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話 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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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無宄看著端坐在眼前的太史鬱,一下子愣住了。
太史鬱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用冰冷的眼神盯著屠無宄,何家父子等人隨後趕了過來,看見太史鬱都是為之一驚,太史鬱依然沒有表情,誰也猜不出他此時心中的想法。
何滄泯看見太史鬱,原本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這幾日他一直在尋找太史鬱的下落,派出去幾波人都是無功而返,今天太史鬱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總算是了結了何滄泯心中的這件事,不過何滄泯很快就發現眼前的形勢很怪異,最為明顯的就是太史鬱此時的表情,何滄泯與太史鬱相識已經快十個年頭,太史鬱從未像今天這樣令人感到陌生,就如同是換了個人一般。緊接著目光越過太史鬱,何滄泯又發現了後麵的何滄涷,此時何滄涷臉色灰暗,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緊挨著他坐著兩個陌生人,這情形再明顯不過了——是太史鬱從屠家堡叛逃出去,綁架了何滄涷。
就在何滄泯被驚得目瞪口呆的時候,一旁的何昌雍小聲說道。
“滄泯,回去之後馬上將平日與有耳交好的人都揪出來,外麵的人可以緩一緩,咱們堡內一定要嚴查,還有……”
正當何氏父子低頭密語的時候,屠無宄率先發話。
“有耳,你這唱的是哪一出?在我們屠家堡拔香頭子,看今天這陣仗你又不是自己開山插旗,怎麽,你是嫌我們屠家堡慢待你了,就算是慢待了你,你別忘了,當初你走投無路……”
屠無宄說到這裏猛然一驚,看著眼前的太史鬱,突然明白了什麽,冷笑了數聲。
“年輕人……當初你來我們屠家堡就已經計劃好了今天的事吧,在我們屠家堡潛伏了十多年,不錯,有點意思。”
太史鬱聽完霍然而起,手中緊握這“屍鳥”,慢慢走到屠無宄眼前,四目相對,屠無宄感覺出了太史鬱身上散發的驚人煞氣,太史鬱盯著屠無宄,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不叫有耳,我的名字是——太史鬱”。
此言一出,整個大廳一片嘩然,眾人都在紛紛詢問這個“太史鬱”是何出身,一開始眾人毫無頭緒,可當看到坐在邊上的偉天儀,大家恍然大悟,當年偉天儀有一位知己好友,也是姓太史,在當年的獨龍池會武上一鳴驚人,風光無限,看來這個名字叫“太史鬱”的少年或許與當年的那位天才少年有些淵源。
當太史鬱報出名號的時候,屠無宄先是一愣,然後本能地向斜後方的何昌雍看去,剛好此時何昌雍也一臉吃驚地看著屠無宄,太史鬱當然沒有放過這個細節,屠無宄這本能地回頭一望,讓太史鬱更加確信了當初自己的判斷——當年的事情屠家堡也參與其中。
雙方各懷鬼胎,場麵一度陷入沉默。
這時偉天儀慢慢走到太史鬱身邊,看了一眼屠無宄,又看了看樓上樓下這些看熱鬧的人,高聲說道。
“諸位,站在我旁邊的這位名叫太史鬱,是我結拜兄弟太史元強的弟弟,我那兄弟早年間遭奸人暗害,小鬱他在江湖上飄零多年,近日才與我相見,眾位武林朋友今天湊在這裏,剛好為我做個見證。”
說完偉天儀重重地拍了拍太史鬱的肩膀,說道。
“今後太史鬱便是我‘外戍司’的一員,誰要是敢傷他害他,就是和我偉天儀過不去,我再說得明白一些,當年殺害我好兄弟元強的那些凶手你們聽著,元強一家的仇我會和小鬱一起報,你們若是敢來加害小鬱,休怪我手下無情。”
偉天儀的這些話說得擲地有聲,周圍這些人一聽頓時議論開來,而何滄泯眉頭一動,有些弄不明白偉天儀這話的用意,細細品來這些話中沒有半點關於屠家堡的信息,那他們為何綁架何滄涷?
