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彭真已經來到太史鬱身前。

    那四人見了彭真，急忙向後退步，躬身施禮。

    “見過大師伯。”

    彭真現在眼睛裏看的都是他的這個寶貝徒弟，哪還有心思與這幾個小輩糾纏，隨意甩了甩手，說道。

    “好啦，這裏沒有你們的事了，都回去吧，哦對了，回去告訴你們師傅，就說我一個時辰後去他哪裏。”

    四人答應了一聲，便悄然退下。

    等周圍沒有人了之後，彭真將跪在地上的太史鬱扶起，本來彭真有好多話與自己的這個徒弟訴說，但當他看到太史鬱滿臉的傷疤時，一時間有些錯愕，也顧不得問別的，就見彭真用手輕撫太史鬱的臉頰，關切地問道。

    “好徒弟，你這臉是怎麽回事？”

    太史鬱見師父問話，平複了一下心情，回道。

    “回師父的話，這傷是我自己弄的，您也知道，我之前的模樣太過奇特，因此我就想著改頭換麵，好以此來俺人耳目。”

    彭真聽完長歎了一聲。

    “好徒弟，真是難為你了。”

    太史鬱此時看著彭真愈發憔悴的麵容，不禁再一次潸然淚下。

    師徒二人在此感慨了一陣之後，還是太史鬱將話題引入了正軌。

    “師父，我在上麵見到了三師叔，他讓我傳話給您，讓您和二師伯不要為他們擔心，咱們的師兄師弟們基本都已經聚集到了一起，有我三師叔親自坐鎮，不會讓賊人們有可乘之機，隻要咱們這一裏一外兩夥人馬沉住氣，相信過不了多久外麵的賊人們就會作鳥獸散了。”

    彭真聽完點點頭，拍了拍太史鬱的肩膀，說道。

    “好，好，這樣是最好的，徒兒，其實這件事情的症結並不在這裏，你可知道為什麽張柯與王詡都沒有來？”

    太史鬱聽完茫然地搖了搖頭。

    彭真一笑，再次說道。

    “徒兒，咱們這就去你二師伯那裏，這一路上師父好好給你講講這其中的事情。”

    於是彭真領著太史鬱緩緩進入密林，太史鬱恭敬地跟在彭真身後，謹聽教誨。

    此時彭真緩緩說道。

    “徒兒，你應該知道，這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有正反兩個方麵，而這兩方麵既有不同，有存在著關聯，就比如這天與地，陽與陰，這武林也是如此，咱家老爺子，加上張柯、王詡、黑袍煞，他們四位就代表了武林的正麵，江湖上一切的恩怨情仇、殺伐征戰都是能被人看見的，都是能記錄在紙張之上的，可以說即便是陰謀詭計也都是明明白白，實實在在的事情，這就是武林的正麵。而與之對應的，也存在著一個武林的反麵。”

    太史鬱聽完心中一動，說道。

    “師父說的可是三大抹頭組織？”

    太史鬱本以為彭真的意思是抹頭這個行當專門負責取人性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而其成員大多也是隱性瞞名，很符合彭真所說的“武林的反麵”這個特征。

    但出乎太史鬱意料的是，彭真搖了搖頭。

    “徒兒，看來你真是對這個武林知之甚少，你方才說你在上麵見過了老三，那你可認識你三師叔身上紋的那些符文？”

    經過彭真的點撥，太史鬱恍然大悟，急忙說道。

    “師父您的意思是，這武林的反麵是——苦樂長明大殿？”

    彭真輕輕點了點頭，接著說道。

    “看來你還不是太笨，那三大抹頭組織雖然行動隱蔽，殺人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門，不拘一格，但說到底他們殺的都是‘人’，是有血有肉，與咱們一樣餓了要吃飯、困了要睡覺的活生生的人，但苦樂長明大殿的目標則不是人，這就是我所說的武林的反麵的意思。”

    太史鬱一時之間沒太聽懂彭真的這席話，訥訥地說道。

    “師父，您的意思是……這世上真的有鬼？”

    彭真聽到太史鬱的問題之後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頓了一下，才緩緩說道。

    “至於有沒有‘鬼’這種東西，我這輩子是沒見過，但苦樂長明大殿所豢養的‘苦樂上差’與‘長明真君’為師這輩子卻見了不少，特別是長明真君，這幫家夥的武功很是邪門，他們會一種能瞬間化作黑煙的神奇妖術，據說這就是長明真君能自由穿梭於陰陽之間所仰仗的法術，我曾領教過很多次，那並不是因為他們輕功高，能將速度提升到人眼無法觀察的地步，我的輕功就算是中州最頂尖的那一部分，我可以篤定，這些長明真君真的就是在我麵前活生生地消失了，因此就會出現一個問題，徒兒，你想想……”

    彭真在說話的時候，太史鬱不由得又想起了小時候在家鄉所經曆的那件怪事，一時之間有些恍惚，當聽到彭真發問的時候太史鬱隻能支吾了半天，最後說道。

    “恕弟子愚笨，還請師傅教誨。”

    彭真一樂，說道。

    “你這木魚腦袋可真是……罷了，聽為師告訴你。老爺子他們四個人震懾整個武林，並且每隔十二年便舉辦一屆‘獨龍池會武’，這會武主要有兩個目的，第一是讓新一輩的強者有一個展現的舞台，第二個是讓互相之間有恩怨的人有一個公平解決問題的舞台，讓他們光明正大地解決問題，而不是私下裏相互仇殺，徒增傷亡，這些舉動也能從側麵起到維持武林穩定的效果，威名加上會武，這些舉措讓武林的正麵能夠保持相對的平靜。而至於反麵，也就是苦了長明大殿，則完全是由苦樂長明大殿的主人輪回婆一個人來管理，雖然輪回婆挑選長明真君的首要條件便是忠誠，但畫龍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總會有某些長明真君想要脫離輪回婆的管轄，徒兒，你想一想，如果你的對手和你比武之時，突然在你眼前化為一陣黑煙，消失不見，而後又悄無聲息地突然出現在你的背後，你還有贏的希望嗎，你沒有，你永遠都處於劣勢，對方永遠是立於不敗之地的，這就是長明真君可怕的地方。”

