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奉經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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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夜已更深了。
馮遠昌加緊了腳步向盟中返還。他知道此事事關重大,雖然他也有著一己私心,一樣想將《龍歸訣》占為己有,但就在剛剛他看到的那一幕,仍舊讓他心有餘悸。
若不是他親眼看到一位不知死活的醉漢,因一時好奇偷看了一眼《龍歸訣》上的內容而登時斃命的話,他也不會如此確信此刻他懷裏揣著的就是《龍歸訣》。
他也想偷偷地看上一眼,但那醉漢慘死的場景卻一直在他眼線浮現。他怕了,畢竟此時的他已經是名門正教中的執劍長老,極具江湖名望、地位,他並不想為了一部不屬於自己的經書而錯失了自己現如今擁有的一切。
但他想的卻是這《龍歸訣》的傳人能夠是自己的人,更能夠為自己效力。他極其地希望自己的徒弟孫念仁可以成為這《龍歸訣》的傳人。
正思量間,馮遠昌已行到盟外的藏經閣前。他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見裏麵依舊燈火通明,隱約間似乎還能聽到清雅玄朗的吟詠之聲:
“夜闌人不靜,北風勁,驚人醒。心事難平,窗外幾點星伶仃。
披衣繞案行,燈昏明,月殘形。如我孤影,可憐壯誌誰人聽?”
馮遠昌在外聽得這吟詠之聲,心下不免一緊,小聲念叨著:“此人不可不防。”他又向閣內多望了幾眼後才離開這裏,又向前走去。
卻說藏經閣內的那吟詩之人名叫南宮斐,正是當年護經而死的南宮雲與陳靈之子。南宮雲夫婦離世時,他剛剛滿周歲,原本他的師祖敬林長老要將其親自照料,卻未料想身遭天譴,一命歸天。南宮雲生前眾師兄弟見盟主歸天,皆忙於爭奪盟主之位,更無一人願意照料年幼的南宮斐。無奈何隻有盟中藏經閣的奉經長老梁鬱甫心善,將其收養照料,教他讀書認字。就在南宮斐十五歲那年他的師父梁鬱甫長老也壽終正寢,南宮斐便成了盟中的奉經弟子,專門掌管經書子集。
對於自己父母護經而死的事情,以及師祖歸天之事,梁鬱甫自然是都說給南宮斐聽了。想到自己父母、師祖的慘死,再看看如今師叔伯們對自己的冷遇,南宮斐很小時就已看透人情冷暖,以致於他生性便叛逆,更加無視名門清規。
靜夜無事,南宮斐沽了一壺濁酒,獨自坐在書案前飲酒作詩,一抒胸懷。他的性子之中大多也遺傳了他父母的高傲,再加上身為讀書人而固有的清高,難免會使他有些自命不凡。他會因自己所受到的冷遇而自卑,同時他更會因自己所受到的冷遇而自負。
酒入愁腸,此時的南宮斐不免有些酣醉,他舉著一杯酒自顧自地對著窗外的長天說道:“爹、娘,還有師父、師祖,你們每一個人都是頂天立地的大人物,我身為你們的兒子、弟子,也應是大有一番作為才對。雖說這藏經閣內的每一部書我都已爛熟於心,但我卻仍舊窩在這藏經閣裏仰人鼻息。我本就不是如今這玄天盟的入室弟子,又何苦在此寄人籬下?倒不如盡早離開,闖出我的一片天地來。”說著,他又喝下這一杯酒,踉踉蹌蹌地站起了身子,準備收拾行囊,趁夜離開。
此時的馮遠昌已經走過了演武場,穿過了議事堂,正向向盟主廂房走去。到達盟主廂房後,馮遠昌輕敲了下房門,問道:“師父,可安歇了嗎?”
