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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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盛秋冄
第一次見到微夏,是在**節那天。
那天我和敬祺打算去他家和他一起親自弄頓晚餐來慶祝我們第一個**節,然後我看到了她,時值夕下,她抱著小兔子蹲坐在窗前的沙發上,旁邊放著一杯已經沒有熱氣的牛奶,大片紅色的夕陽光肆無忌憚地鋪在她身上,恬靜而美好,她轉頭的樣子像一枝白色的玫瑰盛開在這個空曠的房間。
敬祺有些吃驚,轉過頭對我說那是他在上海讀書的小姑,叫白微夏。
白微夏對我禮貌地笑了笑,一個酒窩淺淺點在她的臉頰,她對敬祺說話,語調平穩沒有波折:“我和他分手了,就今早。”我在心裏暗暗歎息,在**節分手啊,真可惜。我看著她,意外的是她全不像以前我所見到的失戀女孩,她的眼眸是那麽地平靜,仿佛隻是講她朋友的一個消息。
有了小姑子白微夏,那頓晚餐並不甜蜜,彼此間都沉默無言,氣氛凝固的像無法流動的奶糕,黏膩到沉悶。
晚飯後,我和敬祺下樓散步。
“怎麽,眉頭鎖得這麽緊?”互相牽著手,手卻沒有溫度,我呆呆的看著交握的手指,搖搖頭。
敬祺看向我,說:“我心疼我姑姑。”他頓了頓,又道,“她隻比我大一歲多,你不知道,那個男生是姑姑的高中同學,為了他,姑姑努力讀書,才有了今天和他讀上同一所大學。如今都畢業了,我原以為這麽珍貴的感情應該可以走下去的。”
珍貴?我心裏暗笑,這個年代,什麽不是建立在利益和遊戲上的?
這方話我還不敢說出口,我隻得裝作天真**的問他:“那我們呢?是不是也很珍貴?”敬祺終於舒開眉頭,他抱著我,可以感覺他唇角的笑意,他說:“維維,我們當然也很珍貴。”
那次**節就這麽過了,至於白微夏,也漸漸被我淡忘,一直到我再次見到她。
那天和朋友一起去酒吧裏玩,老板娘三木是我的好朋友,她見我來了,對我說,這幾天新來個了調酒的,長得還不錯,讓我仔細看看這人的手藝。很少見她這麽誇過人,再怎麽說我也要買她一個麵子,差不多時候,三木捅了捅我說,到她了,就這個。
我靠在吧台邊上,一首舒緩的音樂緩緩地在空中鋪開,歌手聲音獨特,慵懶迷人,似乎會讓人浸在冰涼的潭水中,卻又深深迷戀上潭水的韻律舍不得再出來。
借著酒吧裏昏暗的燈光看去,那個調酒師袖子紮的很高,頭發利落的紮在頂上,額前卻看似無意的垂下兩縷,她背對著我,手指在各種酒瓶間翻飛,看不清楚長相,直覺卻告訴我這個女人會很美。一曲唱罷,酒吧燈光開始轉亮,那個人一點點進入我的視線,從模糊到清晰,慢慢地勾勒出了她的麵容,我認得她,那個安靜的白色玫瑰。
“我們認識。”在我出口的瞬間三木明顯吃了一驚,白微夏一如我第一次見到她那樣,輕輕對我笑了笑。沒有波瀾,隻有頰邊一個淡淡的酒窩。
我讓她坐下,問她怎麽會出來調酒。她低著頭喝著杯裏的白開水,緩了好一會兒才說,不要告訴敬祺。我看著她低著的頭,兩縷調皮的發掃過,光潔的額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在她的低首間化開。
她說她已經辭了之前的工作,可是總要養活自己,調酒是以前的興趣,她說以前有人喜歡看她調酒,強製性的回憶與那人有關的東西反而能將他盡快的變成回憶,她說她不喜歡忘記,那麽美好的東西,既然不能擁有,那就在記憶中永存下去。
