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尾錦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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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嘉很快就知道了,為何林清璿討厭衛嫿,因為她們夜晚的時候躺在了一張床榻上,說起了悄悄話。
晚飯之後,林清玨提出與衛嫿好久不見要抵足而眠,那林清璿就拉著林清嘉說是要徹夜長談。
萬氏輕笑著說道:“去吧去吧。”
老夫人是個愛熱鬧的,對姐妹的親近也是樂見其成。
林蒹則是看了一眼衛嫿,對著她微微頷首。
林清嘉又到了下午來過的林清璿的小院。
夜晚的時候瞧不清小院的景,隻有通透的琉璃水晶燈裏的燈火跳躍,燃亮了一小方的空地,前方的長廊燈光還未暗下,就懸著另一盞燈,一盞燈接著另一盞燈,曲折的長廊被照的亮堂堂的,像是白晝,又有著白晝所沒有的昏與明相割的美感。燭光的起伏不定,好似那浪濤一般,風起時候上漲與下落交替,帶著風的韻律。
林清璿對於姐妹同在一床這事是新鮮的。
洗漱之後,林清嘉的身上都帶著淡白蘭的香氣,這是林清璿愛的味道,兩人身上沾染的味道一樣,好像真的是一母同胞似的。
林清璿的目光也好似明珠一般閃爍著光芒。
躺在床上,自然要聊些什麽。
一開始說得就是性子看上去不大好的林蒹。
“姑母的性子以前不是這樣的。”林清璿有些感慨說道,“當時與姑父兩人可好了,蜜裏調油似的。兩人吟詩作對,賞月弄花,說不出的自在。”林清璿麵上一紅,輕輕說道,“說句不怕羞的,她曾經與姑父過得日子,正是我今後想要過得呢。”她也就敢同林清嘉說一說,若是同別人說了,怕別人覺得她不知羞。
林清嘉靜靜聽著林清璿的話,“如果要是姑母生的出兒子就好了。”
林清璿輕歎一聲,總覺得如果要是生下兒子,兩人還是過著神仙一樣的日子。
“那也是不成的。”林清嘉的聲音清冷,像是夜色之中擊罄石之聲,帶著流瀉在罄石上月的冷意。
“為什麽?”林清璿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林清嘉會這般說。
林清嘉說道:“因為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姑母嫁得是衛家長子。既然是嫡長子,衛家人還指望他出仕,怎會願意他沉溺於兒女情長之中?”歎息一聲,輕輕說道,“當初選中姑母,也是看重了林家的教養不是?”
“可是,兩人論詩作畫,縱情山水之中,也是美談不是嗎?”
林清嘉笑了笑,“要是兩人做出了傳世之作,在後世許是美談,在宗婦的眼中恐怕也不是,更何況……都是閨閣之詩,哪裏有什麽讓人驚豔之作呢?姑父既然是衛家的嫡長子,衛家是簪纓之家,姑父的書讀得好,人情達練,自然是希望他出仕的,躲在小樓成一統,怎會讓衛家人不心急?你想一想,若是大堂哥娶了這樣一個嫂嫂,伯母會怎樣想?”
林清璿從未想過這一層,隻是羨慕曾經的姑母與姑父的生活,細細品味林清嘉的話,隻覺得她的話切中要害。低低說道:“我要是有這樣的嫂嫂,我娘……恐怕是不依的。”說到了最後,聲音裏帶著怔忪,今日裏與林清嘉的話讓她過去所想之事一下坍塌。
林清嘉摟住了林清璿,摸了摸她柔軟的發絲,“所以我才說姑母一開始就做得不對,姑父一開始許是也覺得這樣的小日子過得不錯,如今肯定不會這樣覺得。”
林清璿不由得看著林清嘉,見著她彎起唇角,繼續說道,“閑散度日看上去好,可是手中無錢財處處受人製約,如今為官,家人心中歡喜,為了他的仕途,自然願意出錢財打點一二。另外就是,既然是一方父母官,旁人總有求著他的時候,手有權利的感覺與一介白身,到底是不同的。許是少數人不喜歡,更愛悠然隱居,姑父顯然不是這樣的人。”
林清璿抱著被子在床榻上打了一個滾,軟軟說道:“你說的有理。”
說過了林蒹,又說起了衛嫿。
大約是因為白日裏的畫作,晚上又躺在一張床上,林清璿白日裏不願說得話,此時就願意開口,說道,“衛嫿剛來的時候,我與大姐姐相比是更親近她的,我那時候學畫,旁人送了我幾尾錦鯉,讓我畫錦鯉在水中穿梭的情景。我就分了一尾我最喜歡的魚贈與她。”她還記得,那尾小魚是幾條魚裏最活潑跳脫的,金色的背脊線在光下閃閃發亮。
