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節 再次視察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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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隊人馬行進較慢,等到達武學時,都已經近酉時了。太陽已經西垂,柔和的陽光從梅花山上照射到武學的大門上,朱元璋手書的“武學”二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門口的鏡湖靜如其名,如一塊玉石鑲嵌在梅花山下,如果不是周圍嘈雜的人聲,很容易讓人覺得這是一處賢士隱居之所,而不是大明金戈鐵馬的示範之地。鏡湖對麵的客棧已經全部清空,不允許任何人居住,全部用來安置負責外圍警戒的錦衣衛,而門口的守衛早已經換成了錦衣衛。
朱允炆一行到達武學門前時,武學眾位官員、將軍和優秀學員已經在門口等候,待朱允炆下車,大禮參拜,山呼千歲。朱允炆麵帶微笑,將前排的齊德、黃子澄等人一一扶起,然後招手讓所有人起來。回頭把傅友德招來,和大家會麵,雖然大家都知道了傅友德會來,但見到了仍然很激動,尤其以瞿能、何福和沐晟為最,他們或多或少都在傅友德麾下征戰過,自然一一見禮,傅友德一一回禮,也很激動。
等進入武學,傅友德有點吃驚,他戎馬一生,見過的軍隊無數,但是武學的環境如此雅致清幽,兩邊的學員的精神麵貌都讓他吃了一驚。路邊每隔三丈就有一個學員,昂首挺胸,全副武裝,腰中佩刀,雙目炯炯有神,身姿紋絲不動,即使飛蟲環繞、汗漬入眼也毫無影響。相比較而言,學員對麵的錦衣衛就要差一些了,平時覺得錦衣衛也很精神,但是和學員一比就差了那麽一點點。更別說草坪中央的徐達、常遇春的塑像了,傅友德看到之後,就到塑像前鄭重的行了軍禮,這是兩個他尊重的前輩將領,一生戎馬而保身後令名,不由得感慨,如果自己的塑像也能立在這裏該多好啊。
錦衣衛進入武學,迅速的接替了學員的站崗任務,學員自然而然的排成一隊,往操場走去,從後麵看起來如同行雲流水,是那麽的賞心悅目。傅友德靠近朱允炆:“殿下,這些都是您設計的?”
朱允炆笑了笑:“是啊,允炆不懂軍事,隻能紙上談兵,穎國公覺得這些可好?”
“殿下大才,所謂打勝仗的秘訣無非是領精兵、識進退而已,若無精兵,則一切無從談起,殿下既然擅長練兵,怎麽能說不通軍事呢?末將一生戎馬,從未見過如此精銳的將士,就是人數有些少。”
“嗬嗬,傅將軍言重了,孤希望精練大明的士兵,如此才能內平叛亂,外揚威於域外,當然這些訓練方法是否有效,還需要實戰檢驗。明天正式檢閱,傅將軍要多提提意見啊。”
“末將不敢,末將不敢。”
“嗬嗬,我們先到操場上看看隊列表演吧,算明天的一個預演吧。”
“是,末將領命。”
一行人站在大操場的主席台上,台下被排成五個方陣,大隊長分別為耿璿、吳升、宋瑄郭鑰和譚遠,譚遠是監生方隊的大隊長,耿璿雖然新婚燕爾,但也趕過來進行指揮,朱玉玲心裏不知道埋怨了多少次哥哥,但拗不過,就隻好讓自己的丈夫過來了。
朱允炆親自拿過一個大鐵皮話筒,親自命令開始演練。一聲令下,台下的方陣開始移動,最前麵是耿璿指揮的徒手步兵方陣,後麵依次是吳升的樸刀方陣、宋瑄的長槍方陣和郭鑰的火槍方陣,在後麵是何福帶來的200步兵、瞿能的200騎兵和沐晟的200火槍兵。隊伍整齊劃一,在行進中保持了完美的隊形,根據號令隨時轉換行進方向,而隊伍不亂。
待整體隊列表演之後,分隊表演同樣震撼,尤其是長槍整齊的刺殺,樸刀兵砍殺和立盾的整齊劃一,讓人感覺到森嚴的殺氣。火槍兵的三段式射擊同樣讓人歎為觀止,學員射擊後不允許觀察結果,而是機械的退後、裝彈、再次射擊,動作如行雲流水,射擊整齊劃一。
