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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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天剛透亮,西長安街上一陣馬蹄聲響,隻聽“劉千戶,你去把住後門,一隻耗子也不許放出去,我去正門。”錦衣衛指揮使蔣瓛下了馬,將馬韁交給從人,吩咐手下“去給我砸門。”立刻衝出兩個精悍的錦衣衛小旗,“砰砰砰”的砸門:“開門了,錦衣衛辦事,閑雜人等回避。”

    一會兒,門打開了縫,門房從裏麵探出頭來:“砸什麽門?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藍大將軍的府上,你們不想活了嗎?”蔣瓛一揮手,錦衣衛擠開門房,打開大門,衝進了涼國公府,蔣瓛回頭對一個年輕人說:“耿小侯爺,我們進去吧。”耿璿笑了笑說:“指揮使大人,耿某隻是奉命來執行監察任務,搜查是你們錦衣衛的職責,不用管我。”蔣瓛也笑著說:“耿小侯爺說笑了,大家都是為皇上辦事,走吧,我們看看藍大將軍的府上有多少謀逆的證據。”一行人魚貫而入,府裏響起了一陣陣踹門聲、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喝問聲音和刀槍交擊聲,但很快的平息下來,隻剩下女人的抽泣聲......

    朱允炆把朱元璋送回乾清宮休息,順便問了問朱元璋:“皇爺爺,要審到什麽程度啊?”朱元璋很平靜的說:“寧殺錯,不放過,無論涉及到誰謀逆,都給我抓起來。對了,讓長福和你一起去,記住,不要心軟。”朱允炆沉默了一下,說:“好的,皇爺爺,我記住了。”就帶著長福,途中匯和了吏部尚書詹微,向錦衣衛詔獄走去。

    錦衣衛衙門在五軍都督府的西邊,朱允炆一行人很快來到了錦衣衛的大堂,手下人很快把大堂布置好,朱允炆上座,詹微陪坐,吳升和郭鑰站在朱允炆的後麵,長福侍立在一旁。朱允炆看了一眼長福,說:“給長總管看座。”長福謝了一聲,坐了下來。

    朱允炆看了一眼詹微:“詹尚書,可以開始了嗎?”詹微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哦,沒問題,殿下您是主審,您決定吧。”

    一會兒工夫,藍玉被提了上來,帶著鐐銬,但並沒有挨打,衣帽都很整潔,隻是一身國公的冕服讓大家有些不適應,一個時辰前還是大權在握的大明勳貴,現在已經是階下囚了。

    朱允炆看了看藍玉,有一些恍惚,這個人以前經常來太子宮,自己經常見到他。但現在仔細看了一下,發現藍玉老了不少,甚至鬢邊都有白發。他拿起驚堂木敲了一下桌子,問道:“藍玉,你為什麽要謀反?”

    “回殿下,我沒有謀反,一切都是蔣瓛汙蔑的。”

    “藍玉,如果沒有一定的把握,朝廷不會將一個一品的國公、大將軍關進詔獄的。你還是痛快的說了吧,不要受皮肉之苦。另外,錦衣衛已經去了你的府上進行搜查,還有羽林左衛已經去了你在城外的莊園,很快證據就會送到這裏來,到時候你不想說也沒用了。”

    “殿下,我沒有謀逆,隻是想自保,皇上年老多疑,胡惟庸一案牽扯功臣無數,我的親家葉升也被殺了,我能不害怕嗎?”

    “你害怕什麽?”

    “害怕無故被殺。”

    “藍玉,我問你,你是否犯有私藏軍械,盜用軍馬,夜奪喜峰關,驅除查案禦史等罪行?”

    “這些是有,但和殿下說的不一樣,夜奪喜峰關是因為將士思歸;驅除查案禦史是下人所為,我知道之後,還處罰了下人;私藏軍械,我是個軍人,所以家裏兵器多了一些,軍馬有些是從一些屬下借的,會歸還的。”

    “藍玉,你真會狡辯。我問你,如果你在征戰時,命令不許開營門,您的得力屬下回來,非要進來,門官不同意,他就打進來,殺了門官,你會怎麽處理你這個部下?”

    藍玉沒有遲疑:“軍法從事,殺無赦。”

    “那麽你夜奪喜峰關,該不該受處分?那些守關攻關的將士,難道不是我大明將士嗎?他們的宿命和最高榮譽應該是戰死沙場,你的所作所為,致他們於何地?”

    藍玉楞了一下:“這不一樣,大軍征戰在外,百死餘生,到了家門口,卻進不去。將士們鼓噪,末將不得已而為之。”

    “藍大將軍,你戰功赫赫,難道到了這兒還要說假話嗎?”

