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亡城之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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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遊師爺和遊無痕就在遊府內,除了吃住,平時也不曾離開。淩筱蘭和桓公鏡等和後者玩的好的夥伴,見師弟幾天未見,以為他們師徒倆又出什麽事了,遂約在一起,想去看看情況。
還未走近,遠遠就聽見遊府大院內傳來一陣陣沉悶的“嘭嘭”聲。桓公鏡忙快步走到大門口,不料還未伸手扣門環,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遊師爺從裏麵探出半個腦袋來,笑眯眯地同他們打著招呼:“你們都來啦?遊無痕在裏麵呢,快請進吧!”
見此情況,所有人都不禁鬆了一口氣。桓公鏡朝前者鞠了一躬,連呼打擾,也不客氣,便帶著大夥兒進去了。
剛繞過門後的石屏,隻見偌大的庭院內,立滿了高低不等的木樁子。一道身影遊走在木樁頂,觀動作行雲流水,時而如鴻雁飛騰、時而如石像佇立,巍然不動。他的頭上蒙了一條黑布巾,遮住了雙眼,手裏握著一把閃著森冷寒光的弑神刀,舞得是虎虎生風。
觀其在高低不平的木樁上跳躍騰挪,明明什麽都看不到,卻每次都能穩穩的踩在木樁上,看得大夥兒不禁眼前一亮。
聽見院門處的動靜,遊無痕嘴角一揚,似是知道誰來了,不過並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隻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叫好:“師弟這招‘風擺楊柳’果然厲害!看起來與普通的招式極為相似,但隱隱中好像又另有玄機,招式變得更加靈動和殺機盡藏!看來,師伯是成了心準備讓我們難堪啦~照此情況看,或許要不了幾個月,師弟就要超過我們幾個師兄姐嘍!”聽聲音,當是桓公鏡沒錯了。
原來數日不見,師徒倆竟偷偷躲在這裏傳師授藝呢!
幾人靜靜地看著遊無痕將一整套的動作完成,還未等後者將蒙眼布取下,桓公鏡卻突然拾起地上一顆拳頭大的鵝卵石,毫無預備地就直直扔了過去!那鵝卵石帶著風聲,眨眼間便沒了影。遊無痕耳廓一動,想也未想,內勁瞬間湧上手裏的弑神刀。隻聽得“哢擦”一聲脆響,那堅硬的鵝卵石就應聲而開!
觀其切口平滑至極,甚至連多餘的石屑都沒有,看得一眾小師爺是大開眼界。遊無痕緩緩取下黑巾,朝眾人一笑:“嘿嘿,你們都來啦?都別愣著,快裏屋去坐!”說完,就跳下木樁,領著大夥兒進屋,安座衝茶,忙得是不亦樂乎……
這邊廂,似乎所有人都在做著自己的事,每天的日子都過得不緊不慢地。而此時的碧海城北門,卻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兩個人,均用寬大的避風袍緊緊裹住全身,門禁司不禁眉頭微蹙。隻見其中一人生得高大威猛,厚重的袍子也難掩其精壯的體魄和衝天的殺氣;而另一人則顯得有些瘦弱,從帽簷下隱隱露出的半邊臉頰可以看出,這是一個不過十來歲的少年。但從他緊抿著的嘴唇來看,似乎隱隱之中,有什麽心事在困擾著他。
門禁司一看苗頭不對,遂拉開手底下幾個劍拔弩張的守城兵,上前問到:“看兩位閣下麵生得很,不知來碧海城所為何事?可否報上大名,以及你們的來路?”
反觀那高大的漢子,單手撫肩,同時一道低沉而嘶啞的聲音從避風袍裏緩緩飄出:“煩請這位官爺給梁城主通報一聲,就說在下找他有要事相商!”說完,就緩緩拉下避風袍的帽簷,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龐。那門禁司一看,不禁深嘶了一口氣,遂趕緊回頭叫了一聲:“快!你們幾個趕緊去通報給城主!”
城主府內,梁鳴荼和兩位副城主都在主堂,他們的麵前擺著一張地圖,此刻正低聲交談著什麽。這時,一道急急的說話聲突然從門外傳來:“報!梁城主可在裏麵?”
梁鳴荼隻略微抬頭,回到:“有什麽事進來說~”馬上,那門就被來人推開,同時朝三人大聲叫到:“梁城主、申、古副城主,那雙孜都的楊副城主和城主大少爺求見!”
