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夏洛克都是個特立獨行不在乎世俗眼神的怪客。

    但今天在開車把符照帶到美食區餐會之前，他在車裏伸出手指再三強調：“帶你進去以後我就走，在那裏不準和任何人說你認識我，否則離職走人，明白嗎？”

    副駕駛上的符照幾乎被戳到車窗上，拚命點頭抱緊了懷裏的一摞飯盒：“明白明白，我隻負責吃。”

    ……太丟人了。

    夏洛克瞥了他一眼，鎖車進入燈火輝煌的高級餐廳。

    他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無法忍受符照用他的名號在外麵招搖，而且勸說無用，冷戰無效。

    五糧液會抓住一切時間在他耳旁碎碎念著“帶我去吧”，以及本能的忽視一切諸如“厭惡”“反感”的惡意情緒，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其實符照的反派守則中有“不得亂占小便宜”這條，但考慮到他目前的經濟狀況，暫時扭曲一下原則比較有利於生存。

    正式員工的id卡在餐廳頂層的電子鎖上輕輕一掃，那扇緊閉的大門頓時打開，露出一排排陳列在桌上的餐點，和三三兩兩走動的超級英雄。

    符照眼含熱淚地走了進去，深深呼吸著美食香氣心裏感慨萬千：“boss，琴酒老大，以及組織的其他成員，我終於在這個世界裏吃上龍蝦了……”

    總部的員工聚餐采取自助模式，不限量供應更顯得財大氣粗！鋼琴樂和輕笑聲混合著緩緩飄在空氣中……

    夏洛克豎起衣領遮住半張臉，看到符照丟掉飯盒殺進取餐的人群中，在被人認出來之前離開。

    “her。”

    熟悉卻稱不上喜歡的沉穩男中音，讓他腳步慢了幾分。

    夏洛克還沒走到門口，循著聲音停下來，麵無表情的打招呼：“如果沒有正事，我就先回去了。”

    “難得見到你出現在聚會上，為什麽剛露麵還不到一分鍾就要離開？我可是從你進來那刻就盯上你了。”麥考夫在他身側低語，舉起手裏的高腳杯邀請，“來一點香檳嗎？我喜歡這種意味著慶祝的酒。”

    “不用，謝謝。”夏洛克冷峻的簡短拒絕，繞開他繼續向出口的自動門走去，背後卻傳來更讓人煩躁的腳步聲。

    “夏洛克？你還沒走啊，是不是改變主意了？那要一起吃嗎？”符照已經掃蕩過一輪興高采烈地跑回來，手裏疊著四五個裝滿食物的盤子，看到他身邊的男人小聲提問，“這是哪位？”

    安防局的超級英雄嗎？沒見過啊。

    夏洛克深深歎了口氣，放下遮住半張臉的衣領：“真不敢相信今夜我會在這裏浪費生命……”

    “麥考夫·福爾摩斯，幸會。”穿正裝的男人友好地伸出右手，露出的掌心柔軟幹淨，一看就知道是教養良好的知識分子。

    符照耍雜技一樣將所有盤子依次碼在伸直的手臂上，空出手握著他的指尖輕輕晃了晃：“我叫符照，不過我其實姓胡，但倒黴的是當年登記戶口的人普通話很成問題……我剛才把所有剛出鍋的海鮮鐵板燒都拿過來了，如果想吃的話可以分你一點。”

    麥考夫沒忍住笑出來，左手上的酒杯中液體蕩出漣漪：“哈哈哈，這就是你招來的助手？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們去那邊坐下聊聊吧。”

    符照被他邀請著走向落地窗旁的空桌，順便拽了一把夏洛克：“你也姓福爾摩斯？那麽和他……”

    “那是我哥哥。”夏洛克打斷他，極其不情願地坐了下來。

    符照把手臂上的瓷質盤子放下，很大方地表示你們隨便吃，低頭在餐盤中挑了最喜歡的龍蝦：“一直沒聽他說起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家人啊，上次去夏洛克家裏好像也沒有其他人居住的痕跡，你們關係不好嗎？”

    “沒辦法，比起親人，還是我現任安防局局長的身份更能讓他滿意。”麥考夫無奈的搖搖頭，坐在對麵端起香檳杯，“噢，我有這個就行了。”

    和夏洛克鋒芒畢露的銳利精英感不同，他哥哥明顯更內斂一些，像老派的英倫紳士，喜歡沒有花紋的牛津鞋，見到誰都會彬彬有禮微笑的那種。

    “局長？竟然是局長！”符照睜大眼睛激動起來，啃著龍蝦小心翼翼地詢問，“如果我現在賄賂你，能漲工資嗎？”

