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最後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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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遊師爺一行打道回府的半路上,還發生了一件小插曲:當他們繞過玉帶湖,準備南下的時候,剛踏入一條三岔口,卻冷不防迎麵碰上一夥屍怪大軍!

    大軍沿北方的官道過來,並沒有刻意隱藏行蹤。也不知有多少兵力,浩浩蕩蕩連綿不斷,見也見不到頭。

    遊師爺一行剛迂回而下,一下子就同它們打了個照麵。一看形勢不對,前者趕緊指揮眾人掉頭,趕在屍怪大軍之前,往千渡河的方向,沒命地奔襲。

    在屍怪大軍最前端,一個高大偉岸,卻又渾身邪氣的身影,端坐在藤椅上閉目養神。它似有察覺,一直緊閉著的雙眼突然睜開。

    睜眼的那一刹那,仿似都有一道金光,從眸子裏一閃而逝。它冷眼瞧了一眼前方,但見視線極遠處,一行數十人馬,突然從斜刺裏鑽出來。頓了頓,卻往它們相反的地方快速離去了。

    它不動聲色的,複又閉回眼睛,似是喃喃自語:“看來,我們的行蹤暴露了啊……”

    這時,它的身旁卻突兀的響起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一群老鼠而已,隨他們去了。那些師爺也不遲鈍,此番咱們隊伍宏大,早晚會被他們發現的。”

    它看向了前者:“我可不是浮笙,做事鬼鬼祟祟的。柱熥兄,此番我與你強強聯手,再次卷土重來,相信一定能馬到功成!”

    這叫做“柱熥”的鬼王的身邊,此刻竟還坐有一個鬼王!隻見這鬼王:麵容邪氣,英俊中還帶著一絲妖媚,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戲曲小生。

    隻是這“白麵小生”,看起來卻是極為不簡單。它同樣在一旁閉目養神,剛接完柱熥的話頭,也是緩緩睜開了眼。眼眸深邃,似有無窮吸引力,而眸子深處,卻顯現出一道妖豔的血紅色!

    先且不理會這群浩浩蕩蕩的屍怪大軍,遊師爺一行近百師爺,搜集到了有用的消息,又碰巧遇到了屍怪大軍,此刻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子飛回碧海城。

    他們馬不停蹄,沒日沒夜的趕路。就算這樣,也是將近三天後,才到達了碧海城。

    沒來得及歇一口氣,剛進西門,卻聽得金沙城主帶了援兵,比他早一步先到。也沒理會那麽多,心急火燎就去了城主府。

    再後來,也就是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此番出行,本意是打探劉師爺的消息,沒想到,卻牽扯出後麵一係列的變故。這次遠征,竟花了他們近十天的時間!

    不過,好在遇到了閻師爺,也得知了不少有用的消息。雖然大多數是道聽途說,但有總比沒有的好。

    遊師爺此番端坐在城主府大堂內,一邊飲茶、一邊理思緒。待得最後一口香茗品完,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完。

    他盡可能的,將經過講得更詳細。但牽涉到一些敏感的話語,比如“盤師爺”,就一語帶過。身旁,則是碧海城的三位城主、金沙神姑和神箭師爺,在認真的聆聽,盡量不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還有什麽疑問,幾位城主不妨提出來,屬下怕有什麽遺漏的,也好補充。”遊師爺盯著四位城主,負責的問到。

    金沙神姑想了想,便問道:“如遊師爺所言,你們碰到的真是‘神刀柳葉——閻乙書’?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對你說的那些話,就不會是假的了!

    隻是沒想到,曹師爺現在竟陷入了如此境地!依閻師爺話語裏的意思,此番屍怪竟調動了六七位鬼王,這下,事情可就棘手了!”

    遊師爺凝重地點了點頭,表示此事確實不假。而一旁的梁城主又問道:“遊師爺,你說你們回來時,恰巧碰到了屍怪大軍?那你們可有看清,帶頭之人,是不是那浮笙鬼王?”

    遊師爺一聽,略顯尷尬,於是不好意思地回答:“這個~突然見到這麽多屍怪,當時我們也被嚇壞了,隻管逃命。而且相距甚遠,那帶頭的,確實是沒看清……”

    梁城主“哦”了一聲,便繼續道:“不妨,管它是浮笙鬼王,還是哪裏冒出來的妖邪,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要我們萬眾一心,就是天塌下來,也得給它頂回去!

