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峰也覺得心裏不得勁，劉成國跟著解釋，“哥呀，你的體諒我呀，您是孩子的親大大，我能不通知您嗎？

    前兩天大雪封路了，我去上班，你弟妹臨盆，是鄰居幫忙，找了輛三輪車，給送醫院去了，要不然，就有生命危險了。”

    劉三峰站在旁邊聽著，心裏覺得城裏人真矯情，生孩子還去醫院？他小時候，包括大哥、二哥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甚至還有堂兄弟劉德彪，全部都是在家裏找接生婆給生的。

    生下來之後，也沒見怎麽樣，都好好活了下來。

    劉訓國悶悶不樂的抽著煙，“那你這個事，也得通知啊，咱們是一家人哩。”

    劉成國連忙再次讓煙，“哎呀，哥呀，我這兩天這不倒騰不過來嗎，哎，你弟妹坐月子，單位也不給我假，我連個寫信的空都沒有哇，我尋思著哩，這兩天要是請不下假來，就找人給你們送信去，商量一下那天送中米。”

    送中米是雷澤本地是風俗，意思是在孩子出生十二天前後，親朋好友都來家裏看望孩子，主家要擺幾桌宴請，在規格上僅次於結婚喜宴。

    劉訓國是這個家的長子，父親年老，早就不再過問家中的事了，大小事務都交給了劉訓國，劉訓國也是劉氏家族的家族長，這個事理應他多操心。

    他吸了口氣，看到二弟滿嘴的胡渣子和疲倦，心中的怨氣消散一些，“成國，你真那麽忙啊？”

    劉成國道：“哥，你是不知道，這兩年，雷澤大發展，尤其是電力係統，各種電線都不夠用啊，我們交電公司加班加點，啥活都幹啊，一個蘿卜一個坑，誰也沒法請假。”

    哦，那好吧，咱們就今天定下來吧，按照咱們的規矩，孩子出生十二天送中米，你是準備在城裏，還是回金河？”

    劉成國猶豫著，“你弟妹身子弱，我考慮著……要不就在城裏。”

    劉訓國道：“在城裏的花費可高啊，你家裏這麽小，擺不了幾桌，大家都在外麵吃飯嗎？”

    劉成國道：“找個飯店行不？”

    劉訓國一愣，莊稼人無論是紅白事，擺席都是擱自己家，找來焗匠（做飯的大廚）和本家的夥計一起幫忙做菜，哪有去飯店的？

    飯店多貴啊。”劉三峰跟著搭話。

    劉成國笑道：“三兒，你二叔也是沒法子，你二嬸子還在月子裏麵，我不能拉她回金河吧？再說了，回金河住哪？”

    劉訓國道：“成國，這個事我覺得吧，你的仔細考慮，三兒說的有道理，你要在金河鄉，我給你找焗匠，找幫廚的，在宰一頭豬，擺上幾十桌，也花不了很多錢。

    在城裏，至少貴一半以上！再說了，在人家飯店裏麵，咱們也不自在，這個事啊，我覺得也得征求一下咱爹的意見。”

    看到劉訓國似乎不同意，劉成國不高興了，“哥，金河我是不打算回了。”

    劉訓國一愣，忍不住的再次打量這個小他快二十歲的弟弟，這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去他家裏蹭飯的小孩子了，長大成人咯。

    劉訓國的父親劉文明結婚很早，十幾歲就娶了媳婦，劉訓國是老大，下麵有三個妹妹，一個弟弟，五兄妹之間的年齡差距很大。

    劉訓國也是十幾歲結婚，他結婚的時候，劉成國還沒出生哩……

    結婚之後，劉訓國就分家出來過日子了，那時候家裏窮，劉成國出生後家裏不夠吃，他則是經常跑到劉訓國家中蹭吃蹭喝，領走還稍幾個紅薯幹子饃饃。

    轉眼之間，幾十年過去了，劉成國在城裏落戶了，也是國家職工，還娶了個城邊上的女人當老婆，這些年除了特殊情況，他一般很少回家。

    此刻的劉成國，穿著軍綠色幹部西褲，三接頭的皮鞋，裏麵穿著白襯衣，係著黑領帶，外麵穿著紅毛衣，裹著一件黑色的休閑棉襖，領著二八風頭，抹著頭油，帶著一副眼鏡，看上去跟領導幹部似的，就是稍微憔悴一些。

    劉訓國在看看自己，髒兮兮的藏青色老布褲子，膝蓋上綁著老棉花護膝，一雙沾滿了泥水的大頭鞋，身上裹著棉大衣，上麵還有幾個補丁，和劉成國是沒法比了。

    這個時候，他才恍然大悟，劉成國現在是城裏人了，不願意在回金河農村了。

    既然他不肯回金河，劉訓國也不再說了，當即道：“那行，你定個日子，我通知家裏人。”

    劉成國道：“就這個月八號吧，那啥，哥呀，那個……是這樣，你也知道城裏挑費高，我也不想張揚，你就通知咱們一家就行了，咱爹媽，你，嫂子，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

    劉訓國皺眉，“其他人呢？舉國、保國那幾個堂兄弟呢？”

    劉成國道：“算了吧，別通知了。”

    劉三峰看了出來，悄悄推了劉訓國一把，劉訓國也就不在說了，但心中有話說不出來，就好像噎了一把棉花。

    吃過飯，劉訓國猶豫再三，還是拿出了兩百塊錢來，劉成國臉上竟然不高興，他不高興的原因不是因為劉訓國給錢，而是嫌棄劉訓國給的少……

    劉訓國也看出來了，心裏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就這兩百塊錢，可是他以前三個月的工資咯。

    這也就是最近這一個多月家裏開了代銷點，劉三峰外出天天趕集，掙點錢，要不然的話，這也沒有啊。

    爺倆出了劉成國的家門，領走的時候，劉成國拿出一包綠牡丹香煙給劉訓國，這可是六塊錢一包的香煙。

    劉訓國推脫不要，莊稼人抽不起。

    劉成國說：“哥，你回去後，看看嫂子在家有空不，我實在走不開，咱娘身體不好，讓嫂子過來幫忙料理幾天。”

    劉訓國一愣，明白了，這包煙還是有用意的，是讓崔大姐過來照顧他媳婦月子。

    劉三峰也聽明白了，“不要不要，我娘沒空，跟家忙著哩。”

    劉訓國道：“我回去看看，沒啥事就讓她過來替你幾天。”

    那行，那行。”劉成國激動的說，送爺倆出門，“哥，我等著啊，我等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