她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我一直盯著看握玻璃杯的手,纖細,幹淨,它主人的外表溫婉如月,卻也有著常人所沒有的決絕與聰慧,她懂得怎樣讓自己好過,她也懂得怎樣把悲傷掩埋,讓別人也好過。她怎麽可以這麽冷靜,她的眼底怎麽可以看不見悲哀。她就是白色的玫瑰,她有她的芳華,並不是沒個人都看得見,看不出的,會說她無情,看得出的,才隻道包裹著這種芳華的人有著怎樣寂寞的骨血。
白色的玫瑰不會讓人驚豔,所以我也沒有再去想她。
我再一次見到她,是在她家樓下的便利店裏。她緊了緊身上單薄的外套,手裏拿著黑色的巧克力,開了一角正在慢慢地吃著,白色玫瑰黑色巧克力,我都覺得這樣的搭配是不是太寂寞。
我站在樓梯邊,她安靜地立在我的身側,她身上沒有名牌香水的濃烈,也沒有煙草的頹廢,隻是檸檬香皂若有若無的殘留。夜晚的街道很安靜,春季的樹上很少蟲鳴,白玉蘭在月色下漫出一種柔和的色澤,香氣在路段上遊走,一切的一切顯得那麽雋永。
那個叫白微夏的女人,她不漂亮,她是美麗的,她在我身邊,讓我感覺舒服,她是一枝白色的玫瑰。
“我想和你侄子分手。”我說。這是真的,思來想去不過是因為敬祺對我非常的忠心才接受他的感情,這不是愛情。
她不答,過了一會兒反問道:“你喜歡上別人了?”
“不是。”我說,她的唇邊帶著微笑,“隨便你吧。”
“好。”我看著她走遠的身影,漸漸溶入黑暗之中,那時我未曾意識到,這朵白玫瑰太幹淨,幹淨到連黑暗也愛上了她無暇的容貌和淺笑。
我不會忘記,本是約好和敬祺一起去吃飯,順便談談我的想法,我早早的到達了目的地,卻久久不見她的到來,在等了半個小時後,我的手機上才出現熟悉的號碼。
“讓我等多久了你知道麽?”敬祺未開口,我的話已出。
我聽見電話那頭他聲音的沙啞,虛弱而悲痛,他說,思維,我姑姑出車禍了。
一切來得太突然。我陷入了空白之中,我為什麽按下結束鍵,或許是不敢相信,或許,是不願相信。
那白色的玫瑰,我可以想象到,她現在正如我第一次見她一樣,被紅染了純白的花瓣。
是死神妒忌了?還是天使迫不及待想見你?
後來我向敬祺詢問了她安葬的地方,在三月溫暖的陽光下,我把一束白玫瑰放在她的墓前,相片上的她還是在微笑,一個酒窩點在她的唇邊。
白色玫瑰從來都是那麽美好。
一個月後,我結束了和敬祺的愛情,他不像他的姑姑會接受,他認為他為我付出了那麽多我不該拋棄他。可是戀愛就是這樣,你從來都沒有權利怪對方付出的不如你多,因為從一開始,是你自願付出的。
我的身邊還是出現了各種男人女人,卻從來都沒有長久過,我也會在這快節奏的生活中把她們都忘了,沒有人走入我的心中。
當然除了那朵的白色玫瑰。
我會在夜最深的時候想起她,我第一次見她時她在夕陽下恬靜的麵容,她側身調酒時些許俏皮的額發,她握著玻璃杯的手指,她身上殘留的香皂味,她低首時的一瞥溫柔,她買的巧克力,她留給我的最後一個美麗的背影。
我睡不著時會喝一杯白開水,回憶她,她曾說過,那麽美好的東西,既然不能擁有,就在我的回憶中永存下去。
現在的我也是這樣,我一遍一遍回憶和她不多的記憶,並且樂此不疲。
有時我也會問,她是否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
我又在想她了,我的白色玫瑰。
得不到的,從來矜貴。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