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退場與新出場的人

    一場聚會，到最後，是那樣的熱鬧，薑浩辰遠遠的看著唐蜜被幾個男人圍在當中，他看著他們款款而談，看著他們似乎要留下良好的印象給唐蜜，也看到唐蜜站在他們中間，客氣的點頭，溫柔而不知所措的樣子。

    明亮的燈光，在酒意的襯托下，變得淩亂而虛幻，身邊一直有人在低語，唐蜜看著他們笑，眼睛裏分不出誰是誰，誰說話，她就看向誰，那些話，如竊竊私語，繁華的聚會，年輕的臉龐，這是多麽美好的夜晚，唐蜜輕笑著，她現在也算是可以大方的站在這裏，雖然還有些不自在，但總算能與大家一樣，說說笑笑，但她現在，竟也能保持著自己的頭腦很是清楚了，再優雅的長裙，高貴的場所，她都能告誡自己，這些不是自己的，也不會是自己追求的東西。

    她已經不是三年前的唐蜜了，雖然變化來得緩慢、且疼痛，但她終是明白了。

    剛剛玩那個遊戲的時候，她心裏七上八下，她怕薑浩辰認不出自己來，那會讓她尷尬的，可是，當薑浩辰瞬間叫出她的名字時，她呆住了，那讓她一見到他就不敢對視的眼睛蒙上了，她看著他的臉，剛毅的下頷，薄唇輕抿，多少刻薄的話，都是出自那裏，可是，當唐蜜兩個人，輕巧的被他叫出時，她竟有一點是感動的，但很快的，看到薑浩辰拽下眼睛上的絲巾，他看了她一眼，頭一次的，隻是匆匆的，他竟有些避著她的目光了，他說的話，讓她醒悟，原來，並不是什麽不同，而是他的心算，唐蜜暗暗的嘲笑自己，她讓自己剛剛有些感動的心恢複了平靜。

    有一些東西，是會永遠定格在你的腦海裏的，想忘忘不掉的。關於薑浩辰的一切，她或許不能輕易的忘掉，但她會小心仔細的藏好它們，將它們隱匿於自己思想裏的每個褶皺裏，他們的過去，一直見不得光，從開始，就注定了這樣的結局，她知道已經沒有什麽好唏噓的了。

    結束了宴會回到家裏，程姿還沒有睡，聽著唐蜜還能頭腦清醒的講述著宴會上的一切，她覺得今天的唐蜜與原來的不一樣，以前，她不會提這些東西，今天卻如數家珍一樣，什麽導演，什麽攝影師，什麽場務，她笑著說，幾個男人主動向著自己搭訕，程姿聽著她說著說著，竟感覺到了一絲悲傷，貌似開心的唐蜜，似乎學會了用另一種方式來掩藏她的傷心，這樣的唐蜜讓程姿覺得心疼。

    但她卻配合著她，聽她說到好笑處，會陪著她一起笑，說得興起，唐蜜用手機放出一支歌來，拉著程姿跳起舞來。

    她們笑啊笑，碰到了茶幾，撞到了電話架，程姿聽唐蜜說：“你還記不記得你當初就是這樣的教我跳舞的？”

    程姿說：“我當然記得，你好笨，我教了一下午，宿舍裏別人都學會了，就你不會，周東渝那天被你踩得好慘，好多人說看到他回去的時候跛著腳的，哈哈哈”

    她們兩個沒力氣折騰了，靠坐到沙發上，眼睛看著天花板，手拉著手，時光早就在她們不知不覺中滑過去了。

    “那次真開心，那是我第一次跳舞”唐蜜回憶起來。

    “你當然開心，就是那天，周東渝向你表白了啊，那麽多女生都想著和他跳舞，可是，他卻走向你，你不知道當時老六臉都氣綠了，老六一直明戀暗戀著周東渝”程姿說道，她那時和唐蜜還不算太要好，她也同別人一樣，詫異於帥氣聰明的學長會選擇唐蜜做他的女伴，而且，還替唐蜜出頭，他當著大家的麵，當著那些瞧不起唐蜜的女生們的麵，向著唐蜜表白：“做我的女朋友吧，小師妹！”所有人都在吸氣，以為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事，程姿也一樣。

    唐蜜在眾人的驚詫間，卻溫柔的一笑，她點頭，伸出手來，之後許久，她都那樣溫柔的跟在周東渝的身後。

    “可是，周東渝為什麽會喜歡我呢，你說？”唐蜜現在卻還在問。

    程姿側過頭去，唐蜜仰起的脖頸美好的弧線，她笑道：“你當年都沒有問過他嗎？”

