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少年生誌

    林雲的話，瞬間讓全場安靜了一秒。前方林雪離去的倩影陡然停滯了半刻，不過林雪並沒有說任何話，甚至連頭都沒回一下，很快，離去了。

    “哈哈。”

    “十六歲的築基大成，這話簡直就是笑話。”

    “廢物就是廢物了。。”

    周圍眾人中掀起一陣熱潮談論。對於林雲的話，大多數人都是當作一種笑話，引來的更多是譏諷笑聲。沒人會去認為林雲有說這話的資本，在眾人看來，這隻不過是林雲被嘲諷之後憤怒的狂言而已。十六歲的築基大成，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林雲目光依舊，仿佛像利刃一般看著林雪幾人消失的身影。然後不聞雜語，將地上的藥材撿起後，也是離去。

    。。

    黃昏時辰，一輪紅日已經陷入天際山頭，天空一片金色燦爛，無數餘光，劃破雲層，猶如一塊塊金色玻璃散落，十分絢麗。

    餘暉夕射，仿佛一道道金色利劍，穿梭在山林間。將一道清瘦的少年身影拉長在地上，這一刻，顯得格外強大。

    這是離凱雲鎮外的一座山脈，隸屬於林家的管轄。不過，自從十六年前，林戰被趕出林家，這個地方就已成為了林雲父子倆的住處。

    小路曲折蜿蜒，臨近黑夜，山中的野獸也開始蠢蠢欲動，時不時，會有讓人不禁感到寒顫的尖銳或嘶吼聲響起。

    當林雲提著藥材回到住處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這是一間由竹竿搭建起來的房，的確太過簡陋了，完全可以用寒酸兩字形容。

    “哢。吱。”

    林雲推門而進，房間布置簡單無比，一桌，一椅，和一盞散著暗黃光亮的燭火。

    此時，椅子上坐著一位中年男子。他臉上有微微胡茬，皮膚顯得幾分黝黑，和幾條橫布的皺紋印記，那是經過歲月的洗磨。頭稀疏蓬鬆，仿佛間還有著銀絲，如果不是枯瘦，依舊可以看出那是一副高大健碩的身軀。中年男子雙目顯得十分蒼白，那神色更是憔悴，恍惚間，有著一種曆經滄桑變化後的落魄，不禁生出一絲唏噓感。這男子正是林雲的父親林戰。

    “父親。”

    林雲看著椅子的中年男子，心底的情緒由不得動容許多。

    林戰緩緩起身，一件淡色的黃袍舊衣，高瘦的身軀隱隱間有著一絲佝僂的跡象，雙目中的色彩依舊顯得很蒼淡。看著衣角還殘留著血跡，一臉淤紫的林雲。

    林戰突然濃眉緊皺，消瘦的臉頰上湧現憤怒，責聲喝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已經淪為無用之人，你不要再去做這些無畏的藥材。”

    同時林戰此刻的麵容變得異常複雜起來，又道：“你現在要全心專注修行，若兩月之後的林族考核再失敗，知不知道那代表著什麽！”林戰情緒十分激動起來。

    “通過考核固然重要，但豈能重過父親在我心中的地位。”林雲抬起黑色的眸子看著林戰，流轉的色彩分外明亮與認真。一開始就沒了娘，他不想再失去唯一最親近的親人了。

    瞬間，林戰麵容上的憤怒消失，看著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林雲。雙目不禁有些泛紅起來，語氣變得輕聲，又摻雜了說不盡的無奈，道：“第二次考核決不能再失敗，不然你將徹底被趕出林族。這是對我們的恥辱啊！”

    看著林戰雙目中的那份沉重，林雲很清楚，林戰很在乎林族的考核。正像他所說的，考核失敗，將會是巨大無比的恥辱，曾經在林族中鏖戰一頭的林戰一脈，如今後代連個家族最基本的考核都通不過，這種所蒙蔽的恥辱，將會是林族中的一個笑話。

    十六年前，林戰因為她已經遭受了打擊與沉重的羞辱。林雲不想自己的父親，在如今又因為自己的失敗再次遭受恥辱。

    可是現實卻是如此的殘酷。林雲十六年，實力一直停留在了築基大成，這等天賦不能用普通形容，簡直就是平庸之極，幾乎已淪為廢物。四月前的家族考核，林雲失敗了，失敗的很徹底。

    這一刻，林雲不由得將雙手握拳捏得死死的。他這是自責，自嘲，十六歲的築基大成，的確太過於笑話了。同時，林雲眸中深底更是充滿了不甘。這麽多年，林雲並沒有少勤學多練，甚至比同齡人付出的更多，但卻一無收獲。難道他真是天生的廢物？林雲心底有著無盡的不甘，他不認命的。但現實卻對他來說，是一種狠心的殘酷。

