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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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浩辰沒想到會與唐蜜是如此的重逢。
或者說,時間這麽久,他都沒有想過,還會與唐蜜見麵,他向來相信那句話,有些人,說了再見,就此不見。
三年前,他看著唐蜜坐著車慢慢的駛離他的視野、他的世界,那時,隻有他說了再見,唐蜜的眼睛裏,不見有過多的情緒,倒是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是的,應該是解脫,也許在她的眼裏,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惡少、暴君。
分開後的三年,在他感覺,是那樣的漫長,但她一出現在他的眼前,又感覺那漫長的三年,不過須臾,也就那樣過去了。
而這次的重逢,倒是頗具戲劇性,薑家與常家兩家的老人,都開始施壓,薑浩辰已經三十歲了,而那個常大小姐,也是有二十六歲了,他們訂婚也有幾年了,這次,兩家的家長是來真的了,他們要薑浩辰快些準備結婚事宜,兩家人還碰麵訂了日子。
而且還請了本省最好的婚慶公司來進行全程的策劃與舉行。
這天,薑浩辰被助理告知,要去拍婚紗照,他感覺很無聊,之前推三阻四了好久,但終是拖不過去了,甚至為了這一天,薑氏老爺子,他的父親薑俊在前一天,親自叫他到辦公室裏,準了他一天的假,務必去把婚紗照拍好。
就在那家攝影名店。
隔著一層的櫥窗,他與唐蜜,就那樣的遇見了。
她的樣子,竟一點也沒有變,沒有變瘦,也沒有變胖,身子還是嬌小的,臉還有點兒嬰兒肥,她也應該是二十六歲了,可是,竟還像是幾年前遇見她時的樣子,有著孩子似的單純的麵孔,眼睛水汪汪的,常帶著點時常雲遊天外的失神。
此時也一樣,她雖然在外麵麵對著櫥窗站著,也似看著櫥窗裏的婚紗模特,但薑浩辰看到她的眼神沒有焦點,隻是如以往一樣,望著某一點發呆,神思已經不知道飄到了哪裏。
片刻之後,她許是感覺到了對麵有人在看著她,於是,她回神,然後與薑浩辰對視。
薑浩辰感覺到了一點趣味,也有一點的好奇,希望在她臉上看到一點他所希望的神色。
三年前,是他趕走了她,中止了對她的一切供養,他曾是她的金主,曾讓她過著錦衣玉食、擁仆如雲的生活。
但她觸了他的底線,所以,他把她趕走了,雖然有一點的舍不得,畢竟找一個像她那樣養了一年,還不曾讓他有厭倦的情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他不想為著她,破了自己的例,再說,他那時還在想,不過是一個女人,想他薑少揮揮手,要個把個情人,還不算是難事。
薑浩辰隔著玻璃窗看著唐蜜,看著她站在那裏,先是發呆,然後是驚詫,再然後,他很滿意他眼睛所看到的,她那雙總是貌似無辜的大眼睛裏,有著明顯的驚慌,嬌柔的唇緊緊的抿住,看不到一點的唇瓣,她在糾結,一定的,每當她遇到棘手的事,總是這樣的表情,猶豫不決,不知所措。
薑浩辰身心舒服,自己能讓她這樣恐慌,他就高興,樂得雙手抱了肩,好整以暇的望著唐蜜,如炬的星眸此時斂了些淩厲,使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
直到身後有人叫他,薑浩辰微皺起眉頭,略略回過頭去,他的未婚妻常晚心正一步步的從樓上走下來。