房中傳來一蒼勁的聲音:“還沒有,遠昌你進來吧。”
馮遠昌在門外答應一聲,便推門走進房內。房中此時正端坐著一位衣冠楚楚的尊者,約莫五十來歲,雖麵目威嚴,卻也長得臉圓體胖,讓人對其難生敬畏之情。
這胖尊者名叫上官毅,是南宮雲的師兄,如今玄天盟的盟主。他幼時剛剛拜入敬林長老門下時,敬林長老便已看出他為人自私狡詐且城府極深,便對他不甚喜愛,專心培養南宮雲一人,他便由此懷恨在心。
南宮雲與敬林長老相繼離世後,他更是為了爭奪盟主之位,不惜殘害同門,用師兄弟們的鮮血換來了他的盟主之位。也正因如此,江湖中各門各派對其皆感到不齒,近二十年來,玄天盟也一向很少與外界往來。
馮遠昌見到師父上官毅,很恭敬地施禮道:“師父,出大事了,《龍歸訣》又現世了。”說著他從懷中將經書掏了出來,遞到上官毅手中說:“弟子今日下山辦事,回來時,見街上有一醉漢無意間翻看此經書而身遭斃命,弟子心下起疑,走近看時,此經書果然是《龍歸訣》無疑。弟子不敢擅做主張,隻有將其帶回請師父定奪。”
上官毅經過經書看到上麵果然寫有“龍歸訣”三字,略一沉吟之後說道:“想必是又有《龍歸訣》的傳人應劫而生了。想那二十年前,師父因一己私心非要認定那南宮雲是其傳人,不僅害了南宮雲,竟也使自己身遭天譴,《龍歸訣》更是化為了灰燼,不能為世人所用。這次經書重現,挑選傳人時我們一定要慎重,切不可讓二十年前的悲劇再次發生。”
馮遠昌頷首稱是道:“師父說的有理,我想這《龍歸訣》既然在我玄天盟附近重現,那這傳人也必定是我盟中弟子。所以這件事情也無需告知其他門派,隻管在我盟中弟子挑選便可。師父,請恕我直言,二十年前這經書現世之時,你我便沒能一睹為快,可見如今現世你我師徒二人也並非這經書的傳人。我想,我們應該在這第三代的弟子中挑選出以為武藝、德行都在眾人之上的佼佼者,將經書傳給他。雖然我們沒有得到經書,但這經書的傳人卻為我們所用,如此倒也不虧。”
上官毅點點頭道:“你說的倒也沒錯,我們的確是與這經書無緣。但這經書的傳人一定是要對我等惟命是從,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馮遠昌道:“實不相瞞,我已物色好了一位合適的人,那邊是我的得意弟子孫念仁。在第三代弟子當中,他的武藝是最高的,也是最聽我們的話的人。但如若憑我們的一麵之詞就讓他成了這經書的傳人,難免會有人不服,而導致二十年前的悲劇重現。所以,為了掩人耳目,弟子向召開一場傳經比武大會,叫五個分堂的優秀弟子一同比武奪經。到那時孫念仁技壓群雄、奪得經書,我們傳經與他,眾人也會心服口服。”
上官毅滿口稱讚道:“如此甚好,那就盡早地安排下去,這件事宜早不宜遲,免得夜長夢多。”
馮遠昌答應了一聲,又說道:“師父,弟子還有一事要請師父定奪。”
上官毅略有些不耐煩地問道:“還有什麽事,快快說來。”
馮遠昌道:“就是在傳經大會召開之前,這經書應該如何處置?”
上官毅不假思索地道:“放到藏經閣內保管便是了。”
馮遠昌又道:“如此,隻怕不妥,那藏經閣內的奉經弟子南宮斐,畢竟是南宮雲的兒子,適才弟子回來時路過那裏,聽到他正在吟詩,詩句之中無不透露出他壯誌難鳴的悲憤,可見此人不得不防啊。”
上官毅卻不以為然地說:“他一個書生難免也會有些心高氣傲,是你多疑了。況且他並不會半點武功,又怎會是經書傳人?此人又生性清高,見我等冷遇於他,未收他做入室弟子,他對我盟中的武功亦是不屑,從未看過一本我盟中的武功經卷。你將經書送去時,就對他說這是盟中的武功經卷,以他的性子一定是不會看的。”
馮遠昌見師父如此放心,便也不再疑心,答應一聲道:“如此,我便將這經書送入藏經閣內。”說著,他便又施了一禮,轉身走出房門,又向藏經閣折返而去。
到達藏經閣後,馮遠昌也不顧什麽禮數便破門而入,正巧與一身酒氣,正欲趁夜離開的南宮斐撞個滿懷。南宮斐向來不服管教,此刻再加上一點酒勁,登時惱怒起來,罵道:“瞎了眼的蠢材,給我滾開!”