    “……我想不行。”麥考夫迅速回絕，揶揄的灰色眼睛落在他旁邊的夏洛克身上，“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總部一半左右的案件都由你處理，哪怕是助手的工作量都不容小覷。怎麽，不私人補貼一點嗎？”

    如果沒有記錯？思維敏捷程度更勝自己一籌的人還需要這種謙辭，就是所謂的紳士風度嗎？

    夏洛克抬頭望著血緣上的兄長，“算了吧，他天天都在工作時間睡覺，一周一次的必要執勤還翹了三天夜班，唯一的優點就是會打掃衛生，機器人都可以做。”

    “但是你也沒有辭了他換個機器人。”麥考夫一針見血地指出重點，調侃到此結束，略微側頭換上認真的表情，“西區的那起失蹤案，你有結論了嗎？”

    “已經確定了綁架者是誰，案子交由索爾處理，接下來的發展與我無關。”夏洛克雙手十指相對抵住下頜，說著無關卻一副陷入思考的架勢。

    “那就是還沒有結論。”麥考夫敏銳戳穿他的托詞，鐵灰色的眼睛毫無笑意。

    符照發覺空氣中的氛圍開始嚴肅，一仰頭把龍蝦尾巴咽下去插話：“罪犯的身份很明顯，不過曾經的邪神綁架一個怨靈有什麽用？”

    “是啊，洛基綁架一個怨靈有什麽用。”麥考夫將他的話重複一遍，但很明顯是在詢問夏洛克，意味深長地提醒，“你知道嗎，出現在這裏的超級英雄來自不同世界，所生活的背景也不一樣。就好像鳥類和人類的區別，我們不會飛所以換了環境也沒有什麽不妥，鳥兒卻不同。好了，我還要去見別的人，今天就到這裏，祝你愉快。”

    麥考夫留下一長串別有深意的提示後端著酒杯離開，背影看上去比夏洛克更高一些，顯得相當結實。

    鳥兒和人類的區別？飛翔，不飛翔？

    夏洛克突然放下手，眼底的迷霧頓時消散：“我明白了！他是打算這樣做嗎……索爾為什麽不提出來？哦，以雷神的智商估計想不到。”

    “什麽想不到？”符照聽得一頭霧水，不過反派實施邪惡計劃時如果不帶上他，他是沒什麽興趣探個究竟的。

    “有些事他們習以為常，我們卻完全陌生。”夏洛克想通之後居然有了胃口，拎起手邊的餐叉戳上一塊鬆餅，“神力。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所有被冠以‘神’之名義的英雄都被限製了力量，索爾再也舉不起雷神之錘，洛基也失去了權杖，那麽他是想……恢複神力嗎？”

    在從前的世界裏夏洛克隻是個智商優異的普通人類，辦事靠的是大腦而非超自然力量，洛基反常的舉動讓他始終在思考。

    邪神到底要做什麽？毀滅世界？帶走怨魂又有什麽用？

    現在，一切都明晰了。

    “啥？又有人要成為新世界的卡密？”符照喝下一大口加冰塊的橙汁，很是頭疼的抱怨，“鳳凰河監獄不是還關了一個喜歡在小本本上寫別人名字的人麽，這種套路早就過時了吧……”

    “不是成為，他們本來就是從前世界中神明一樣的存在。”有個年幼的聲音由遠及近，站在桌邊平靜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符照握著餐具的手哆嗦一下，刀叉掉在盤子上發出清脆聲響，看清對方後才鬆口氣：“你哪位？嚇死我了……這聲音和我從前認識的某個熊孩子偵探一模一樣，他要是穿越過來這一餐廳的人都活不了。”

    那個小學生模樣的男孩背著學生氣的書包，茶色劉海下一雙很圓的大眼睛，聲音稚氣未脫內容卻清晰理智：“安防局超級英雄，代號‘童帝’的悠次郎。夏洛克先生，我是來找你的，最近由我接手的一起案件，似乎同樣和叛逃者邪神有關。”

    ……

    夜晚，城市中某個不為人知的地下角落。

    發電機運轉的聲音嗡嗡不斷，連空氣中似乎都有電流閃過的感覺。

    在外界銷聲匿跡許久的洛基，靜靜站在圓柱形的透明玻璃倉前觀望。

    西區的失蹤兒童，立櫃俊雄被困在其中，毫無血色的臉上是一雙黑洞洞泛著死氣的瞳孔，在和他對視。

    換做其他人……比如符照這種小慫包，可能被看一眼就跑遠了。

    “如果說變種人依靠科學方式獲得的能力不會被壓縮，那麽你為什麽也會存在？還是隻有神會隕落？”洛基卻毫不慌張，衝俊雄露出詭譎的微笑，邪佞肆意近乎自言自語，“輪回……倒是要看看最後，我和你誰才是這個世界上真正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