不是沒有一點的驚豔,常晚心是公認的美女,名門閨秀的氣質,一舉一動,都是貴族淑女學院裏教育出的典型,劉海溫柔的抹向一邊,露出那光潔的額頭,挺挺的鼻,尖尖的下巴,身材也好,這件大師級定製的婚紗穿在她的身上,正好將她那曼妙的身材展露出來,一級級走下來,腰肢纖纖,提起的裙擺下,露出如玉的腳踝,黑色細跟細帶子的鞋,可將男人的**一下子勾起。
薑浩辰看到這一幕,剛剛擰起的眉頭,慢慢的落下去一些。如果單就婚姻本身來說,娶個常晚心這樣的女子,也不算是壞事,要身材有身材,要樣貌有樣貌,何況,常氏在當今商界中的地位數一數二,也就是因為此,薑浩辰的父親薑俊,才十分的中意這門親事。
常晚心看到薑浩辰在看她,立時露出一種嬌羞來,她的隨從女伴,則驚訝的叫道:“哇嗚,晚心,你好美啊!”想必一半是出自真心,一半是說給薑浩辰聽的。
讚美女人,薑浩辰向來不吝嗇言詞,何況麵對的,還是與自己有著種種利益牽扯的未婚妻常晚心。
輕鬆的應付幾句,便哄得常晚心笑靨如花,薑浩辰轉身,就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到他想起什麽的,再看那窗子外,唐蜜早就不在那裏了。
有些失落,更多是不滿,薑浩辰沒想到唐蜜這麽快就溜走了。
唐蜜果真是溜走的,真是流年不利,唐蜜沒想到,自己回到這個城市的第一天,就會遇到那個男人。
三年了,她以為自己已經把他所給的傷害撫平了、忘卻了,可沒想到,在重見到他的那一瞬,所有的一切,竟都會一下子襲來,連痛,也像是當年一樣。
他還是那樣的好看,是禍害,也是妖孽,所以,才得以活千年。
他分明微挑起那性感的薄唇,抱肩微睨著她,每當他這樣看著她的時候,她都會感覺自己像被活剝了一樣,他撩拔的是她的人,拿捏的,卻是她的心。
除了落荒而逃,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如果在一開始,她就知道避開他,那麽一切是否會變了個樣子,那麽,她心上那個他活生生鑿出來的洞,是不是就不會見到他一次,就複發一次,每次,都會被他傷得血淋淋
人生若隻如初見,這句話,已被用得泛濫,而她唐蜜,與他薑浩辰的初見,當真算不上浪漫。
唐蜜遇到薑浩辰那一年,她剛過二十一歲生日,即將開始大學最後一年的實習,她的大學是一個三流的學校,專業又是十分泛濫的計算機,編程什麽的,於她是根本不搭邊,也不可能成為個精英一類,四年的大學生活,不過是混了一紙文憑,而這紙文憑還因為那個三流大學的原因,被各個用工單位所忽視,甚至是鄙夷。
唐蜜家境不好,腦子從小就不靈光,小時候常常被她那個教初中代數的媽媽點著腦袋罵:“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笨家夥!”
腦子不聰明,人也就木木的,從小到大也沒什麽主見,媽媽指東,她不敢走西,就這樣如個牽線木偶一樣活到了十八歲,然後高考,因為成績與填誌願時的服從分配,一下子被分到了離家鄉兩個省距離的s市。
大學第三年期末,別的同學開始挖關係鑽洞子的找實習的地方,唐蜜也不例外,然後屢屢受挫。
她大學成績一般,但卻交到了一個讓宿舍裏姐妹們羨慕的男朋友。
周東渝是他們上一界的校草級帥哥,追他的女孩子很多,他卻獨獨喜歡上了唐蜜,這讓好多人都大跌眼鏡,在他的那些哥們眼裏,唐蜜除了身材好長相美外,沒一點的配得上周東渝的地方。
但就在前幾天,周東渝找到唐蜜,他家裏給他安排出國留學,學期兩年。
其實消息是早就傳出來的,唐蜜沒有太意外,看著周東渝那張帥氣無比的臉,她有些唏噓,他們相處有一年多了,如所有的外人一樣,她也不知道周東渝看上了自己哪一點,但他說喜歡她,她就欣然的接受了,因為,他也正是她喜歡的類型呢。