馮遠昌見南宮斐醉酒且出言不遜,一時間竟也要教訓起他道:“南宮斐,你好猖狂。你可知我是誰,竟敢對我口出狂言?還有盟規上說了,不得於盟內飲酒,你為何明知故犯?”
南宮斐嗔笑一聲說道:“盟規?那是寫給那些入室弟子看的,我一個門外弟子,與我何幹?你們的那些什麽狗屁規矩根本管不了我。還有我不管你是誰,這裏是藏經閣,是我的地方,就算他上官毅來了,也不得撒野!”
馮遠昌知道南宮斐的性子,也不再與他爭論,覺得還是先辦正事要緊,便一邊將懷中的《龍歸訣》掏出,一邊繞過南宮斐向藏經閣內走去,又一邊說道:“這是上官盟主最新研創的一部我盟中的武功秘籍,我今日來就是將其放入藏經閣內看管的,順便告知你一下。”
南宮斐也並沒有留意去看那經書,便也信了那馮遠昌的話。那馮遠昌走到閣內書架處,又不免問了一句:“我盟中的武功秘籍都擺放在哪架書架上?”
南宮斐十分傲慢地說道:“你自己喜歡擺放在哪都可以,我已經不再管這裏的事了。”
“不再管這裏的事了?”馮遠昌疑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南宮斐說道:“我要離開這裏,去闖出我自己的一片天地,而不是繼續在這裏苟延殘喘、仰人鼻息。”
馮遠昌又不免教訓起道:“你走了,這經書誰來掌管?”
南宮斐不以為然地一笑道:“一把火都燒了也就不用掌管了。”
“你…”馮遠昌一時語塞,但轉念一想,南宮斐若是離開,自己便也不用擔心《龍歸訣》會被他所窺,當下便轉臉說道:“你說的也是,想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實在不應該窩在這裏寄人籬下,出去闖蕩一番也好。我不會攔你,你這就走吧。”
南宮斐生性灑脫,也不管馮遠昌如此是不是要加害與他。聽馮遠昌說讓自己走,當下也沒說什麽,隻是輕笑一聲,便踉踉蹌蹌地向令下走去。
馮遠昌見南宮斐遠走,心中的巨石登時落地。他如釋重負地長歎一聲,放下了心來,隨手將《龍歸訣》放在書案上,便輕鬆離開。
再說南宮斐已經快走到嶺下,忽然玩性大起,想要回到藏經閣內將馮遠昌剛送來的武功秘籍撕毀,好出一出自己心頭的惡氣。主意拿定後,南宮斐不由得大笑一聲,轉身又向嶺上返回而去。
南宮斐回到藏經閣時,馮遠昌早已離去。他見四下無人,便也大搖大擺地進了藏經閣。正欲去翻找那武功秘籍時,忽見書案上正放著一本經書,南宮斐知道那經書便是了,笑了一下,走上前去,也沒有細看那經書上的文字,信手抄起翻開,便要將其撕毀。
南宮斐兩手正要用力撕毀經書時,卻不經意間看到他翻開的那一頁上寫有一首詩。南宮斐一時好奇,便跟著念了起來:“非禪非道妙法玄,看破仙魔與人間,金光萬丈護本體,一脈熱血舞狂劍。騰訣雲起龍追月,七星八卦皆秒傳。參得大道歸正法,不戀凡俗我為仙。”南宮斐見這經書上所寫的詩句並非是武功心法與招式,不由得也心下生疑,再向後翻看幾頁時,卻發現那經書上空空如也,並無半點字跡,更是疑惑地自言自語道:“難不成這是一部無字天書?”
南宮斐好奇心盛,忙將經書一合,去看那經書的扉頁。這一看不要緊,驚得那南宮斐頓時酒醒。隻見那經書的扉頁上赫然寫著三個大字——
“龍歸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