武學的官員都見過這個,沒有什麽震撼的表情,隻是有些得意的看著朱允炆一行人,渾然忘了自己剛看到這種隊列的情形,正是因為切實看到了效果,這些文臣武將才甘心留在武學,努力栽培,希望其成長壯大。不過朱允炆見過比這個更牛的隊列,所以沒什麽感覺,隻是覺得還可以。而傅友德、宋忠等人就完全不一樣了,他們都是帶兵出身,但完全沒有想到這麽多人可以如此整齊,在行進中完美的保持隊型,同時還可以隨時轉向,這才是訓練了兩個月的結果,可想而知,如果訓練時間更長並加大規模,可以訓練出什麽樣的軍隊。傅友德結合自己的經驗,認為這樣的軍隊上了規模,如果指揮官不犯什麽錯誤,那將是一隻堅不可摧的軍隊。
演練結束後,朱允炆當場宣布給予賞賜,晚上加餐,但不許喝酒,因為明天還要正式演練呢。之後朱允炆在紅樓設宴,招待傅友德、宋忠以及齊德、黃子澄等人,宴會上不許飲酒,因為朱允炆有傷在身,所以就公報私仇了,老子在你們這裏受的傷,你們總也得陪老子清淡飲食一把。不過大家都很高興,宋忠盡忠職守,坐在朱允炆下首,一副隨時護駕的樣子。傅友德和瞿能、何福與沐晟一起,不時的交流,了解武學的情況;王度等人也一起回來了,齊德等人也表示歡迎。宴會上,朱允炆說了自己的期望,讓大家不要有負擔,一定要把武學辦好,總的來說,缺點是有的,但功績是主要的,大家不要辜負他的期望,眾人哄然領命。無酒不成宴席,所以宴席很快就結束了,大家各自散去了,明天可是個大事情,千萬不能搞砸了。
宴席結束之後,朱允炆回到居所,洗漱之後,就拿起《尉繚子》翻閱,這本書看過多次了,不過每次都有新的感受。正看著,劉振進來稟告說:“穎國公傅友德候見。”朱允炆不由得會心一笑,他知道如果傅友德不笨的話,肯定會來的,現在果然如此,不過讓劉振出去告訴傅友德,說自己在看書,沒有時間接見他。
傅友德宴會之後,謝絕了瞿能、何福和沐晟的邀請,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屏退眾人,在椅子上坐下,臉上陰晴不定,他已經明白了,讓他來武學應該是皇太孫的意思,很明顯想要招攬他。但是他不清楚皇上的想法,作為朝廷首屈一指的大將,和儲君交好,皇上會如何想很難預料,傅友文的事情隨時可以翻出來,如果皇上要動手,皇太孫也保護不了自己,而且從以往的表現來看,藍玉案中皇太孫也沒有出手救過誰,隻是到了最後,發現殺戮太多,才進言停止追查,可以看出皇太孫不敢或者不願意違逆皇上。但是,如果不接受皇太孫的橄欖枝,也屬於自己找死,皇太孫是大明的儲君,如果在皇上耳邊嘀咕幾句,說自己難以控製,那麽自己的死期就到了,為了大明江山,皇上必然會痛下殺手。唉,自己想安生過日子是不可能了,不投向皇太孫,是必死無疑,投向皇太孫,也許還有希望;不過這也未必是壞事情,如果皇太孫不理睬自己,也許最終也會難免一死,事到如今,就隻能這麽做了。
傅友德聽劉振回複說,殿下在看書,讓自己回去,心裏挺氣憤的,感覺殿下在耍他,但是卻不敢走。剛才還覺得殿下主動要招攬自己,自己還有點不太願意,是不得已而來;但現殿下不見自己,自己反而慌了神,這是自己想錯了嗎?但如果自己掉頭就走,估計自己的日子就得用手指頭來數了。自己不來還好說,既然來了,現在卻要走,估計回去皇上就會馬上殺了自己。
朱允炆讓劉振看著傅友德,如果他要走,不要攔阻,自己專心看書,讓他半個時辰之後通知自己。這半個時辰,傅友德等的心焦,但毫無辦法,等到劉振說殿下看完書了,他可以進去了。傅友德如獲大赦,趕緊整理一下儀容,跟著劉振進去,看到朱允炆坐在主位上,趕緊跪下施禮:“傅友德參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朱允炆看著跪在地上的傅友德,傅友德已經五十多歲了,頭上已經有了一些白發,身材魁梧,仍然孔武有力。說起來奇怪,在朱允炆決定保下傅友德的時候,對他的資料進行了詳細的研究。但今天他跪在自己麵前,自己反而並沒有那麽激動,剛才讓劉振如果傅友德要走,不要攔他也是真心的,其實自己相信即使沒有傅友德,也足以對付燕王,目前自己已經有了基本的班底,隻要不犯太大的錯誤,不會有什麽問題。
傅友德跪在地上,沒有聽到朱允炆說話,心裏忐忑不安,好久,頭頂傳來朱允炆的聲音:“穎國公,深夜來見孤,有何要事啊?”