    唐蜜搖搖頭，輕笑道：“他說喜歡我，那就是喜歡我了”

    程姿搖搖頭，狠狠的戳了戳唐蜜的腦袋：“我深刻的同情他，到現在，你還不知道人家為什麽喜歡你？”

    唐蜜被程姿罵習慣了，也不惱，隻笑著說：“可是我也喜歡他啊，他從來不讓我感覺到難堪，總是好言好語的和我說話，他說話的時候，臉是衝著我的，眼睛溫柔得像水，我怕和男生接觸，唯獨不排斥他”唐蜜笑，閉上眼，想起自己的初吻。

    校園的湖邊，細柳垂下，幽深的小徑，雙人椅上，她的懵懂，還有一個男生的溫柔，她甚至連推拒一下都沒有，他講著講著話，突然間就說：“唐蜜，我想吻你”

    他湊近過來，暗暗的路燈下，他的眉眼輕秀，她仿佛被點了穴，在他的唇貼到她的唇上時，她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那輕淺的一吻，他微微的喘氣，笑著說：“唐蜜，呼吸啊”她曉得了要呼吸，喘著比他還粗的氣，張著嘴，像條被扔到岸上的魚。

    所以，初吻在甜蜜之餘，還有的就是窒息感，現在的唐蜜也感覺到那點溫柔，周東渝是個好的初戀對象，他從不魯莽，每次的親熱，都適可而止，以至於給唐蜜了一種錯覺，男人並不是什麽可怕的生物。

    以至於，在後來，薑浩辰在吻她的時候，她也以為隻會是那樣，淺嚐即可，她的第一次，失去的有些糊塗，甚至都是在她還不太明白的時候，銳痛才讓她記憶深刻，她才知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周東渝。

    活到了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周東渝走時的電話裏所說的內容。

    “以後不要再喝那麽多的酒了，還好，我”之後的內容。

    周東渝是謙謙君子，唐蜜現在才知道他後麵的話是什麽意思，分離的那天，在酒店床上，她醉到迷糊，感覺到他如以往一樣，如羽毛一樣的輕吻，在她的鼻尖，她的眼皮上，她的唇角，他的手，被她不停的打開，但她的推拒是無力的，甚至如果他夠卑鄙的話，事後也可以理解為她的欲拒還迎。

    但周東渝最後還是停住了，事後的電話裏，那餘下的話，應該是，還好，我沒有碰你

    唐蜜捂上臉，今天這樣的傷感是為了什麽，本來說著笑著，為什麽突然想起這麽多來。

    程姿聽到她說過那些話，帶著憐憫的看著她：“如果那時你們成了就好了，周東渝會是個不錯的男人的，我在校友錄上還有看到他的照片，好像還在國外，已經是博士了，研究什麽課題，好高大上，他大概是我們那所濫校裏，唯一的奇跡了，他當年高考的時候，據說是考砸了，他沒有選擇複讀，才落到我們學校裏，不過，也許人家早就預計了出國，所以，才那樣計劃的，唉，說到底，還是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程姿這樣的感慨著，唐蜜的眼睛在手下麵笑著：“真好，我們還有這樣厲害的學長呢，嗬嗬”

    “唐蜜，明天開始是不是就不用去薑氏總部了？”程姿想起關健的來了。

    “是，先休息兩天，然後回優嘉去！”唐蜜說道。

    “太好了”程姿說道，鬆口氣，唐蜜知道她為什麽放心，手拉住程姿的手：“你放心，我不會再傻了”

    “那就好”程姿說，隨後說道：“正好你休息，相看下我上次說的男子吧？我老板後來還問過，人家條件那麽好，不抓緊些，就被別人搶走了不破不立，有一個新的男朋友，你才會真的忘掉了過去的一切，愛情的美好，我們還年輕，不要錯過每一次相愛的機會”

    唐蜜感覺到程姿在推著自己，在她焦急的口氣裏，唐蜜聽到自己的聲音：“好的，你安排吧”

    第二天，唐蜜好好的打扮了自己，程姿把相親的時間訂在了中午，那個男人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就訂在了他上班的銀行附近。

    唐蜜沒有事，去得早，坐在約好的咖啡廳裏，銀行男很準時，還穿著他們銀行的工作服，進了咖啡廳仔細的看了一圈，看到角落裏，穿著玫紅色裙子的唐蜜。他快步走過來，唐蜜見著他向著自己走來，忙著站起身來。

    “唐小姐？”他確認，唐蜜忙著點頭：“您好，張先生！”