他幹淨明朗,總有一種暖暖的陽光一樣味道,最喜歡就是窩在他的懷裏,坐在草地上,聽他給她說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笑話,他老是會刮她的鼻尖,笑她是笨丫頭。
但他就要走了,臨走的前一天,同學們給他辦了個歡送會,周東渝家裏富有,雖然他從不曾炫耀,人也低調得可以,但從他平時買給唐蜜的小禮物就可以看出,他出手闊綽,一定是底子不薄。
歡送會在學校附近最大的酒店裏舉行的,周東渝卻自己提前結了賬,同學們起哄明天就飛走了,今天要瘋玩一夜,礙不住大家的熱情,周東渝隻得順應民意,和大家一起就轉到臨近的一家裏繼續。
做為周東渝的女友,唐蜜當然全程陪在他的身邊,在別人的起哄下,她也喝了一些酒,她酒量向來不佳,到最後,就隻有一直歪在周東渝的懷裏,看著他與別人拚酒,她一直笑咪咪的。
心裏有一點的難受,校園戀情最後的結局都是無言的分手,她早料得到,可是真到了這一天,還是有些難過的。
唐蜜自己的感覺一直很木訥,在情感上,也與學習一樣,她一直是個得過且過的性情,安然的享受著做為周東渝女友的驕傲與特權,當然,也一直被心儀於他的女生們嫉妒。
今天也一樣,好多次,有女生擠到他們中間,撒嬌似的與周東渝說著話,唐蜜被她們擠得,隻有靠在沙發邊上,看著他們笑,周東渝不時的回過頭來,揉一揉她的頭發,或是拍拍她的臉:“你臉這麽紅,別喝了!”
或是“瞧你,笑什麽呢,小笨蛋!”親昵的,他們之間的情話,唐蜜很開心,壓過了心底的不舒服,最後,隻抱住他的胳膊,臉蹭在上麵,像隻慵懶的貓。
搖啊搖,晃啊晃的,裏光影不停的閃,刮燥的音樂,刺耳的尖叫,唐蜜最後隻記得周東渝俯下身來,親昵的點著她的鼻尖,用著他的鼻尖:“我們走吧”他最後說,身邊有人在起哄,叫著什麽在一起,在一起。
連走出,都有師兄曖昧的送出來,直到關上出租車的門,還笑道:“良辰苦短,兄弟悠著點,明天還要趕飛機喲!”
唐蜜對於周東渝走的那一天,到最後的記憶都是零亂的,隻記得他帶著她坐上了出租車,沒有回學校,而是去了另一個地方。
唐蜜記得他們下車,到了一個明亮的地方,然後,進了幽暗的長廊,好多豪華而氣派的門,有一扇,被他們推開了,有張豪華的床,她跌上去,喃喃自語,她還記得周東渝俯下身來親吻她,還有撫摸,唐蜜在迷糊的意識裏,還有記得,不停的打開他的手,他們交往一年多,每每眼花耳熱,到動情處,她也常常及時的刹車,許是潛意識裏,她那個古板的老媽的訓條還在發揮著餘力,所以兩個人之間,除了親吻,並不曾再深的進展。
那一夜裏,也許差一點就突破了,但第二天醒來,唐蜜發現,自己雖然衣衫不整,但總體上,衣服還是完整的掛在身上,除了頭暈,身上並無任何的不適,淩亂中,她聽到電話響,周東渝笑而溫和的聲音:“醒了嗎?我就要上飛機了,所以先打電話給你,以後再不要喝這麽多的酒了,還好,我”頓了下,唐蜜等著他的下文,卻聽到那一邊,有機械的女音在提示登機,他匆忙的道了句:“唐蜜,你保重,我們有緣再見!”
是的,有緣再見
也就是在那個充滿了離情與傷感的早上,唐蜜遇見了薑浩辰,劇情很濫,每每回憶起來,她都會莫名微笑。
唐蜜放下電話,才看出自己是身在一個酒店的房間裏,昨夜裏的記憶淩亂不清晰,她忙著洗漱好了,剛整理好了衣服,就聽到門外急切的敲門聲,伴著一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喊聲,她奇怪的走過去開門,一個女人,還不及看清長相,就風一樣的旋進來,“不要臉,勾引人的狐狸精”
隻見她進了房間裏,胡亂的走進裏間,再出來,再推衛生間的門:“不再這裏,說,你把薑少藏哪裏了?”
