搖擺不定。
就在這時,那人緩緩地開口說道。
“你不是我們村子裏的人……你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吧。”
說完那人用手中的短戟指了指地上的屍體。
太史鬱本想說不是,但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合適的借口,這大半夜的握著刀闖入別人家中,顯然怎麽解釋也解釋不清。但太史鬱偏偏又很想解釋解釋他與其他那五人並不同,而且他還救了孩子……
等等……對!孩子!
太史鬱突然找到了突破口,於是立刻說道。
“朋友,我與他們不是一夥,我追蹤這幾人有幾日了,剛才看見他們闖入了你的屋中,當時屋裏有一個女人和孩子,於是我將孩子先救了出去,本想回來再救女人,沒成想看到了這一幕。”
那人聽到“孩子”,神情明顯一變,口中喃喃道。
“孩子……”這人現在明顯神智還有些不清,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猛然叫道。
“我孩子在哪!”
“朋友放心,我已經把孩子送到了靠近村子的樹林邊,這會兒估計已經被村裏的人安頓好了。”
那人聽完神色一緩,此時再看上去便不再那麽猙獰。
太史鬱也稍稍出了一口氣,可沒想到就在這時那人突然衝向太史鬱,右手的短戟直接掃向太史鬱的哽嗓咽喉!太史鬱萬沒料到對方會突然對自己下殺手,急忙將甲刀一提,就聽“卡”的一聲,甲刀剛好掛住了短戟的戟耳,雙方都沒料到兵器會絞在一起,練武的人都知道,兵器如果絞在了一起那可是非常凶險的事情,這個時候雙方都不敢卸力,稍有不慎兵器便會脫手,這個時候雙方就隻能這樣僵持著,再高明的功夫也排不上用場,這個時候比的就是誰的力氣大,誰的內功高。
太史鬱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的丹田之中連一絲氣也沒有,此時隻能靠筋肉的力量苦苦相爭,幾個呼吸之後太史鬱便感到雙臂酸痛難忍,而對方的內功則非常深厚,麵色平靜地看著太史鬱,太史鬱想質問他為什麽要突下殺手。但是此時太史鬱牙關緊咬,氣血翻騰,已經說不出話了。
那人似乎也看懂了太史鬱的表情,微微一歎氣,麵帶愧疚地說道。
“這位朋友,對不住了,本來你就算是和他們是一夥兒的,看在你能救我兒子,而且並未禍害我妻子的份上,我應該感激你,你算是我的恩人,但是對不起了,我躲避仇家在外漂泊了將近十年,幾年前才找到這個隱秘的村子,娶妻生子,過上了幾年安慰的日子,我不能讓仇家在知道我在的地方,所以對不住了,你的命就留在這裏吧。”
太史鬱聽完暴怒,嘴上沒法說,心中罵道。
“你奶奶的,我救了你兒子你卻要殺我,看來你也是畜生一個,我不往外說不就行了,犯得上非要滅口?”
太史鬱此時的表情有些怪異,既想破口大罵,又被氣得有些想樂,再加上用力過猛臉上的肌肉有些扭曲,綜合在一起就產生了一種非常怪異的表情。那人接著說道。
“朋友,你別怪我,本來咱們跑江湖的過的就是刀頭舔血的日子,生生死死早都看慣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可以不往外說,但是這年頭人心早都壞了,誰敢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到別人手上,況且我還有了孩子,我也得為他考慮,所以朋友,你的命就留在這裏吧。”
說完這人手下開始加力。
太史鬱聽完這人的話,早已被氣得七竅生煙,他想不明白這個武林是怎麽了,自己拚了性命,賭上複仇的前途來救一家人,到頭來竟落得如此下場。
難道真如師傅所說,這世道好人都已經死了,活下來的好人也都被逼成了惡人?
一種巨大的荒誕感籠罩著太史鬱,他第一次有些恐懼這個武林——這個他剛剛踏足不足一年的武林。這武林就如同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遠古凶獸,向太史鬱咆哮而來。
難道自己救人是錯的?難道應該無動於衷,甚至加入那五個畜生的行列,幹一些肮髒齷齪的事?
顯然太史鬱是不願意這樣的。
不管他人待我如何,但求問心無愧吧!
太史鬱隻能這樣的寬慰自己。
這時太史鬱手臂上的力量馬上就要枯竭了,太史鬱甚至已經感覺不到疼懂,就如同自己從來沒有胳膊一樣,不能再耗下去了,太史鬱突然一塌腰,俯身跪在地上,這突然的一卸力讓那人有些意外,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一輕,但那人手中的短戟已經順勢劈了下來。
太史鬱急忙雙腳用力蹬地,身體筆直地向外飛去,幸虧太史鬱的輕功了得,那戟尖在他的雙腿旁堪堪掃過,差之毫厘。太史鬱也沒空慶幸,急忙調整身形,向村口跑去。那人豈能放走太史鬱,在後麵緊追不舍。
太史鬱剛剛脫險,雙手此時漸漸有了些知覺,還好沒有傷到筋骨,而且兵刃也還握在手中,太史鬱在心中暗暗慶幸。但剛才的角力讓太史鬱全身的氣血翻騰不息,一時間很難調整好體力的氣息,因此太史鬱無法施展風移,隻能拚命地跑跳縱躍,以圖甩掉後麵那人。
可那人的速度也不慢,而且似乎還會輕功,在輕功的加持之下,二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
太史鬱明顯地感覺到後麵的惡風越來越近,無形的壓力也越發讓太史鬱難受,他知道再幾個呼吸過後那人就會追上自己,太史鬱身形突然一頓,右手的甲刀順勢劈出。
那人一驚,急忙用戟一擋,兵器相接,火花四射。
雙方都停下了腳步,盯著對方,此時再說什麽已經無用,雙方一句話也沒再多說,默默擺開了陣勢。
太史鬱調整了一下呼吸,慢慢伏在地上,雙腿一盤一躬,挺直了上身,臉上沒了任何的表情,一雙眸子冷冷地看著前麵的這個男人。
惡戰,一觸即發。
江湖的險,武林的惡,太史鬱才剛剛嚐到。
這條複仇的修羅之路,太史鬱才剛剛啟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