一聽這話,三人猛然抬起了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臉凝重之色。頓了頓,梁鳴荼遂朝另二人正色道:“這次柴久正雷霆突襲雙孜都,鬧得雙豐國是滿城風雨。他一夜間就拿下了城主府,我還以為孫城主他們都被滅口了,沒想到楊嘯林和孫爻陽竟逃了出來,還跑到了這兒來!
現在咱們暫且還不知道他們前來的目的,但若隻是走投無路想來投奔我城,咱們大可開門迎接。出了這麽大的事,或多或少都與咱們有關係,可不能怠慢了他二人~這樣吧,大哥和二弟先去北門看看情況。三弟,你趕緊去把軍師找來!”
過了半個時辰,依舊是城主府大堂內,此刻麵對麵端坐著幾道身影。碧海城的三位城主都在,外加軍師、城主夫人胡欽共五人,他們均表情凝重地看著另外兩個人。
此時的楊嘯林是灰頭土臉一身,觀其左臂上還殘留著血跡,已經草草包紮過了。也不知道究竟受了怎樣的傷,就這樣簡單的綁吊在了腰腹部。他將雙鐧斜插在背後,其中一支已經折斷……
透過避風袍往裏看,這才發現他裏麵的衣物也是同樣沾滿了血跡、破碎不堪~也不知柴久正在攻城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何等驚天動地的大戰,居然連鼎鼎大名的楊副城主都變得如此狼狽!
一旁的小少年便是雙孜都孫城主的大少爺——孫爻陽了。此刻他的臉上全是血汙,也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一雙清澈的眼睛無神地盯著虛空處,偶爾閃現出一絲殺機,也不知其究竟在想什麽。
孫爻陽不過外傅之年(十歲左右),他爹生得肥頭大耳、油頭粉麵,他卻完全不似其父的模樣,端得是眉清目秀、英氣逼人。小小年紀,其身形已近弱冠之齡般高,隻是顯得有些瘦弱。
從始至終,他就沒說過一句話。很顯然,突然間家破人亡,帶給他的衝擊過於巨大,依著這般年紀,鐵定接受不了!
就這樣足足沉默了半晌,隻見楊嘯林一碗接一碗地喝著茶水,看似一路過來累得他夠嗆。他不說話,這邊的人也就不敢開口,萬一對方是過來興師問罪的,那事情可就複雜了。
不過,有些事總歸要打開天窗說出來,於是梁鳴荼遂忍不住出聲問道:“楊老弟,這幾天咱們幾兄弟也在為你們雙孜都的遭難而感到有些焦頭爛額。那柴久正被屍怪和鬼王刀迷了心智,現在幾乎已變成了殺人不眨眼、六親不認的惡魔,本以為你們已經~這不,咱仨正商量這事呢,你就來了!”
頓了頓,用帶著誠懇的口氣繼續道:“楊老弟,你可否將那晚的變故詳細說與咱們聽?雙孜都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們碧海城也有推脫不了的責,你盡管放心,我梁鳴荼和碧海城定會為你們討一個公道!”
這時,楊嘯林才放下茶碗,觀其滿是疲憊之色,歎了口氣喃喃道:“哎~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雙孜都都已成這般境況了……幸好楊某死命將大少爺給帶了出來,不然孫家可就真被他們給斷了後了!他奶奶的,柴久正和甄鹿下手也真狠!”
“那天的情況,咱們也是措手不及。咱們和孫城主在城主府用膳飲茶,順便分析著天下的局勢。誰知道他娘的柴久正竟悄悄潛進城來,和甄鹿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城主府守衛都給解決了!
他們敢如此大張旗鼓的侵犯雙孜都,原來竟是暗度陳倉,將他的師爺軍慢慢滲透進城了!等我們發覺過來的時候已晚了,那時候城內大部分的老百姓也已就寢,他們突然大範圍的偷襲,我們甚至都沒有反應的時間!就短短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啊!雙孜都就活生生被他奪了去……”
這話,還得從半個月前說起。雙孜都,寧靜祥和的一晚。
甄鹿和柴久正趁著夜色潛入城主府,悄悄殺光了附近的值更和暗哨。柴久正翻身上樓,來到二樓的天台處,發現孫朝海的小少爺在此憑欄觀景。後者也發現了他,可還未等其驚呼出聲,就被眼疾手快的前者一把攬進懷裏,並伸出一手蒙住了他的嘴巴。隻略微使力,城主少爺便一命嗚呼了!