傅友德叩首道:“殿下,末將今天看了武學的演練,深感殿下兵法絕倫,末將一生戎馬,也希望為大明武學盡一份力量,請殿下恩準。”
朱允炆立刻站起來,走到傅友德麵前,將他扶起坐下,道:“傅將軍,你作為大明上將,如果願意為武學出力,孤豈有不準之理,孤還要謝謝傅將軍了。”
傅友德趕緊跪倒:“殿下明鑒,末將一介武夫,隻有一身勇力,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甚好,甚好,明天傅將軍和孤一起看武學演練,有什麽問題請暢所欲言。”
“末將不敢,末將不敢。”
“傅將軍,孤為大明儲君,創建武學是為了征戰疆場,豈能含糊,還望傅將軍要以國事為重,暢所欲言,讓我們大明的兒郎能更多的在戰場上活下來,如此傅將軍則功不可沒。”
傅友德真的感動了,道:“殿下,末將平生征戰,見過的慘烈戰事數不勝數,殿下既然有此心,末將就是戰死也值了,末將替大明將士感謝殿下了。”
朱允炆歎道:“傅將軍,我朝自元末大亂而興,民生凋敝,人口稀少,孤希望戰爭盡可能的少一些,但是有些仗不得不打,希望將軍能襄助孤,讓我大明多打勝仗,孤就滿足了。”
傅友德翻身拜倒:“殿下宅心仁厚,末將必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好,很好。將軍到這邊來。”
傅友德跟著朱允炆來到牆邊,發現牆上是一副大明的輿圖,不由得詫異的看向朱允炆。朱允炆拿起一個竹竿,道:“將軍曾經在甘肅、寧夏一帶征戰過,能夠和孤說一下現在河西走廊的態勢,大明能否如漢唐一樣控製西域?”
傅友德看著輿圖,思考了一下,道:“殿下,末將曾在洪武二年隨中山王遠征甘肅,五年作為西路軍前鋒隨宋國公征討甘涼,對當地略有了解。洪武二年,中山王經過沈兒峪(今甘肅定西)大捷,連克興元(今陝西漢中)、河州(今甘肅臨夏),收複中唐以後被吐蕃占領之地區;洪武五年,末將為前鋒,沿河西走廊向西進攻,從蘭州出發,占領西涼(今甘肅武威),再至永昌(今甘肅永昌縣),占領甘州、肅州,然後為了完成牽製漠北的任務,向北進攻亦集乃(今內蒙古額濟納旗東南),最後向東撤退,途中占領瓜、沙兩州,後聞說中山王嶺北慘敗,故全線撤出甘肅。”
“撤到什麽程度?”
“據末將記憶,全線撤出甘肅,大明軍隊部署在甘州以東,近年來肅王就藩,本應於甘州,但是隻能在平涼暫住,即為明證。”
“為何撤退了那麽多?”
“殿下,這個問題比較複雜,末將隻說一些軍事上的見解,當時宋國公有以下考慮:一、其時元軍堅壁清野,涼州為空城,宋國公不得已用蘭州衛守禦,整個甘肅行省也差不多,故元守將先將境內人民、牛馬、駝羊盡拘出玉門、陽關二塞,我軍所得隻是空城;二、當時我軍進至哈密,已經和察合台汗國接壤,不明其虛實,懼回鶻兵強,所以不得已撤退;三、河西淪落吐蕃、回鶻、西夏、蒙古多年,當地已經很少漢人,多為異族,宋國公以為是化外之地,所以也不願守。所以最終從甘肅撤回,但途中修建了嘉峪關,阻回鶻兵東進。”
朱允炆想了想道:“甘肅為空城,不可守,這種說法孤不讚同,有土地就有人民,我軍如果屯田招攬,孤相信會慢慢積累起來人口;察合台汗國確實可慮,但應該偵探情況再決定不遲;至於化外異族,孤甚不讚同,當年大漢開拓西域,當地豈有漢人,最終不也成內地郡縣了嗎?霍去病兩萬騎取河西,靠的是什麽啊?”
傅友德沉吟道:“殿下的說法也有道理,末將也曾想過這個問題,當時放棄確實有些倉促,所以今年來朝廷在努力故元甘肅行省,目前已經到甘州,也建立了哈密等羈縻衛。”
“恩,傅將軍認為大明能否走出嘉峪關呢?”
“這沒什麽不可能的,隻要有足夠的錢糧、兵馬,蒙古不足為慮。”
“嗬嗬,好,傅將軍好豪氣,好樣的,來,我們坐下,慢慢談。”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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