    太史鬱聽完不禁大驚失色，中州竟然還有這樣邪門的武功，想到此太史鬱忍不住問道。

    “師父，難道就沒有什麽對付他們的方法嗎？如果這些長明真君真的會這樣的武功，那豈不是無敵於天下？”

    彭真聽完一笑。

    “方法當然是有的，也很簡單，一旦有長明真君叛逃，輪回婆會親自出手剿滅，但這裏有一個問題，因為長明真君與輪回婆都可以穿梭陰陽、溝通生死，因此他們交手的地方會造成陰陽的短暫失衡，陰陽之間的屏障也會被撕開裂縫，到時候陰間的東西會在陽間出現，而陽間的凡人也會一不留神誤入陰間，這就需要有高手在一旁護法，一者是第一時間消滅陰間的東西，二者是不讓凡人靠近以免不幸。”

    太史鬱聽到這裏才恍然大悟，說道。

    “要說這中州最頂尖的高手，那自然要算是羅老神仙他們，而且聽三師叔所言，那張柯與王詡也沒有來，難道……現在有長明真君……”

    沒等太史鬱說完，彭真便打斷了他的話，說道。

    “你猜的沒錯，你可知道前一陣子在南梁的滑劍潭有一場比武？”

    太史鬱苦笑了一聲，回道。

    “徒兒何止是知道，我當時就在現場，還差點死在那裏？”

    彭真一聽微微一驚，於是太史鬱將滑劍潭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彭真，在彭真麵前，太史鬱沒有絲毫的隱瞞，順帶著將自己這兩年多的經曆也簡單說了一遍。

    彭真聽的時候不住地點頭，臉上掛滿了笑意，等太史鬱將自己的經曆敘述完之後，彭真笑著說道。

    “好徒弟，幹得不錯，能混進黃粱嶼，又結交了王膛，冰土城的偉天儀我也是略有耳聞，他手下的能人也不少，好像當天行的弟弟當天道就追隨在他的左右，你能有他這樣的靠山，就算是漸漸有了根基了，不錯，不錯。”

    太史鬱見彭真此時心情很好，考慮再三決定試探試探，於是說道。

    “師父，徒兒行走江湖時刻不敢忘記師父當初的教誨，這風移之術徒兒很少使用，單靠這天牢極刑式便已能闖出一些名堂，但是……”

    彭真斜眼看著太史鬱欲言又止的樣子，冷笑了一聲。

    “小崽子，不用轉彎抹角，你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麽屎，你是不是想說光憑一套天牢極刑式有的時候有些吃不開，而且這天牢極刑式的姿勢太醜陋，你有些不好意思？”

    太史鬱扭捏地一笑。

    “真是什麽都逃不過師父您老人家的法眼，徒兒是這麽想的，這套功夫雖然厲害，但遇到比如王膛這樣級別的高手，就有些吃力，因此徒弟想著……”

    彭真揮了揮手，說道。

    “笨徒弟，你當初出師的時候師父我就知道你會有今天這樣的想法，這也不怪你，這大千世界，有人好財，有人好色，但更多的人想要追逐的是名聲，是受萬人敬仰的地位，你初入江湖，自然不能免俗。為師且問你，按你所說你如今已經收服了韓氏兄弟，你今後還會不會收其他的人？”

    太史鬱想了想，說道。

    “這個……自然是要的，眾人拾柴火焰高嘛。”

    彭真接著問道。

    “想要讓人拜到你的門下，你就要露出絕對的實力，比如在獨龍池會武上打擂，或者像師父當年那樣打遍所有的名門大派，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去挑戰別人，終有一天別人也會來挑戰你，輸了可能會受傷或者直接被殺死，而贏了呢？贏了一場就會有下一場，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挑戰你，到時候你被這些人折磨的精疲力盡，還能剩幾分力氣來報仇。”

    彭真的這番話可謂是振聾發聵，一時間驚得太史鬱全身冷汗直流，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茫然無措。

    彭真見太史鬱站住不動了，便回身來到太史鬱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徒兒，為師本以為你單單是打聽黃粱嶼的事情就要花幾年的時間，沒想到機緣巧合之下，你如今已經是黃粱嶼的一員了，你應該把握好這個機會，記著，不要輕易與人交手，不要讓旁人的冷言冷語左右你，其實你如今的任務很簡單，滲透到黃粱嶼最核心的那個圈子，查出和蕻的底細，殺掉他。至於另一個仇人屠家堡，他們祖祖輩輩都在興屠鎮，無處可逃，暗處的黃粱嶼你都能拔掉，還對付不了一個明麵的小小屠家堡？”

    太史鬱此時已完全明白了彭真的用意，若想報仇，就要把自己當成一名合格的抹頭，每日與陰影為伍，在暗中悄然實行自己複仇的計劃。

    彭真見太史鬱的眼神愈發明朗，知道自己這個笨徒弟已經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於是彭真轉過身，接著向前走去，口中悠悠地說道。

    “徒兒，師父送你八個字，你要好生記著——韜光養晦，靜水流深。”

    這章有些信息沒有給完整，下章會完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