正當何滄泯絞盡腦汁思索的時候,太史鬱終於再度開口。
“眾位武林朋友,有些事情我還沒有摸清底細,我在屠家堡多年,有些事情還要與屠家堡的人商議,大家都散了吧,屠堡主,請隨我到雅間中一敘。”
眾人一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失望地一聲歎息,原本他們今天是興致勃勃地來到這裏,前幾天偉天儀等人已經登台比武,那場麵很是火爆,人們都希望今天在這裏也能一睹這些俠客的身手,不過聽太史鬱這話,今天應該是打不起來了,不免大為掃興。
可就在這時,屠無宄發話了。
“有耳,你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你在我屠家堡潛伏多年為的是什麽?又為何公然綁了我屠家堡的人,今天你不當中說清楚這些,就別想走!”
何昌雍一聽急忙上前一步,小聲在屠無宄身後耳語道。
“堡主,這太史鬱似乎並不想與我們為敵,我們不妨就隨他進屋詳談……”
屠無宄沉思了片刻,長歎了一聲。
“罷了,就依你的意思,咱們進去談,可你綁了我的人,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這樣,明日正午我在浮芝鎮擺下擂台,咱們真刀真槍比試比試,你們若是贏了,是我屠家堡技不如人,我無話可說,可若是我們贏了,你們冰土城‘外戍司’可就要給我一個說法,最起碼,你太史鬱的命就得給我留在這裏,如何?”
沒等太史鬱發話,偉天儀長笑一聲。
“屠堡主,你這方法好,爽快,正和我的心意,說實在的,我也正想領教領教南梁俠客的武功,就依你,明日午時我們在浮芝鎮一敘,如果我們輸了,我來替小鬱抵命,如何?”
太史鬱一聽偉天儀要以命相抵,大感意外,剛要說話之時偉天儀斜眼看了他一眼,一種君臨天下的威嚴將太史鬱震懾在原地,讓太史鬱一時間忘記了想要說的話。
屠無宄見偉天儀沒有絲毫的遲疑便應下戰局,也是大感意外,不禁點了點頭。
“好氣魄,不愧是新一代武林的佼佼者,這種霸氣果然讓人側目,就依你所言,有耳,前麵帶路,二哥,你隨我一同前往,如何?”
何昌雍點點頭,說道。
“莢少爺,你也隨我們一起進去,小泯,你也來,剩下的人就留在這裏等著。”
屠莢與何滄泯答應了一聲,跟了上來。
偉天儀一見,也與自家的兄弟們說道。
“既然人家來了四個人,咱們也不能一股腦都進去,免得人家說咱們仗勢欺人,這樣,小蛛還有天道,你們二人隨我來。”
當天道早知道偉天儀需要自己,答應了一聲便跟了上去,而修羅蛛則是一臉意外,她也弄不懂偉天儀此時為什麽要叫上自己,遲疑了片刻之後也急忙跟了上來。
於是,八個人魚貫進入二樓的雅間,剩下的人則在大廳之中對峙來開,至於看熱鬧的這些人,聽說明天在浮芝鎮有好戲上演,也一掃之前的失望情緒,興高采烈地漸漸離開。
回說屋中。
八個人依次落座之後,眾人將目光都集中在了太史鬱身上,太史鬱看看眾人,緩緩說道。
“屠堡主,何老爺,滄泯,你們稍安勿躁,現在我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一開始,大約是七八年前,我開始fù chóu的時候,毫無目標,隻能去西霜寒疆找我哥哥的好友,就是這位偉天儀偉哥哥,哥哥他對我家被滅門的事也是知之甚少,隻打聽到我家的那些金銀財寶通過鹽幫以及地下錢莊,偷偷轉移到了屠家堡,我當時就認為是屠家堡做下了這件事情,隨後我便想方設法混入屠家堡,之後的幾年,我一直在尋找真相,漸漸我發現事情與我預想的不一樣,直到最近,我才發現真正的幕後黑手——陳幾。”
何昌雍一皺眉頭,問道。
“你調查我們屠家堡,怎麽查到了陳幾身上?”