“薑少,什麽薑少?”唐蜜詫異的問道。
“別裝糊塗!”女人上來就一個巴掌,唐蜜被打得扶著走廊的牆才站穩,也拜她這樣的鬧喊,隔壁一個房間的門打開了,一個男人走出來,唐蜜看到,那是有著一張帥氣得無與倫比的臉的男人,五官完美,隻唇略單薄,一臉的譏誚之色,一看,就是薄情寡義之人。
“薑少,你,原來你在這裏?”那女人見了他就撲上去。
但那個人隻看了她一眼,伸手推開她,“楚翎,我記得我和你說得很清楚,我們之間再沒有什麽關係,你這是做什麽”
“薑少,我,我隻是誤會了,我還以為,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女人小心的賠笑說。
“別的女人,你說,是她,嗬嗬”男人笑,眼神掃過唐蜜,十分的不屑。
唐蜜到現在才知道,自己被莫名的卷進了一個濫俗的劇情裏。
“對不起,薑少,是我錯怪你了!”女人嬌聲的道,要粘上去。
“沒,你沒錯怪我!”男人向後退了下,打開自己的房門:“出來,親愛的!”隨著他的聲音,一個隻穿著性感睡衣的女人走出來,柔媚的偎進他的懷裏,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薑少,你不能這樣的對我”先前的女人哭道。
“楚翎,你是聰明人,不要再在這裏丟人顯眼了,你能從我身上得到的,我已經都給你了,你還想做什麽”他慢慢的走近那個女人,眼神如劍一樣掃過去,被他這樣的眼神掃到,什麽人都會心懷畏懼的。
“我一般不和女人計較,但要是實在礙了我的眼,我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來!”聲音冷得如冰,連唐蜜看到他的表情聽到他的話,都不自覺的打了個寒噤。
“快些滾,不要讓我叫人上來!”男人冷冷的下令。
那個叫楚翎的女人隻抽泣了幾聲,再不甘心,也灰溜溜的走了,男人轉過身來,擁住迎上來的新歡,這女人更柔更媚,嗲嗲的說:“薑少,您還真是薄情呢?”
“怎麽,不喜歡!”男人冷聲道,女人忙著改口:“隻有您不喜歡,我怎麽敢,剛被她掃了興致,我們”女人翹腳在男人的耳邊不知說了什麽,男人薄唇一挑,露出些笑容來。
走過唐蜜身邊時,他還有停了下腳步,掃過唐蜜的臉時,唐蜜下意識的站直了身子,嬌小而年輕的身體,一邊的臉頰微微的紅著。
男人從衣袋裏掏出一把現鈔來,扔在唐蜜的身上:“拿去吧,就當精神損失費,好賴是為了我挨的打!”
他身邊的女人驕傲的看了眼唐蜜,有些眼饞的看著那些錢落在地上,但轉念又想,自己會在這個男人的身上撈到的更多,心裏就平衡了些。
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們要進房間時,唐蜜卻利落的走過他們身邊,將那些錢再次撒回給男人:“誰要你的臭錢,髒死了!”
男人,就是薑浩辰,刹那愣住,看著那個還有著學生稚氣的女孩子,驕傲的從他身邊走過去。活這麽大,還頭一次有女人用錢來砸他,而且,用的還是他的錢,嗬嗬,還罵他的錢臭
薑浩辰輕輕挑了唇角,有意思!
如果事情到此為止,那麽那個早上的一切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意外。
如果不是後來再遇上,那麽每每想到那個早上,也許他們也就不過是哂笑一下而已,但他們後來還是又遇上了。
就像現在,三年之後,唐蜜再次踏到這個城市的頭一天,就會重遇薑浩辰,不得不說,他們之間,還真有那麽一點的緣份。
不過,就算是緣份,也是孽緣,唐蜜坐在出租車裏想著,程姿的電話打不通,不知道她在做什麽,唐蜜給她發了短信,告訴她自己來了,要不是程姿,她也不會再回來這裏,如果程姿的電話打得通,那麽她也就不會一回來,就站在那街口望著那家店裏的婚紗發呆,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