    如此說來,它們兵力也不少,光是渡河和穿過未名森林,也要花費不少時間。況且,屍怪大軍內部也不統一,魚龍混雜的。等它們調度好,也當是半月之後,才能抵達這裏了。”

    頓了頓,遂朝遊師爺作了一揖:“遊師爺,你們一路過來辛苦了!路途遙遠不說,還接連碰到了幾個鬼王!這其中或許有些運氣成分,但辛虧有了你,才沒有損失一員,這實乃幸事。

    遊老哥,出去了這麽多天,怕是都累了吧。你們剛回家,先好好歇息一番。”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又補充道:“你是碧海城的‘都慰’,手底下就這百來號人,怕是少了點。近幾rb城主還會再抽調兩百師爺與你。

    但求遊老哥:定要好好帶這三百兄弟,往後的日子,就再也無法輕鬆了……好了,再沒什麽事的話,你就先下去吧,有勞費心!”

    遊師爺聽完,忙一正色,當即起身、單膝跪地。凝重道:“是,城主!屬下定當不辱使命!”遂領命退身。

    其餘五人,還在大堂內商量對策,而遊師爺則徑自掩門步了出來。抬頭望天,見萬裏無雲,偶爾有一隻隻準備歸巢的麻雀,從低空嘰嘰喳喳地飛過,看起來,一切都顯得那麽的寧靜、祥和。

    隻是這一片祥和下,卻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的狂風暴雨,人們究竟能不能撐住……

    低頭一看,正好看見遊無痕翹首等待的身影。看似後者已在這兒等了很久了,一張臉滿是焦急之色。見遊師爺走出來,忙迎了上去。

    近十天不見,這小子好像都成長了不少。人曬黑了不說,還知道買塊皮刀鞘紮在腰間,將滅魂刺別在腰後,看起來倒挺有模有樣的。

    這種後繼有人的安定感,可不是人人都能深刻體會到的。遊師爺欣慰的笑了笑,也是大步跨了過去……

    天色將晚,五人才從城主府踱步而出。梁鳴荼上前一步迎住金沙神姑,道:“神姑,此番兩城能這麽快將意見統一,還要多謝神姑和國主,對梁某的信任!鄙人已為各位貴賓安排了上房就寢,也安排了一些簡單的酒席,為各位接風洗塵。請!”

    眾人也沒有推辭,便陪同前往。輪到胡欽經過梁鳴荼身邊時,後者卻一反城主平時的威嚴形象,突然俏皮地說了一聲:“箐兒,請!”

    走到前頭的神姑突然頓足:這連稱呼都改了……遂忍不住回頭調侃道:“嘖嘖!這女大當嫁,養了十幾年的乖徒兒,轉眼間,就是別人的啦……”

    一聽金沙神姑竟開起了這般玩笑,眾人也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噗嗤”一笑。胡欽臉一紅,這走也不是,站也不是,都別提多尷尬了。

    她嗔了梁鳴荼和金沙神姑一眼:“梁城主、師父,你們~你們就別打趣咱了……”

    似是想到了什麽,遂又正色道:“師父,徒兒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你們先去吧……我隨後就到……”說話支支吾吾的,也不知有何事,非要現在去處理。

    梁鳴荼和金沙神姑,深深對望了一眼,隨後聽後者道:“去吧。”

    胡欽繞著城主府轉了半圈,便徑直往東而行。一直走到東牆校場的位置,隻見場中,一道身影背對而立,肩頭還搭著一塊獸皮——正是甄鹿!

    後者似乎知道是胡欽來了,遂頭也不回地輕聲道:“師妹,你終於來了。”緩緩回身,目光灼灼的盯著前者的眼睛。

    胡欽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不再看他。嘴裏小聲問道:“師兄,這麽晚了,你叫我來這裏,有什麽事嗎?”反觀甄鹿,眉頭一皺,有些傷感的歎了一口氣。

    他往後山的位置努了努嘴:“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吧,有些話,師兄想說與你聽……”說完,自顧自轉身,身形幾個起落間,便攀上了城牆。

    胡欽猶豫了片刻,不過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爬到後山頂,發現甄鹿正坐在一塊平坦的巨石上。見後者到了,便隨手拍了拍石頭,示意她也坐過去。胡欽走過去坐下了,卻沒有挨著他,中間隔了一段距離。

    甄鹿不動聲色的看了腳下的碧海城半晌,兩人均是默不作聲。過了許久,他才歎了一口氣說道:“師妹,還記得麽,以前,你與我最喜歡攀上金沙城的箭塔,數著星星。雖然無聊至極,但我覺得,我們在一起渡過的那十幾年的時光,是最快樂的!”