太史鬱回道。
“似乎是冥冥中的定數,幾年前我的調查就陷入了僵局,隻打聽到了一些皮毛,一直在原地打轉,後來我所幸就開始追查起我和我哥哥的兵刃,說到兵刃,首先想到的便是陳幾,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我知道了陳幾有個兒子就潛伏在屠家堡,就是化名為‘何滄涷’的陳宵青,我綁了陳宵青,一是為了報仇,二是為了換回兵刃,現在我想知道的是,屠家堡為什麽要參與當年的那場屠殺,堡主,我所知道的真相遠不止說的這些,別騙我。”
屠無宄聽完默然不語,半晌過後才悠悠說道。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當年的禍因,終於結出了今日的惡果,太史鬱,你想知道當年的事?那好,你先回答我一件事,王鐮是不是你殺的?”
太史鬱萬萬沒有想到屠無宄會問出這個問題,不過對於這件事太史鬱早已想好了dá àn,表麵上不動聲色,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
“鐮老哥的死一直是個迷,我也不知道是何人出手,堡主你想想,我要是殺了鐮老哥,對我一點幫助都沒有……”
屠無宄一擺手,打斷了太史鬱的話,再次說道。
“你殺了王鐮,就有機會進入亥隊,從而接近小泯與小涷,以此探查出小涷的身份,這就是你的動機。”
太史鬱一笑,回道。
“堡主,你方才說的‘天道循環,報應不爽’,真是一語成讖,陳宵青的秘密並不是我在屠家堡中探查出來了,如果鐮哥哥沒有死,我便永遠不會認識‘和興順’的硯姑娘,正是通過硯姑娘的引薦,我才拜訪到了一位高人,這才了解了陳宵青的秘密,可即便如此,對於鐮老哥的死我還是不能釋懷,我和滄泯私下已經約定好了,一定會查明鐮老哥的死因,為他報仇,對吧滄泯。”
說完太史鬱將目光投向了何滄泯,發現何滄泯此時正在呆呆地看著旁邊的方向,發現太史鬱看到他之後,急忙收回目光,支支吾吾地說道。
“恩……沒錯,我與小耳確實這樣約定過,而且……”
這時屠無宄看了看何昌雍,何昌雍點點頭。
“‘和興順’在興屠鎮的勢力確實龐大,他們能查清楚小涷的身世也不是不可能。”
屠無宄點點頭,轉過身來看著太史鬱,慢慢說道。
“也罷,老夫就將當年的事告訴你,當年不僅僅是陳幾,牽頭的還有黃粱嶼,準確地來說,是黃粱嶼先找的陳老俠客,而陳老俠客又找的老夫,至於黃粱嶼要滅你們家滿門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不過陳老俠客之所以會參與其中,最大的原因是他看上了你們家的那兩口寶刀,那墨恤鋼非常珍貴,每出現一塊都會引來各方勢力血腥的爭搶,陳老俠客作為兵器大家自然會非常動心,至於我參與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陳老俠客說為了報答我照顧他兒子的恩情,決定讓我們屠家堡也參與其中,事成之後你們太史家的財富屠家堡與黃粱嶼二一添作五,平分掉,黃粱嶼對於我們屠家堡參與其中的這件事原本是非常反感的,但他們又不敢得罪陳幾,因此隻能答應,說出來也不怕你不高興,你們太史家根本不算是武林中的門派,就算是你哥哥也隻不過是跟偉天儀有些交情,那時偉天儀隻不過也是武林中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根本沒什麽分量,可以說你們太史家一點根基都沒有,要殺你們,易如反掌,太史鬱,你想一想,如果有一件事情,你任何風險都不用承擔,也不用顧忌會有人事後找你麻煩,平白無故能得到一大筆財富,你幹是不幹?”
太史鬱冷冷一笑,針鋒相對道。
“喪良心的事,就是給我金山銀山我也不幹。”
屠無宄被太史鬱這樣揶揄,顯然心中很是不悅,也是冷冷哼了一聲,說道。
“你也不用諷刺我,這件事既然是我做得,我也不會賴賬,想找我報仇,好啊,明天咱們登台我和你親自比劃比劃,你若是有真功夫,我這條命就是你的。”
見到雙方越說越僵,一旁的何昌雍急忙說道。
“好啦,太史鬱,這事情的來龍去脈你都知道了,滄涷該交給我們了吧?”