長睫垂下,掩住了眼底一瞬間的黯淡,輕輕說道,“我歡歡喜喜的去探望她,誰知道,在窗邊窺見了她把手伸入到水裏,把小魚撈出來…”林清璿的聲音很低,低到若不是呼吸的重一些就會壓過她的聲音,“…那時候魚還活著,我見著它的尾巴一甩一甩的。我身上發抖,想要衝進去,我娘正好過來,喊了我……”
“後來就是她哭了,姐姐安慰她,說是不要為魚死了難過,再賠我一條。我怎會依?明明是她弄死的。”
林清嘉一瞬間手腳冰涼,衛嫿曾經死過一個女兒,當時衛嫿在她的麵前用手捂死了她的孩子,卻跪在魏邵和的麵前,口口聲聲說著不怨林姐姐。
轉著手腕上的一串碧璽,指腹撚動五六粒後,狂跳的心才平複下來。
她已然重活一世,那些是前塵往事了。
說到了這裏,林清璿深吸一口氣,“我就與衛嫿勢同水火,這時候姐姐反而與衛嫿日漸親密,我反複同姐姐說,她都不信我,剛開始還讓我不要帶著偏見去看衛嫿,等到了最後,也懶得同我多說什麽,隻是敷衍我,衛嫿來的時候,仍是與她說說笑笑。”
林清嘉想到衛嫿,生的嬌弱,行走嫋娜,說話溫聲細語,看上去性子溫和而穩重,林清璿去同旁人說這事,隻怕沒人相信衛嫿會做出這樣的事。
衛嫿是一個機敏的,隻怕早早就同人哭訴自己不小心養死了魚兒,林清璿不依不撓。有衛嫿的話先入為主,任誰都會覺得林清璿不喜衛嫿,無理取鬧。
“你信我嗎?”林清璿輕輕問道。
林清嘉點點頭,想到黑暗之中林清璿看不到,就說道:“信得呀。”
林清璿笑道,聽得出林清嘉話語裏的真心。
一掃眼底的陰霾,語氣也是輕快,“都是過去的事了。”經過這一次說話,自覺與林清嘉更為親密了些,“我也勸不過姐姐,她年歲本就比我長一些,該知道的都知道,也不消我說。”
林清璿與林清玨兩人性情不同,因為衛嫿而越發漸行漸遠。
“兩位姑娘,夜已經深了。”林清璿身邊的丫鬟聽著兩人悉悉索索說著話,擔心兩人晚上兩人擠在一起本就睡不好,若是說的再晚一些,恐怕更是休息不好。
“這就睡得。”林清璿揚著聲說道。
林清璿本是打著主意,等著丫鬟睡下之後再與林清嘉說一小會兒話,誰知道,黑暗之中安安靜靜等著一會兒,她的眼皮子沉重耷拉下,墮入到了黑甜的夢中。
林清嘉聽到了旁側均勻的呼吸聲,也闔上了眼,很快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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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昨個兒晚飯之後,林蒹與老夫人說了什麽,今個兒一早就聽著說,衛夫人已經走了,衛嫿暫且留在府裏頭。
林清嘉抬頭,看著祖母的麵色有些難看,衛嫿也瞧出了老夫人麵色的不愉,低著頭不說話。
手裏頭攥著衣裙,若不是娘親的一顆心都在父親身上,她也不用總是想法子替自己謀劃。
衛嫿又覺得老夫人為人不公允,明明自己娘親是林府出去的姑娘,林清嘉的母親不過是一個女醫,憑什麽老夫人想著替林清嘉謀劃,把自己留下都不甘願?!
老夫人說道:“晚上的時候把繽華院裏頭的碧紗櫥收拾出來,你就與嘉丫頭擠一擠,也好親近一番。”
繽華院就是林清嘉所住的院子,這是讓林清嘉與衛嫿同住一起了。
林清嘉注意到,衛嫿的手指一下收緊,緊緊握住了杯盞,仰頭抿唇笑著,“聽老夫人的安排。”
衛嫿笑著應允,心中更是鬱鬱。
林清玨的眉心輕皺,想要開口說什麽,最終咽下了話。
“在府裏頭功課也不能耽擱下來,再過兩日,王師傅就來了,嫿丫頭和嘉丫頭就一起進學。”
“是。”林清嘉與衛嫿一齊應下。
既然是同住一處,衛嫿就想著和林清嘉多說幾句,誰知道,人前的時候林清嘉是淺笑,等到隻有她們兩人的時候,就淡了神色,明顯不願多談。
就算是母親在衛府被人不喜,衛嫿也從未被人斷過吃穿,何時住過客院的外間?還被人這般冷淡態度對待?尤其是林清嘉的出身更是讓她鄙夷。
衛嫿心中生著悶氣,她本就身子不好,憂思過重,夜晚的時候就生了高熱,讓繽華院鬧了個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