    銀行張竟然伸出手來，唐蜜忙著與他握手，兩個人重新坐下。

    銀行張不難看，與程姿介紹時說的一樣，也算是一表人才，坐下了，開始時也有些不自在，在問了唐蜜的工作，說了幾句客套話後，他才放鬆下來，不愧是做投資顧問方麵的，口才非常好，之後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簡直讓唐蜜要敬畏了。

    從他的學曆談起，當聽到唐蜜就畢業於本市的大學，有些不屑的表情，學曆上的優勢又助長了他男人的氣慨，接著，就開始談及他的工作，他如何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他每天接觸的，是什麽老板，什麽董事，身份不菲的也有，他那般的驕傲，讓唐蜜不得不做出敬佩之意。

    一個小時的約會，唐蜜在銀行張走之後，耳朵裏還是漲著的，至於他說了什麽，她是一句也沒記住，就記得臨走的時候，他才有些緊張，遲疑的說道：“唐小姐是優嘉的秘書？現在優嘉被薑氏收購了，你的工作”

    唐蜜說：“我還是做秘書！”她輕笑，男人點點頭，站起身來，禮貌的告別，唐蜜在他離開了，才輕鬆下來，肩垮下來靠到身後的沙發上，剛剛搞得她好緊張。

    程姿的電話來得很快，問她什麽感覺。

    “是不是相親都是這樣的，他一直在說他的條件，長得，還好吧，不難看，說不上喜歡啊，好，我知道了”唐蜜放下電話，程姿那邊忙得不可開交，忙裏偷閑說幾句，就說晚上回家說。

    唐蜜放下電話，揉了下額角，卻聽到有人在叫她：“唐蜜！”

    她睜眼看過去，興奮的站起來：“宋少！”

    宋亞綸也有些驚喜之意：“真的是你啊，那剛剛走的那個男人？”宋亞綸與張誌遠約在這裏談話，剛剛進來就看到似乎是唐蜜，好久沒有見她了，見一個男人陪著她。

    男人走了後，他與張誌遠也說完了話，張誌遠還有事先走了一步，他才走過來相認。

    “啊，那個”唐蜜愣了下，不知道如何說，好在宋亞綸也沒有問，他問唐蜜去哪裏，他送她一程。

    “不用了，您太忙了，不麻煩您了！”唐蜜說道，近一個月不見，竟有些生疏感了。

    “走吧，我下午也沒有事了，和我就不要客氣了！”宋亞綸說道，做了個請的姿勢。

    唐蜜隻有從命了，在車上，唐蜜說她就要回優嘉了，宋亞綸無風無浪的說，好啊，唐蜜側頭看了他一下，他的側臉似乎帶了一點笑，感覺到她的目光，就側過頭來，向著她一笑：“你好像胖了一點，看來，關於薑氏總部食堂夥食不錯的傳言是真的！”

    “我胖了嗎？”唐蜜假裝吃驚的摸了下自己的臉。

    “嗬嗬，胖了點更好看了，聽說你被選中做模特了，真是想不到啊，小王他們這些天就在談你呢，你這一回去，他們會圍著你問不停的，你要有心理準備啊！”宋亞綸笑道。

    唐蜜能想到那時的情景，不由得也笑了起來

    “還以為你不會回優嘉了呢？”宋亞綸問道。

    “怎麽會，隻是外借一段時間而已”唐蜜笑道。

    “如果有更好的機會，我倒希望你能闖一闖，畢竟優嘉太如果能留在總部，也會是不錯的機會，而且，看吧，你也許會成為明星說不定”宋亞綸說道。

    “不會的，不過是拍一季的宣傳片，我，什麽也不會！”唐蜜說道。

    路上暢通，很快到了唐蜜家的樓下，唐蜜下車，宋亞綸向著她說：“再見了，還有，歡迎你回來！”

    車開走了，唐蜜還怔怔的看著車的方向發呆，不知道為什麽，近一個月不見，她總感覺宋亞綸像是哪裏變了，但又說不出是哪裏，直到走到走廊裏，她才琢磨出來，是宋亞綸的臉上，那種雲淡風輕被一種輕愁籠罩了。

    當她第二天回到優嘉的時候，才知道，宋亞綸已經辭職了，雖然還有來辦公室，但隻是最後的交結了，新來的經理，是薑氏直派過來的，宋亞綸介紹唐蜜給他認識時，那經理眼前一亮，微微震驚下，想不到小小的優嘉，竟有如此美豔的女秘書，算是意外饋贈一樣，他握著唐蜜的手，明顯的長了一些。

    再一天，宋亞綸的交結到了最後，明天就不會來上班了，小王的神色很是低迷，唐蜜的心裏也不好受，尤其是，看到宋亞綸抱著一個不大的紙箱子，從他的辦公室裏走出來，那個新來的經理還算通人情，並不在這裏，而是早早的下到下麵樓層去視察工作了。