    藍玉沉默了一會兒,道:“這是實情,確實出現了將士鼓噪的現象。”

    “詹尚書,你怎麽看?”朱允炆轉頭看了看側位的吏部尚書詹微。

    詹微一直盯著藍玉的嘴巴,聽到了朱允炆的問話,激靈了一下:“殿下,藍玉沒有管束好屬下,應受嚴懲。”

    “好,藍玉,如果你的軍營的糧食被盜了,你派了軍法官去查問,你的屬下把他打回來了,說自己勞苦功高,占點小便宜怎麽了?你會怎麽做?”

    “我,,”藍玉終於明白朱允炆問話的意思了,臉色開始發白了,但不得不點頭:“這也是殺無赦。”

    “那麽你驅逐查案禦史,該當何罪啊?”

    “殿下,末將縱容下人,也有罪過。”

    “但是孤聽說,驅逐監察禦史的是你府上的管家藍福,還在你府上做管家啊。”

    藍玉和詹微都愣住了,緊緊的盯著朱允炆年輕的臉龐,這是幾年前的事情了,朱允炆怎麽會張口就來?其實朱允炆這一段時間,重點關注了各位公候的過往,甚至調用了錦衣衛的庫檔,對這些已經了如指掌,今天這些功課總算用上了。

    “殿下,末將錯信下人,一定嚴加管束。”

    朱允炆笑了笑,看向詹微說:“詹尚書,這個你怎麽看?”

    “藍玉不遵法紀,應予嚴懲。”

    朱允炆輕聲笑了笑:“詹尚書真是執法如山啊,孤佩服,藍玉你還有什麽話說?”

    藍玉盯著詹微看了看,似乎想說什麽,但沒有說。

    就在這時,堂外傳來一些人聲,朱允炆看了一眼吳升,吳升趕緊跑出大堂。過了一會兒,錦衣衛指揮使蔣瓛走了進來,耿璿和吳升跟在後麵走進來。蔣瓛像沒看到堂下跪著的藍玉一樣,徑直在朱允炆前方單膝跪倒:“卑職已經搜查了藍玉府,雖然還沒有完全搜查完,但是發現了一些藍玉謀逆的證據,所以就趕緊給殿下送過來。”說話間將一個簿子遞給吳升,吳升接過,遞給了朱允炆。

    朱允炆翻了一下,問道:“這份報告稟告給皇爺爺了嗎?”

    “末將已經稟告過皇上了,皇上看了一眼,就讓我送到這裏來了,還說,所有的資料都要先送這裏,然後再送到乾清宮。”

    “恩,孤明白了,這些查抄的東西在哪裏?”

    “卑職已經運到了門外,殿下想看的話,我讓人搬進來。”

    “不用了,東西有點多,孤出去看看吧,詹尚書、藍大將軍,一起出去看看吧。”

    一行人出了大堂,來到了錦衣衛的院子裏,裏麵堆著一堆的大木箱,一共分為三堆,院子裏塞得滿滿的。朱允炆回頭看了看詹微和藍玉:“二位大人,我們來看看吧。蔣瓛,你把東西擺出來吧。”

    蔣瓛叫過一個錦衣衛千戶,讓人把箱子打開,從一個箱子裏拿出一把鋼刀,如今天氣已經大亮,可以看出鋼刀是開刃的,鋒利無比,在陽光下閃著逼人的寒光。蔣瓛將刀遞給吳升,吳升拿過來,遞給朱允炆,朱允炆接過來,在手中挽了個刀花:“這刀不錯啊,藍大將軍,是你府上的嗎?”

    藍玉從看到這些箱子,似乎就定下了心神,所以沒有遲疑,回答道:“是的,是末將府上的。”

    朱允炆看了一眼藍玉,輕輕的搖了搖頭:“蔣瓛,這種鋼刀有多少?”

    蔣瓛高聲回答:“殿下,這些鋼刀經過點數,一共一萬三千五百六十四把。”

    “那其他的東西呢?都打開看看吧。”

    錦衣衛把箱子打開,東西拿出來放在地上,不停的報數:“盔甲一百二十三副,重甲十五副,強弓一百一十五張,箭一萬五千三百支,盾牌三十五副。另有軍馬四十匹,還在藍玉的府上。”

    院子裏的人不僅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麽多的軍械,可以裝備一隻小型軍隊了,在京城裏幾百人的隊伍如果出其不意,足以釀成大禍。

    朱允炆看了看院裏的軍械,然後掃視了一眼院裏的眾人,到耿璿身上停頓了一下,耿璿點了點頭,朱允炆冷笑一聲:“藍大將軍,這些軍械可有冤枉你?”

    藍玉咬了咬牙說:“末將敢作敢當,確實是末將府上的。”

    朱允炆仔細看了一眼藍玉:“藍大將軍,真是讓孤大開眼界啊,蔣瓛,將這些東西登記造冊,待孤稟報陛下之後再做定奪。”頓了一下:“來人,將藍玉的國公冕服扒下,帶到大堂。”

    “是,殿下。”幾個錦衣衛衝過來扒掉藍玉的冕服,藍玉也很配合。

    眾人回到大堂,各自落座。朱允炆開口道:“詹尚書,你有什麽看法?”

