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錦繡莊，錢二趁陳伯不注意，將庫房鑰匙偷到了手。夜晚，錢二悄悄打開了倉房將八鳳繞空牡丹圖給盜了出來。他連忙朝錦繡莊外走去，誰知，竟與一牆之隔的宮中守衛撞了個正麵。

    站住，你是哪個宮的，這麽晚了怎麽還在此處。”守衛大喝道。

    啊，大人，小的是錦繡莊雜工錢二。剛才我家大人說有東西落在錦繡莊，我是特意來取的。”守衛將錢二打量了一番，便給放行了。

    錢二急急忙忙朝城南走去，他一邊念著：“內橋下三裏處有一座廢宅，交給一人即可。第二日一早便可取回。”很快，錢二按著那大爺交代的敲開了一座廢宅的大門，門縫裏立刻探出一個腦袋，他朝四周看了一眼，很快將八鳳繞空牡丹圖取了去。

    明日一早一定要還給我呀。這可是皇後娘娘的夾衣紋樣，萬一有什麽閃失我擔待不起。”錢二不忘提醒著，然後他惴惴不安地離開了，很快，廢棄的宅子中，一人雙手靈巧地打開了圖紙。

    牡丹花旁八鳳繞空赫然於上，儀態萬千。果然錦繡莊的畫師工筆厲害。不過，我們機房的工藝也不會輸於人下。嗬嗬嗬，這次若為貴妃娘娘交代的事辦成，娘娘答應助我們機房在京城名聲大作。”說著話，一位匠人將畫稿暈染於布上。幽幽的燭火下，破宅一側竟有一架改良織機。

    第二日一早，破宅外，八鳳繞空牡丹圖如約還至。很快，一年一度的春節到了。

    劈裏啪啦，應天城大街小巷歡聲笑語，貼著福字、放著鞭炮。“春節了，春節了。”孩子們歡笑著。街頭巷尾，歡騰的氣氛熱熱鬧鬧著一片。

    景軒、雲娘。昨日宮裏傳了話來，官員及親眷今夜前去宮中參加國宴。你們晚些收拾好後隨我一道進宮吧。”雲大人交代著。景軒、雲娘應著，這邊收拾了起來。

    天氣冷了，景軒你要多穿點。錦繡莊織匠們，該多發些銀子，讓他們好好回家過年呢。對了，還有隔壁張大嬸送來了喜蛋，說是她女兒生了孩子，我們還沒去道賀。”雲娘收羅著，一邊絮絮叨叨著。半響，景軒沒吭聲，雲娘看了過去，竟見景軒正笑著望著她。雲娘雙頰頓時一片緋紅，問道：“景軒，你這樣看著我幹嘛？”

    我在想，雲娘怎麽變得這麽嘮叨，這要真娶過了門，我這耳根子可怎麽辦呀？”景軒故意說著。

    你，竟說我叨嘮來了。”雲娘又氣又羞，拿起一隻步搖朝他丟了過去。

    哈哈哈。”景軒大笑著跑出屋外，雲娘也追了出去。

    二人嘻嘻鬧鬧一直到了佛堂。隻見家丁正肅立在佛堂外。他看到景軒、雲娘，連忙道：“雲娘小姐，景軒姑爺，老爺正在禮佛，不要打擾。”雲娘立刻止住了笑聲，景軒疑惑地立在佛堂外。這會，就聽得一陣木魚聲。雲娘立刻拉著景軒離去。景軒看著佛堂，似乎那裏麵掩藏著不可告人的事情。

    景軒問：“為什麽雲大人從不讓人進佛堂？包括你。裏麵不是有你娘親的牌位嗎？”

    我也不是特別明白。四年前，佛堂整修了一番，父親大人就立了規矩不讓任何人進入，包括我。父親大人說是因為我與娘親長得太過相似，生死相隔不免觸景傷情。我不願父親大人難過，也就不再進佛堂，即使到了娘親忌日也都在佛堂外叩拜。”

