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廚子蔡八鬥

    夏天的太陽很毒。像往常一樣壓遍了熟到爛的大街後忍不住拐入了旁邊的快餐店。

    推開厚重的玻璃門，kfc裏的冷氣迎麵吹來，不禁令曬了一個下午太陽的我一陣暗爽。

    徑直來到前台，我的目光不經意間略顯慌亂地掃過快餐店裏就餐的顧客們，也就那麽匆匆一眼，沒敢細看。

    摸了摸口袋，剩下的錢不多了，點餐的牌子沒看半眼：“四個培根堡。”

    陌生麵孔的新收銀員這才抬眼看了看我，那略顯詫異的眼神分明在說“這小身板居然一口氣點四個培根堡！”

    我抬眸迎上她的視線，她連忙收回目光，麻利地在收銀機鍵盤上敲打著，與此同時衝身後的廚房裏喊出餐名，聲音相當清脆好聽。

    我愣了半響才意識到，該付錢了。

    嘩啦啦十幾枚硬幣從身上掏光掉在收銀台上，收銀員愣了。

    錢不夠。

    “還缺十塊錢。”她頭也沒抬道，手裏邊翻弄著那些硬幣。

    我再次將全身上下的口袋都翻了個遍，臉上流露出尷尬的神情。

    收銀妹子抬頭皺著好看的眉看著我，顯然很快便會意了，她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了十塊錢連著那十幾枚硬幣一塊扔進了彈出半天的格子裏：“找個位置坐下吧，馬上就好。”

    我先是怔了一下，接著是一種狂喜從心底湧起，恨不得立馬跳過收銀台過去給妹子一個感恩的擁抱。我抑製住了所有衝動，笑著點了點頭：“謝謝。”隨後轉身在kfc的角落附近找到一個位置坐下——這是一個經過我這個熟吃客多次的研究發現的，空調開得最盛的位置，不過，原因也不止是這一個。

    我是一個很引人注目的人。

    當然，那也是在當我一個人麵前擺著四個培根漢堡的時候，隻吃一個剩下兩個就離開的時候。快餐店裏的人無一不側目朝我投來憐憫的目光——一個人，四個漢堡。多麽悲哀的故事啊……

    他們一定會聯想到，或許另外多出的兩個漢堡是意味著兄弟或是姐妹或是家人或是……是泥煤啊……

    其實……都不是的。

    熟悉的香味飄來，硬生生把我從思緒中扯了回來，剛才那個新來的收銀妹子端著四個培根堡出現在了我麵前。冷冰冰的表情，一個漂亮又一點都不可愛的女孩。她放下漢堡，古怪地瞥了我一眼後就抱著端盤閃人了。

    那種眼神我也習慣了吧。她是新來的，當然不懂。

    嗯，她不懂。

    看著培根堡，嗅著熟悉的令人垂延的香味，氤氳白霧間像是被什麽熏到了眼睛一樣，我真tmd想哭啊。

    看了看手表，時間快到了。

    不顧四下投來的各有千秋的眼神。我拿起漢堡大快朵頤起來，就像一個餓了三天的流浪漢一樣**。

    吃著吃著我還是不爭氣地流下了眼淚。路過的小孩子因為吃不到培根堡而哇哇大哭，他們一定在想，我這麽幸福又tmd在哀怨什麽呢……

    淚眼模糊間，前麵角落的位置出現了一男一女，他們麵對麵坐著，男的看起來是個十六七歲左右的少年，背影對著我。女孩在我迎麵的位置，他們穿著高校的校服，背著書包。女孩那張熟悉的麵容帶著熟悉的笑容。可我們卻像不存在於一個世界一樣，我能看到她，她卻看不到我。

    她開心地吃著手中的培根堡與對麵的少年說笑。就像一對普通的小情侶在約會一樣，畫麵很甜美。我的心卻始終處在冰點。

    一個小時以後，我起身離開了快餐店。留下兩個分毫未動的培根堡。與一堆充滿不解的目光。

    每個周五的下午亦是如此，一個人，四個培根堡，靜靜地在那對小情侶麵前，情緒複雜地遠遠看著那個熟悉的少女，度過周末前的最後一個午後。

    第二天我揣著十塊錢再次來到這家快餐店裏，找到了昨天那個收銀員，一大早她顯得無精打采，站在收銀台前懶洋洋地打著嗬欠問我吃什麽。

    我把那十塊錢遞過去，說是昨天欠下的來還給她，她拒絕了。

    “你昨天剩下那兩個漢堡被我吃了，算是抵消了。”

    我有點差異，最終也拗不過她，隻好收回錢轉身離去。

    下個周五見。

    看著少年默默離去，收銀妹子略顯困惑地拉過一個正在接快餐電話的老員工：“那個男的……怎麽回事？”

    老員工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麵色登時顯得複雜而凝重。

    其實，那是一個隻有這裏的老員工知道的故事……

    幾年前有個少年，每個周五的放學以後他都會帶著一個女孩來這裏，每次都是一成不變喜歡點四個培根堡，一人兩個分著吃。一來二去很長很長的時間，每個周五的午後都能在快餐店裏的角落位置上見到這對少年少女，他們的感情似乎從未變淡，羨煞旁人。

    然而後來有一次那個少女在快餐店外過馬路時，為了救遇險的少年，不惜自己成了車禍的受害者，再也沒能醒過來。

    剩下獨自一人的少年從那次經過死裏逃生後的悲痛半年後，他再次回來了，而這一次卻再也隻有他隻身一人。

    在陌生人眼裏，他開始有著一個古怪的習慣，每個周五的放學時間就會來到那家快餐店裏，依舊點四個培根堡，在角落附近固定的一個空調開得比較大的位置上，偶爾能看到他吃著漢堡莫名其妙看著角落那個位置在哭。

    然後每次離開時桌上都留下兩個沒動過的培根堡，就像是不屬於他的一樣。

    發現了他這個習慣的人眼裏，他是一個怪人，甚至有人懷疑他神智不清。

    但他們又哪會知道，少年淚水背後那個夏季炎熱的午後悲涼的故事。

    他們又哪會知道，少年模糊的淚水間，在那個角落的位置上，他看到了什麽。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