    林戰看著此時林雲的表情，他知道，這少年比起他來說，不會好受到哪裏。

    林戰伸手，寬大的手掌輕輕拍在了林雲的肩上，那對雙目中，從深底流出壓製已久的那股情緒，消瘦的臉頰上，有著無比的自責，甚至帶有一種失落，說道：“要不是我淪為無用之人，你也不會有這般命運。說到底，這一切都是我種下的錯。”

    然後林戰微微抬頭，看著外麵一片漆黑的夜空，眼神裏流轉著無盡的悲落，道：“老天，若我林戰有錯，盡管懲罰我。為何要我兒修為如此頹廢，十年未進，這何公？”

    林雲這一刻，眼睛裏再也忍不住的淚水蹦出。一個成熟男人，一句對天道理，這是何等的一種心緒崩動。

    “轟隆。”

    此時，烏黑的夜空響起了雷鳴，紫色閃電猶如天上墜落的蛟龍一般撕裂了這方天際。那是黑夜裏的光明與希望？或是將拉扯到更無深底的黑淵這一刻，仿佛是上天的回應。

    “父親，十六年前到底生了什麽，娘去哪兒？”林雲望著夜空，腦海中閃過一些模糊不清的情景畫麵，問道。這麽多年，外界傳言不斷，輿論各種。但唯有林雲能確定的是，林戰修為一夜盡廢，跟他娘成迷失蹤是同時生的。或許不是那一件事的生，就不會存在如今的事。

    林戰情緒變得有些緩和起來，卻麵容更加沉重起來，甚至雙目中，有著羞辱，愜憤，還有著一種隱藏卻又表露出來的愛惜之意，複雜，深邃至極。

    林雲看著此時的林戰，內心還是被驚訝了。這十幾年來，林雲見過前者無數的情緒，但還是第一次見到林戰如此複雜的表情。那之中，仿佛有恨，有愛，有羞怒，有疑惑，有自諷。。，太多的情緒都交於此刻。

    在沉默了片刻後，林戰眼色終於微微變化了一下。看了一眼林雲，說道：“我知道，在外麵傳言下，你遲早會問起這件事。”

    然後林戰雙手背負了起來，抬頭望向那漆黑夜空的遠處方向，臉色十分平靜下來，背後的雙手卻是悄然捏緊了些。又道：“確切說，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連她的容貌都沒見過。”

    一聽，林雲顯然驚愕了。

    “當年，我奉命外出遠地。在回中，經過一沙漠戈壁裏，遇見了昏迷的她。其中我都無法清楚與解釋，就與她有了關係。一路她幾乎都處於昏迷狀態，我曾想看她的容貌，很奇怪，那麵白紗根本揭不開。最後沒辦法，隻能帶她回了林族。”

    “回林族後的第二天，她生下了你。同時，那天晚上，她也終於清醒了過來。但她很冷傲，沒有聽任何的解釋，廢了我的修為。她走前隻留了一句話：你命本為低賤，殺你髒手。”說道此處，林戰雙手已經互掐陷入了肉裏。對於男人，這是一種無法接受的羞辱。

    “這一切，竟然她造成的。。”聽聞後，林雲先是一陣極大的錯愕。他實在想不到，竟會是她親自廢了自己父親的修為。

    “你命本為低賤，殺你髒手！”林雲心底陡然生出恨。這跟他十六年來預想的截然不同，他的母親，竟是這一切的造成者，何曾想到？這還是他的母親嗎？親手廢除父親的修為，並加以羞辱。無數在林雲腦海中幻想過的母親，卻是在這一刻，讓林雲有了第一次在心底生恨。

    此時，林戰沒有任何的話語，沉默一片，唯有眼神中暴露出了他心裏的一切的複雜之色。仿佛此時的沉默，才最能顯示出林戰的情緒衝動。

    那是一抹男人的失落，一份進心底的羞辱，和那一分愛的憔悴。

    許久之後，林戰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我愛了她，也恨了她。”

    然後林戰轉身，再沒有了話語，進了另一間房。

    見狀，林雲眼色狠狠振動了一下。父親的羞辱，尊嚴的踏濺。心中陡然生出：父親尊嚴之辱，我必討回！

    林雲望著漆黑的夜空，臉色平靜卻又透露出不符的嚴色，黑色的眸子深處，有著十分堅定的色彩，那是一抹少年的心誌。他仿似喃喃自道：“不管你是誰，我林雲定會找到你。我要的隻是一個字，哪怕是全部的代價。”

    漸漸，下起雨了。

    “嘭！”

    “喝！”

    少年雨中蹲著馬步，一拳又一拳狠狠撞打在身前的竹子上，仿佛每一拳都是用盡了最大的力氣。竹子斷裂，鮮血流淌。

    少年雙目異常明亮，麵情無色，任憑雨水混雜著汗水流淌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