太史鬱剛要說話,當天道突然插話道。
“這位老前輩,你可能是誤會了,綁了陳宵青並不完全是小鬱的主意,他對於我們來說還有別的用途,你們也不用太緊張,我們的目標並不是你們屠家堡,小鬱也和我們說了,他在屠家堡這幾年對你們屠家堡的人印象都很好,說你們不是那種喪盡天良之人,明天的比武如果我們僥幸得勝,屠家堡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全身而退,既不用得罪陳幾,又免得趟這趟渾水,眾位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當天道此話一出,何昌雍的眼睛頓時一亮,用一種欣賞的眼光看著當天道,心中暗想。
“這偉天儀能在短短的十餘年的時間裏橫空出世,看來並不是運氣使然,他手下這些人果然都有獨到之處,這個年輕人思路敏捷,不拘俗流,能在局麵僵持的情況下讓事態柳暗花明,人才,好俊的人才。”
當天道的這幾句話說得很是巧妙,先是借自己的口說出了太史鬱對屠家堡的態度,如果這句話是太史鬱親自說出,信服力就會大打折扣,而對於明日的比武,又用了“僥幸”這種非常恭敬的詞語,讓原本劍拔弩張的緊張態勢得以緩解,最後又站在屠家堡的立場上考慮這件事,即使屠家堡在明日的比武中落敗,也不是因為技不如人,而是“故意放水,以此來置身事外”,這樣一來,贏的一方得到了他們想要的,而輸的一方也不至於太難堪。
江湖中人嘛,麵子是非常重要的。
太史鬱稍微想了一想便明白了當天道的用意,緊接著說道。
“當哥哥說的不錯,我太史鬱也不是那種欺軟怕硬之人,既然是黃粱嶼與陳幾牽的頭,我自然會先找他們算賬。”
太史鬱這一表態,屋中的氣氛又緩和了許多,眾人臉上也有了笑容,其實屠家堡在何滄涷這個問題上也是很尷尬,雖然何滄涷為人隨和,但他畢竟是陳幾的兒子,這陳幾為了搜刮兵刃這些年犯下了不少血案,他的仇家可以說是遍布整個中州,如果別人知道了何滄涷的真實身份……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太史鬱這樣想問題,如果能借這個機會將何滄涷踢出屠家堡,也是一種很好的結果。
這時太史鬱又看了看何滄泯,發現何滄泯又盯著自己身後發呆,太史鬱大感好奇,回頭看了看,發現那個方向上坐著的竟然是修羅蛛!
此時修羅蛛也發現有人盯著她,而且是一個她不認識的陌生男子,別看這修羅蛛穿著香豔暴露,骨子裏還是很保守的人,加上這些年哥哥突兀一直在她身旁緊盯著她,這突然之間被陌生人盯著看,還是有些扭捏。
太史鬱正感到好奇的時候,偉天儀說話了。
“屠堡主,我們想知道的事情也知道的差不多了,雖然咱們素未謀麵,但通過短短的接觸,我也發現您是一位快人快語、光明磊落的前輩,明日之戰我們定然會準時前往,到時候咱們還是各憑本事,隻不過目的不是廝殺,而是單純地以武會友,如何?”
正所謂“舉拳難打笑臉人”,偉天儀一夥的態度一軟,屠無宄也很是開心,說道。
“哎……我這輩子過的渾渾噩噩,混蛋的事情也沒少幹,不過太史鬱,當年……”
就在這時,何昌雍突然打斷了屠無宄的話,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屠無宄心領神會,轉而說道。
“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也正想領教領教‘稀雲派’的那套‘流刃若火’,明日的比武,老夫甚是期待啊,眾位,咱們明日浮芝鎮再會,告辭!”
說完屠無宄大手一揮,帶著眾人揚長而去。
等屠家堡的眾人離開之後,偉天儀也帶人下樓,這時修羅蛛閃到偉天儀身前,小聲問道。
“門主,您為什麽讓我……”
偉天儀一聽,突然臉上一紅,小聲說道。
“小蛛,現在你哥哥不在這裏,正好與你說些事——方才你也看見了,絮兒突然來了,這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往外說,你明白嗎?”
修羅蛛是何等玲瓏剔透之人,立刻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歡快地跑了下去。
太史鬱將這一些看在眼裏,心中很是疑惑,不過他並沒有興趣打聽這些事情,對於他而言,現在最關心的還是能否將陳幾釣出來。
於是,眾人重新圍坐在大廳之中,開始商討起明天比武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