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趕集的人多起來，崔二海拿出了大喇叭大聲吆喝，“的確良，黑條絨，老棉花布，從南方進來的老布，低價處理，大甩賣嘍。”

    實際上趕集的人很多很多，基本上是人擠人，不用吆喝也是人滿為患，劉三峰一個人負責扯布、收錢找錢還得跟人討價還價，忙的暈頭轉向。

    崔二海則是站在那裏，時不時的吆喝兩聲，中間在歇一會，點上一根哈德門煙，美美的抽上兩口。

    不過他也不是一直站著，看到劉三峰手法不對，便手把手的教給劉三峰，怎麽扯布，這手外手裏可是差著數量呢。

    一卷子布大概一百米，手外下剪子，能扯一百米，手內下剪子可是能扯一米布哩。

    這個細節劉三峰還真沒注意過，算是長知識了，不過很快他又感到疑惑了，一百米布，扯一百米不是正好嗎？多出來的一米都得從買布的人身上算，這樣的話，人家不是吃虧？

    剛剛踏入社會的劉三峰在這忙亂的大集上根本沒時間思索這個問題，好在這個少年頭腦靈光，算賬很快，隨著幾個小時過去，扯布的手法也越發的嫻熟了。

    那個黑色的小書包裏麵也滿滿當當的塞滿了花花綠綠的鈔票。

    劉三峰說話說的口幹舌燥，嘴唇上起了一層幹皮，到了上午十一點鍾，趕集的人少了，崔二海將大喇叭交給劉三峰，“三兒，喊兩嗓子去，順便看看二叔是怎麽扯布的。”

    劉三峰無奈，隻好拿起了大喇叭。

    抽根煙緩緩勁。”崔二海給了劉三峰一根蒼鬆煙，蒼鬆五毛錢一包，哈德門兩塊，崔二海抽兩塊的，卻給他五毛的。

    這讓劉三峰心中有些不滿，忍著怒氣懶得計較，點上抽了起來。

    有人來買布，是個精種（愛打小算盤的人），在大集上轉悠一上午了，挨著攤子問價格，此刻又轉悠過來了。

    黑條絨便宜點不？”

    崔二海抽著煙，眯著眼睛，“大兄弟啊，你還不知道，這黑條絨都漲價了，供不應求，棉花又減產，你今兒不買，明天還得貴。”

    切，到底多少錢吧？”

    崔二海道：“一塊兩毛八分五。”

    一塊二。”

    崔二海搖頭，“我賠錢，沒法賣。”

    你不賣，好，別家買去。”這人說著轉身要走。

    崔二海連忙道：“得得，我就當是賠本賺吆喝了，要幾尺……”

    劉三峰皺眉，“二叔，這價格不行啊。”

    咱們就當賠錢吧。”崔二海說著開始扯布，隨後收錢。

    等那人走了之後，崔二海笑道：“精種一個！三兒啊，你以為咱們真賠錢啊？嘿嘿，剛剛我這手一快，一尺布就變成八寸了，看著二叔交給你一招。”說著崔二海手法飛快的用尺子比劃，看似公道，實際上尺子的頭部根本沒對準，不注意看根本不知道。

    啊！二叔，這不是坑人啊？”

    崔二海道：“怎麽話說的，什麽叫坑人？這叫教訓啊，懂嗎？三兒，記住一句話，便宜沒好貨，天上沒有隨便掉下來的餡餅。”

    這個教訓是如此的令人發醒，尤其是便宜沒好貨這句話，劉三峰深深的記了一輩子。

    實際上崔二海也擔心那人找上來，所以等了幾分鍾之後，兩個人就開始收拾攤子了，“三兒，二叔帶你吃點橫的去。”

    哦，吃啥？”心思不多的少年早就餓壞了，聽到吃橫的，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羊肉湯，炸麵泡的！”崔二海說。

    聽到羊肉湯這三個字，劉三峰口水就忍不住流下來，今兒早上來得時候路過賣羊肉湯的，好大一口鐵鍋，裏麵燉著羊骨頭，濃鬱的羊肉香味飄出去幾十米遠。

    在劉三峰眼中，能喝上一碗羊肉湯絕對是改善生活了，趕集就是好啊。

    兩人來到羊肉湯攤邊，找馬紮子坐下，崔二海道：“兩碗湯，多放點羊雜碎和辣椒，大大的油，再來一塊錢的麵泡的。”

    不一會，一大筐子麵泡和兩碗飄著紅辣椒油的羊湯端了過來，劉三峰食欲大開，一口氣吃了四個麵泡喝了一碗湯，還跟沒吃一個樣，好在續湯不收費，這也是羊肉湯的賣點之一。

    一塊錢一碗，雖然不便宜，但加湯不要錢。

    劉三峰和崔二海放開了可勁吃，別看崔二海個子不大，飯量卻是驚人的，比劉三峰還要彪悍幾分。

    這一頓飯，劉三峰喝了四碗湯，崔二海喝了六碗……看的賣羊肉湯的老漢直咧嘴。

    回去的路上就輕鬆不少了，首先是吃飽了，其次是布賣的不少，至少有一百斤，走到宋家溝，崔二海道：“三兒，咱等一下。”

    兩人停下車，崔二海說：“賣的錢哩？”

    劉三峰將錢拿出來，兩人開始清點，扣除本錢、交的衛生費、攤位費、羊湯和麵泡的錢，一共賺了一百三十八塊六毛八。

    這對第一次趕集的少年來說，收獲是豐碩的。

    崔二海道：“我去趟宋家溝找個朋友，咱們把賬算了吧，一百三十八，嘶……你給我六十九塊錢就行了，餘下的零錢給你了。”

    六十九不行，最低得七十。”劉三峰感激崔二海教給他這麽多東西，不是崔二海他不知道怎麽找位置，不知道怎麽吆喝，怎麽討價還價，也不知道手裏手外扯布的法子。

    崔二海收了錢，然後又將他那半匹沒賣動的老花布捆在自己車後座上，跟劉三峰打招呼朝宋家溝去了。

    劉三峰騎著大輪車回家，午後的陽光照在稚嫩的臉上，暖融融的。他賣力的蹬著自行車，全速回家。

    這一刻，劉三峰覺得自己就像古代的一個大將軍，打了一場大勝仗，迫不及待的要回歸家鄉，叫什麽詞來著，對，衣錦還鄉。

    劉三峰迫切的想將這個喜悅分享給自己的家人。

    一直進入金河鄉，劉三峰忽然覺得那裏好像有些不對，他好像被崔二海給坑了一把，兩人合夥賺了一百三十八，劉三峰兌了一匹布，崔二海隻有半匹。

    結果崔二海的布沒賣，劉三峰的賣了七七八八，賺的錢又一人一半，然後崔二海算完賬又帶走了布……

    終於想明白了，劉三峰感覺有些惡心，這一場完美的勝仗，因為這件事平添多了一些汙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