    小王在最後說再見的時候，聲音都有些哽咽了，唐蜜則直接流下了淚：“宋少”

    宋亞綸看了他們一眼，拍了拍小王的肩頭：“別這樣，好好幹”

    再看一眼唐蜜，他笑了下：“別哭了，我還在這個城市裏，以後，還會有機會見麵的！”

    唐蜜不爭氣的流淚，淚眼婆娑裏點頭，小王給宋亞綸按了電梯，他站在裏麵，向著他們擺手。

    電梯下去了，唐蜜想到什麽，連忙按著另一架電梯。

    直追到大廈的一樓，她終於看到宋亞綸先她幾步走在前麵，隔了幾步，她跟在他身後。

    從始到終，這個男人都是雲淡風輕的一幅樣子，雖然他的心，也許早就痛苦到無以複加，可是，他最後留給優嘉人的背影，依舊是偉岸的，唐蜜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追出來，隻是跟在他的身後，幾步的距離，她卻不敢趕上去了，眼看著他一步步走出大廈，他站在玻璃門外，她站在玻璃門內看著他。

    宋亞綸感覺到身後的注視，剛剛就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他有些猜出是誰了，卻並沒有回頭，走出大廈，他抬頭看了下對麵的樓宇，微愣了下，唐蜜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吃驚的看到，有著自己形象的宣傳片，正在對麵樓的室外大顯示屏上播放著。

    宋亞綸看著宣傳片，每一個定格，都美不勝收，世界還是同以前一樣的，他以前從沒有時間這樣抬頭，發一發呆，看這些東西的，現在，他才知道對麵的樓上，不知道何時安了這個大屏幕，唐蜜真美，他由衷的在心裏歎道，宣傳片播完了，又換了下一組廣告，他輕笑了下，回過頭去，將站在玻璃門內的唐蜜，看了個措不提防，她在抹著眼淚，善良的女人，這眼淚全是為著他的，他向著她笑，騰出右手來，捏緊了拳頭，向著唐蜜做了個加油的手勢，他笑，僵著的嘴角，有苦苦的酸澀。

    他看到玻璃門內的小人也舉起了右手，向著他做加油。

    唐蜜，此時我的離去，隻是為著我更好的歸來，不要為我流淚，他在心裏說著，我不會就這樣的倒下去的，這一次的決擇雖然痛苦，但隻有背水一戰，才能讓我鼓起再一次重來的決心。

    同宋亞綸在優嘉的黯然離場相比，是唐蜜迅速竄紅的熱度，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她真的會紅，連到樓下超市買東西，都會被人認出來：“喲，你是不是，是不是薑氏百貨！”

    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她還會與薑這個姓氏有關聯。

    薑氏百貨，在本地的百貨業算是壟斷的，在省內，甚至國內，也是頗有地位的。

    他們的宣傳向來是不惜血本的，於是，唐蜜的形象，更多的出現在了各地的薑氏百貨的宣傳單，宣傳廣告上。

    她的樣子，不說家喻戶曉，現在，也算是被大眾所接受的，甜美中透著誘惑的女孩子，一時間，她羞澀的笑，遍布了家頭巷尾的廣告牌，公交車上，你抬頭望到的大屏幕，還有薑氏百貨的免費購物指南上。

    與s市相臨的市，地下賭場，一個男人，輸了錢，被人扔出賭場，他跌到地上，罵罵咧咧的爬起來。

    他一邊罵，一邊仰頭，就看到一邊的小攤上，一本雜誌上的一個美女，他怔了下，美女是如此的眼熟，熟到他心底升上恨意，他走過去，抓起來，看書報亭的老太太見他一身肮髒，很是焦急的說道：“兩塊錢！”

    他上下翻了遍口袋，卻沒摸到什麽，回頭向著老太太一橫眼睛：“下次給你”

    老太太哆嗦了下，被他凶橫的樣子嚇住了，眼看著他走開，也沒敢要報紙錢。

    “嘿嘿，瞧瞧，這是誰啊，這不是那個小蜜糖嗎？哼，薑浩辰，你竟舍得讓她出頭露麵了，不是寶貝得緊嗎？不是，讓別人看一眼，你都肉疼嗎？哼哼”他捏著報紙緊緊的，恨意染紅了他的雙眸，讓與他走在對麵的人，都感覺到那陰深的恨意，立即匆匆的走過去。

    “我他媽的蹲了監獄，身無分文，都是你害的，小蜜糖”這個男人，惡狠狠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