    景軒聽了若有所思著。

    晌午過後，雲大人才從佛堂出來，看上去心事重重。雲大人詢問：“雲娘，今年進貢的‘八鳳繞空牡丹夾衣’可否準備妥當了？”

    嗯，父親大人，都已準備好了。”雲娘指著紅色錦緞包裹的一物，雲大人點了點頭。

    傍晚，皇宮掌燈。奉天殿內，熱熱鬧鬧的春節國宴開始了。宮商角羽齊聲鶴鳴，朝中大臣們紛紛相迎，大家熱熱鬧鬧寒暄聲一片。教坊司樂歌在殿內奏著，宮女雲髻片片、朵朵蓮步在樂聲中來回穿梭。她們端上喜酒美食，太監們迎領著大臣及親眷入座。殿上的禦座鋪上黃麾，禦筵擺在禦座的東西一方。藻井上，金色的團龍呼之欲出、氣吞山河。鼓樂聲震耳欲聾著。

    皇上駕到。”聽得公公高呼，就見朱元璋似撼天獅子下雲端般走上了大殿。

    大臣們紛紛下跪，呼道：“皇上萬歲萬萬歲。”隨後，鞭炮鳴響，皇太子朱標、親王等依次上殿。

    景軒，你怎麽了？”雲娘見景軒愣神中。

    沒事，雲娘。我看著此時佳景，忽然想起父親，”景軒搖了搖頭。這邊，百官行禮後，光祿寺魚貫而入，大樂奏響。

    平身，眾愛卿。”朱元璋大聲道。

    謝皇上。”眾臣異口同聲響徹宮宇。聲樂中，光祿寺開爵注酒。司壺、尚酒、尚食等一班人伺候著大臣們。

    這時，朱元璋發話道，“今適逢佳節，朕邀請眾愛卿及家眷入宮一同享宴。一來表朕愛民之意，二來是感謝各位大臣一年來為朝廷所做的貢獻。來，喝。”朱元璋起身，眾官俯伏讚拜。一時間，笑聲不斷，美酒飄香。歌舞上場，宮女如同百花盛開。她們柳腰擺動，水袖甩開，又如芙蓉綻放。輕歌曼舞中，大臣們愉快地品嚐著佳肴。朱元璋看著這片歌舞升平，心中滿是自豪。

    小月，將‘牡丹夾衣’拿來讓本宮看一看。”宸妃吩咐著。

    是。”宮女小月低著頭，趕緊遞了上去。

    呀，錦繡莊的工藝果然是與眾不同。”宸妃撫摸著，一邊細細瞧著。宸妃得意地想，這牡丹繡得多麽漂亮，雖比皇後娘娘的夾衣少了八鳳繞空，但是其寓意如出一轍。後宮等級深嚴，八鳳繞空乃皇後獨享。本宮即使效仿皇後娘娘，但仍然尊卑有別。如今皇上思念皇後娘娘特命錦繡莊織造了‘八鳳繞空牡丹夾衣’也隻是睹物思人。待皇上神情低落時，見本宮穿著同樣形製的夾衣，雖無八鳳繞空，但牡丹依在。這愛屋及烏，自當對本宮更加寵愛有佳。

    快，趕緊為本宮梳頭，馬上更衣。”

    是。”小月趕緊將‘牡丹夾衣’放回衣室，同時間，她顫抖著雙手竟將夾衣調包了。調包的夾衣上赫然刺繡著八隻彩色翎毛的大鳥——八鳳繞空。

    宮女小月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心裏說著，宸妃娘娘，對不起。您平時待我也苛刻。如今我娘親在貴妃手上，貴妃前朝有著權勢依傍。你一個宸妃根本就鬥不過她。今日，皇上雖然寵愛您，等您年老色衰，貴妃還是貴妃，而您卻是一個失了寵的嬪妃。