    詹微站起來拱手說:“殿下,藍玉謀反,證據確鑿,請殿下稟報皇上,將藍玉明正典刑。”

    藍玉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堂外一個侍衛箭步走進來,吳升走過去,問道:“什麽事情?”,侍衛低聲說了幾句,吳升回頭,手裏拿著一個簿子,遞給朱允炆。朱允炆翻了一下,環視了全場:“錦衣衛同知宋忠從藍大將軍的莊園回來,大有收獲,讓宋將軍進來一下宣讀一下這些收獲。”

    過了一會兒,錦衣衛同知宋忠走了進來,他大約四十多歲,滿臉正氣,朱允炆不僅暗暗搖頭,這不適合幹特務啊。宋忠單膝跪倒,接過簿子,麵對朱允炆,念了起來。

    “卑職帥羽林左衛到達城外的涼國公的莊園時,莊園裏的人猝不及防,很快攻進莊園裏。裏麵大約有二百多個凶徒,極為勇悍,雖來不及披甲,但有弓箭,我軍戰死了三十五人,對方死了五十一個人,餘人被擒。經搜查,莊園有戰馬二百二十三匹,其中一百五十七匹是其他衛所的軍馬。還有大量的弓箭、鋼刀和盾牌,正在清點之中,卑職快加加鞭過來向陛下和殿下稟報。等清點完了,還會有更新的資料。”

    朱允炆頷首:“宋將軍辛苦了,在旁邊旁聽吧。”

    “謝殿下,卑職不累。”

    朱允炆揮了揮手,把驚堂木一拍:“藍玉,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藍玉閉上了眼睛,完了,全完了,藍玉發現自己根本不是朱元璋的對手,自己謀劃多日,朱元璋輕輕一揮手就解決了,雖然老了,但還是一隻老虎,吃起人來還是哢嘣脆,毫不手軟啊。

    藍玉不由的絕望狂笑:“殿下,末將為了大明出生入死,在戰場上拚殺了幾十年,為你們朱家贏來了江山永固,你們是怎麽對待我們的,不就是夜破喜峰關嗎?不就是占了民田、趕走幾個到處咬人的禦史嗎?還說我在軍中任用私人,強私元妃,難道我的功勞還抵不過這些問題嗎?我開始並沒有反心,我也很滿足,皇上對我確實不算差,但是太子死後,殿下繼任皇太孫,我開始害怕,我是真的害怕了啊,我帶兵多年,全國的衛所、尤其是京師的衛所都有我的部下,我怕皇上懷疑我,我真的不想反,但是我不得不反。殿下,你說我錯了嗎?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所以老子索性反了,這次我敗了,我認命。殿下,哈哈哈哈哈......”。

    大堂裏回蕩著藍玉的狂笑聲,所有人都沉默了。朱允炆看著藍玉,搖了搖頭,一拍驚堂木:“藍玉,你要記住,功不能抵過,你的功勞朝廷已經酬勞過你了,你貴為國公,位極人臣,你覺得不公,可以申述,但為什麽要這麽放肆呢?是要展示你的特權還是展示你的不滿呢,難道這不是取死之道嗎?孤告訴你,如果不是有那麽大的功勞,你早就死了。”

    藍玉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說道:“殿下,成王敗寇,我不說什麽了,謀反我認了,你說什麽罪名我都認了。”

    “那你說說你的同黨吧。”

    “殿下,我沒有同黨,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朱允炆輕笑了一聲:“詹尚書,藍玉不招,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辦呢?”

    詹微拱手道:“殿下,容易,大刑伺候即可。”回過頭衝著藍玉大喝道:“藍玉,你罪在不赦,趕緊招供,不要隨便攀咬他人。”

    藍玉一聲冷笑:“詹微就是我的同黨,我們一起密謀造反。”

    眾人皆驚。

    朱允炆看了一眼詹微:“詹尚書,你也謀反?”

    詹微雙手亂擺說:“我沒有,殿下,我真的沒有。”

    “嗬嗬,左右,將詹微拿下,剝去官服,大刑伺候,追出同黨。”

    藍玉倒是沒有用刑。詹微沒怎麽用刑就招了,錦衣衛按照名冊拿人,一時間錦衣衛的馬蹄聲在整個京師的街道上響起,錦衣衛的詔獄立刻變得人滿為患,有的人甚至直接拘在大院裏。

    一直折騰到傍晚,朱允炆也累了,讓人把奏章寫好,讓蔣瓛繼續審訊抓人,讓吳升在這裏看著,帶著長福、耿璿、郭鑰回去和朱元璋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