而甄鹿則藏身於隱蔽的地方,伺機而動。透過窗戶一層薄薄的布簾,柴久正發現裏麵的兩位城主和軍師均喝高了,不禁嗤笑了一聲,遂手起刀落,將小少爺的頭給割了下來。
恰在此時,聽得裏麵傳來一道厲喝:“是何人在那?!鬼鬼祟祟的,還不趕緊現身!”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他也不吭聲,慢慢隱退至陰暗處……
不多會兒,就聽得屋後傳來“咻咻咻”幾道尖銳的破空聲,並伴隨著“嘩啦啦”一片響!想來也是甄鹿聽見屋裏的動靜,聽聲辨位,已經開始發動襲擊!
連著數箭過後,屋內突然一黑,柴久正“咦”了一聲,沒想到裏麵的人竟這麽聰明,知道將火光滅了,這樣外頭的便看不到裏麵的情況。尋思著除了副城主楊嘯林,恐怕再沒有誰在如此複雜的情況下能有這麽迅速的反應。遂將手裏的人頭從窗戶扔了進去,一個縱身躍上房頂,而甄鹿不能繼續發動偷襲,便也跟著跳了上去。
此時的楊嘯林,剛安撫好孫城主,便躡手躡腳地靠近窗戶。心想剛才明明還看到陽台處有一個人影,現在怎地突然消失。不料窗戶卻突然嘩啦啦一片響,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就這樣直直飛了進來!
他想也未想,隻手一探,將那物事抄在懷裏一看~驚懼和憤怒突然就湧遍他的全身:“小~小少爺?!!他娘的究竟是誰?!”
罵完,便將頭顱揣進懷裏,並刷的一下拉出背後的兩支銅鐧。徑直以虎軀破窗,縱身躍了出去。
剛跳到天台上,不見有人,唯獨地上躺著一具無頭屍。不用想,這定就是孫城主的小少爺——孫霖沒錯了!楊嘯林渾身顫抖不已,心想究竟是誰這麽心狠手辣,竟對手無寸鐵的小孩都能這般下死手。當下快步跑到圍欄邊,高呼道:“城內有刺客!快保護城主!”
三聲過後,卻聽不到半點回應,心裏登時便“咯噔”一響:敢情敵人是有備而來,竟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將城主府守軍給解決掉了!就目前來看,偷襲之人僅出現了兩人,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地滅掉這麽多訓練有素的禁軍,定絕非善類!
剛這般想著,突然感覺到身後有異,忙回頭一看——隻見兩道如幽靈般的身影佇立在瓦頂,其中一人全身都隱藏在寬大的避風袍內,看不清長什麽模樣,渾身冒著邪氣;而另一人身影頎長,背上背了一張長弓,肩上則半搭了一張不知名的獸皮。
也不知這兩個家夥出現在這有多久了,竟連感覺敏銳的他也才發覺到他們的存在!尋思著這兩人究竟是什麽來頭,就見那全身都包裹在避風袍裏的人一下子跳了下來,距楊嘯林不到兩丈處站定。
他緩緩亮出一把造型古怪的刀,觀刀身寬闊筆直,刀把鑄上了一個猙獰的鬼頭。刀身由內而外散發著詭異的黑霧和寒氣,自身卻猶如明月般雪白,在燈光下銀光閃閃。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之下不禁驚呼出聲:“鬼王刀?!你是——柴久正!”轉眼看向屋頂那異域的漢子,立馬就聯想到最近幾年風頭正勁的人物:“你是甄鹿?!”
這下棘手了,這倆家夥都不是簡單貨色,四年前在碧海城,可都掀起過一陣狂風巨浪。隻是沒想到他倆失蹤多年,竟是蛇鼠一窩,還雙雙跑到這兒來了!
“說吧,你們來這,究竟是想要做什麽!”
“我們隻要雙孜都,識相的話,你就乖乖把孫城主和城主令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回答他的,是甄鹿似笑非笑的話語。
一聽這話,楊嘯林的心是如墜深穀:這甄鹿和柴久正都是出了名的難纏,前者是九聖國“第一勇士”,而後者又是曾經的碧海城副城主。眼下自己身邊連個親信都沒有,要同時對付這兩位高手,心裏可著實沒把握!
就在此時,隻見甄鹿順手取弓,快速上箭。瞄也不瞄一下,就見一道箭影轉瞬即逝。下一刻,不遠處突然傳來“嘩啦啦”一片響,那掛在城主府大門上方處的燈籠,應聲而碎。燈油、火苗四散而開,撲進草叢和高大的木門上,瞬間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柴久正的屬下們約定以火為號,見城主府瞬間躥起的衝天火光,霎時間,全城一片沸騰,隻聽得喊殺之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