    抬頭看了看天,西邊還隱約有一絲餘暉,映得萬裏無雲的天空,純淨無暇。隻是,此刻卻見不到半顆星。

    收回目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胡欽的側顏。見後者此時也在一動不動的看著天空出神,想起今天她的決絕,不由感到心底裏無盡的悲涼。

    他繼續說到:“以前你常與師兄說:那顆最亮的星星,就是‘他’在的地方。我常常暗地裏思考,這個‘他’,究竟是何許人物,還是你的哪位故人?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那個他,竟然是梁鳴荼!”

    聽至此處,很明顯感覺到胡欽的身子一怔。不過聽甄鹿話語間的意思,想來是關於梁鳴荼的事,她對他還隻字未提。

    見後者甚至都不肯同他解釋一句,甄鹿此時心有不甘:“我不管你之前與這個姓梁的發生過什麽事,但我倆從小相依為命,青梅竹馬長大。你也知道,師兄一直以來都隻喜歡你一人,難道十幾年的感情,真的就抵不過那無足輕重的一次邂逅?!”

    聽到“無足輕重”一詞,胡欽這才眼神複雜地看向後者,輕聲道:“師兄,與你朝夕相處的十幾年間,的確是箐兒過得最開心、最無憂無慮的日子。可你要明白,感情這事,是不能夠強求的!

    曾經多次,我就暗地裏提醒過,箐兒早已心有所屬……或許再過幾年,我沒能再與梁大哥相見……就真的隻能孤苦此生了……”

    聽她左一句“梁大哥”,右一句“梁大哥”,此時的甄鹿,早已是氣不打一處來。再聽她話裏的意思,如果此生等不到梁鳴荼,她竟寧可孤獨一生!

    沒由得,甄鹿一陣怒火中燒,連說話也變得顫抖不已:“這麽說,你的心裏,真的就沒有師兄的一片位置?難道昔日柔情似水的師妹,竟是如此一副鐵石心腸?!”

    話語間,滿是咄咄逼人的味道。胡欽聽至此處,也暗暗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她咬了咬牙,遂狠心道:“是!我從最一開始,就一直將梁大哥,放在心裏最重要的位置!

    而且,雖說你是我師兄,但實際上,我一直都將你作為一個親弟弟來看。試問,你如何讓我將這份感情,看得那麽理所當然!?”

    胡欽當然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她說得這麽決絕,無非就是想,讓前者死了這份心。所謂長痛不如短痛,早一些了斷,對大家而言都是好處。隻是,她是這般單純的想,但話一到對方的耳朵裏,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好!好……”一連說了一長串好,甄鹿卻不怒反笑:“那梁鳴荼究竟有什麽好!都快五十的一個人了,此番屍怪大肆進攻,差點連城都破了!碧海城就是一處是非地,危難來時,連梁鳴荼都自身難保,你留在這裏,對你而言有什麽好處!”

    胡欽瞪大了眼看著前者,仿佛是第一次才認識她這個師兄一樣。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竟是那麽的自然。而他說了這句話之後,不僅絲毫不覺得過分,並且還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沒由得,胡欽突然就感到一絲疲憊。與其這樣無謂的糾纏,還不如直接躲得遠遠的,也好讓他看清事實。

    想至此處,她突然站起來,隻冷冷說了一句:“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了!我今天已表了態,從今往後,隻屬於梁大哥一人!我還有事,先下去了,師兄……保重!”

    說完,也不去理會臉色古怪、楞在那裏的甄鹿。隻是她剛轉身還沒走兩步,身影卻突然頓住。原來是甄鹿猝不及防之下,突然拉住了她。

    她剛回過頭,就看見麵前這張陰冷得可怕的一張臉。還未有所動作,後者卻突然一用力,將前者朝後重重一扯!

    “啪”地一聲,胡欽就直直摔在了石頭上。她連忙翻過身,卻隻感到眼前一黑,一個人影迅速的撲過來,將她死死壓住。她情急之下慌忙掙紮,竟絲毫不能動彈!

    看著近在咫尺的一張扭曲到極致的臉,胡欽此時大腦一片空白。沒由得,突然感到一陣害怕,隻條件反射地回手摸刀。

    刀已舉至半空,卻突然一個激靈:眼前雖然是一個失去理智的人,但好歹,也是一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師兄。叫她怎麽下得了手?!

    甄鹿仿佛野獸一般,狂笑一聲道:“嘿嘿……我就知道,師妹不忍心殺了我!現在你還敢說不喜歡師兄?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甄鹿一個人的了!誰也別想從我手裏奪走!”

    說完,遂毛手毛腳就要去解她的麵紗。胡欽見甄鹿的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臉,奈何全身受製,已無半點反抗之力……無盡的屈辱,瞬間湧上心頭,她不禁悲從中來,一滴淚珠悄悄從眼角滑落……

    眼看胡欽就要被玷汙,卻聽得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你夠了沒有!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