    小月，你在磨蹭什麽，還不快過來幫本宮梳頭。”宸妃不悅道。

    是是是，奴才這就來。”宮女小月應聲道。

    不多會，宸妃到了衣室。宸妃看著銅鏡中的她嬌豔動人，嘴角梨窩隱現仿佛冬日裏綻放的桃花。她滿意地笑著也沒在意，就讓小月將夾衣給她披上了身。而夾衣背後那光亮的八鳳繞空正隨著宸妃的走動出現淩空狀的隱現花紋。宸妃絲毫沒有察覺，她催促著便罩上霞披急急地向大殿趕去。

    宸妃，怎麽還沒到？”朱元璋一邊喝酒，一邊問著身旁的陳公公。

    嗬嗬嗬，皇上，宸妃娘娘說今日要給皇上您一個驚喜。”陳公公笑眯眯地說著。

    哦？”朱元璋會意地笑了笑。宸妃雖說不是絕色佳人，但是形神與馬皇後有幾分相似，很哄得他開心。朱元璋想著，又感傷地看著一旁特意為馬皇後留的空桌椅。

    於是，朱元璋說道：“雲愛卿，錦繡莊所造的‘八鳳繞空牡丹夾衣’還不趕快給朕呈上來，也可讓眾卿家一同欣賞一番錦繡莊的工藝。”

    是，皇上。”

    這邊，雲娘和景軒捧著“八鳳繞空牡丹夾衣”上了殿前，他們緩緩展開，頓時一片光彩奪目。

    啊呀，真是雍容華貴之極，儀態萬千啊。錦繡莊絲織工藝實在了不得。”眾臣及親眷們驚歎不已，朱元璋更是大為讚賞。

    這邊，雲娘說道：“這是錦繡莊遵皇上旨意，為紀念仙逝的皇後娘娘特意織造的灑線繡蹙‘八鳳繞空牡丹夾衣’。此夾衣運用了十二種刺繡針法，故花豔地虛、鳳舞成趣，正象征皇後娘娘厚德仁慈永存人間。”

    朱元璋急忙道，“快快快，給朕呈上來。”接過夾衣，朱元璋流下了淚水。他一邊撫摸著，一邊將夾衣放到了馬皇後的空位上。

    群臣自然知曉，都擦拭眼眶紛紛跪下來道：“皇上與皇後娘娘相愛篤深，令微臣們實在感動不已，皇上也請保重龍體。”

    太子朱標也抹著淚向朱元璋說道：“兒臣感激父皇對母後的鍾愛之情。”

    朱元璋歎了歎，說道：“此日佳節，皇子、眾卿還是痛飲同樂吧。”

    說著，鼓樂奏響。大臣們重新落座。不多會，就聽得公公報：“宸妃娘娘駕到。”

    眾人就見頭圍鎏金花座，上嵌血瑙珊瑚，玉麵芙蓉、明眸生輝的宸妃搖曳生姿地走上了大殿。宸妃霞披一褪，向四周行禮，頓時她夾衣後的八鳳繞空熠熠生輝，將群臣的眼睛幾乎晃花了。

    這，這，這。”大臣們騷動了起來。雲娘、景軒也吃驚不已。可憐宸妃並不知曉，而朱元璋卻已鐵青了臉。

    啪”，朱元璋怒拍桌子，一時間大殿上鴉雀無聲，滿朝大臣和家眷紛紛跪了下來。“大膽宸妃，你竟敢穿著和馬皇後一模一樣的‘八鳳繞空牡丹夾衣’。後宮尊卑有別，你難道不知曉？還是別有居心？”

    什麽？八鳳繞空？這，這怎麽可能？”宸妃嚇得趕緊將身後的夾衣扯前一看，刺眼的八鳳繞空圖金燦燦地傲然於衣上。

    這怎麽可能？不可能啊，本宮明明交代了隻繡牡丹，沒有八鳳繞空啊。後宮尊卑有別，平日就是犯了普通宮規都要受到嚴厲的懲罰。更何況此時還是冒犯了已故的馬皇後，覬覦皇後之位的乃是大罪。”宸妃心想完了，頓時跌坐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