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節 白蓮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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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回到端本宮後,不由得苦笑,今天似乎嚇到了皇爺爺,皇爺爺可能認為他是個敗家子,但自己又無法辯解,真是為難啊,如果自己是皇帝,那麽做事情就不用那麽瞻前顧後了,有一些想法就直接讓人去實現就好了,也沒有人敢多問,群臣隻會認為自己天縱奇才,英明神武,但是現在卻不行,如果爺爺認為自己鬼魂附體就麻煩了,如果那樣子......朱允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那麽,那麽自己可能會無聲無息的暴病而亡。而自己無子,皇位肯定會落到自己的叔叔手裏。
雖然朱允炆認為自己有宿慧(德暄法師也這麽說的),但自己覺的和鬼附身也差不多,所以自己一直小心謹慎,免得讓人懷疑自己。但是如果自己謹慎過了頭,等到爺爺賓天了,再做改變,就來不及了,而且老天既然開眼讓自己知道了未來,自己必須做點什麽,否則空等命運的來臨,那如何對得起自己的父母,對得起那些為自己效死的忠臣......
鎮定了一下心神,朱允炆讓劉振去把王度叫來,王度就在詹事院,所以一會兒工夫就過來了,被劉振領到朱允炆的書房,朱允炆正在等著他。看到他來了,揮手他坐下來,道:“子中,現在教材的事情怎麽樣了啊?”
“回殿下,思路已經有了,剩下就是修補完善的事情,估計一個月就能搞完。”
“很好,你帶來的這些人都是絕對可以信任的嗎?”
王度沉吟了一下道:“還到不了那個程度,比如那個燕王有護衛百戶張輔,臣覺得就看不透,他訓練刻苦、學習認真、討論積極、做事情主動,看起來非常不錯,但是臣總覺得和他有些隔膜,似乎他說的話,不是心裏話。”
“哦,”朱允炆揉了揉眉頭,這個張輔他讓宋忠調查過,看不出什麽問題,但是其出身有問題,想了想道:“那你覺得怎麽處理比較合適。”
王度也有些為難:“這個張輔是個人才,但是臣不敢重用,怕出問題,可是如果不重用,那麽就肯定不是自己人了,有才華的人,往往是睚眥必報的。”
“那就暫時不用他,你和宋忠商量一下,讓他好好監視一下這個張輔,看看他都和什麽人聯絡,有沒有向北平送信。”
王度苦笑一聲:“這個已經監視了,他經常寫家信,說父親擔心他,想知道武學的事情,甚至我們派人看過他的家信,也沒什麽可以指摘的,而且寫家信也是人之常情,他父親畢竟已經五十多歲了,所以看不出有什麽問題。”
朱允炆想了想,最後一錘子定音:“這個人可以培養,但不能重用,不能放到我們的人裏麵,如果一直這樣子,就讓他回燕王右護衛吧。”
“如果他向殿下效忠呢?”
“那就把他調到西北去,把他父親也調到西北,如果他們不願意,就作罷。如果他們願意,解決燕王之後,再重用他們。”
“殿下,那能否殺了他?”
“子中,隻憑猜忌就殺人,孤不取。”
“遵命,殿下。”
“好了,張輔的事情就這樣吧,其他類似的人照此辦理,孤今天找你來,是想要組建我的護衛軍,分左中右三衛,皇上已經答應了。”
王度眼眉一挑,大喜道:“殿下,大喜啊,殿下有了自己的護衛軍,那以後做事情就方便多了。”
“嗬嗬,子中,孤身為儲君,做事情總可以找到人手的,所以孤組建護衛軍,隻是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訓練一隻軍隊,試看一下效果,可能會花不少錢,子中可得多上點心,皇上也在看著呢?如果覺得孤在胡鬧,那就不好了。”
“殿下請放心,臣明白殿下的苦心。不知殿下組建護軍有什麽指示?”
“子中,孤的想法是左中右三個護衛,分別由宋瑄、郭鑰和吳升做指揮使,其他的千戶和百戶都由他們選擇,不過你、齊德、傅友德、瞿能、何福和沐晟要提出意見,另外請錦衣衛排查所有的千戶百戶,不能有任何問題。還有孤希望宋瑄所部為騎兵,郭鑰和吳升采用步兵方加火器的組合,具體隊列組成要實際測驗才可以。孤有一個簡單的思路,方陣從外往內為盾牌兵、長槍兵、火槍兵,中間參雜樸刀兵,長槍要長,火槍要發射方便。訓練方麵傅友德、瞿能、何福和沐晟負責。”
“另外,每個衛要組建一個參謀處,參謀處長下麵設若幹參謀,參謀處長的職銜僅低於衛指揮僉事,高於千戶。”
“恩,好的,殿下。”王度拿過筆墨,揮筆成章,遞給朱允炆:“殿下,請看一下,是否無誤?如果可以的話,請用印!”
朱允炆接過來看了一下,拿出自己的私印蓋了上去,道:“你馬上去武學宣布這個事情,讓有關人員都動起來,不過要注意保密。等有了具體的方案上報給孤,孤再上奏皇上調派士兵,組建衛所。還有,”朱允炆突然加了一句道:“你出去的時候去一趟錦衣衛,把事情先和他說一下,讓他調派二十個錦衣衛保護你,刺殺案讓孤很後怕,孤覺得如果刺客發現刺殺孤無望,未必不會將矛頭指向你們。你和武學的同仁也要提一下,多注意安全,武學的保衛工作必須加強,如果需要增加人手,及時向孤稟報。”
王度感動的跪下來:“多謝殿下體恤,臣必鞠躬盡瘁,肝腦塗地!”
王度走後,朱允炆把王全等人叫過來,問他們做玻璃的進度,發現做杯子已經不是什麽問題了,而且大塊玻璃也已經可以做了,朱允炆大喜,道:“那你們先把乾清宮的窗戶紙換成玻璃,皇爺爺年歲大了,眼睛不好,屋裏要光線好一些才行。”
王全趕緊領命。
朱允炆讓他們繼續研究,做出一套最好的茶具給朱元璋,再準備幾套普通的,他有大用。另外讓營繕所研究一下鏡子怎麽做,王全等人欣然領命。
傍晚,錦衣衛指揮使宋忠求見皇太孫,朱允炆在書房接見了他。幾天不見,宋忠憔悴了不少,可能是最近太辛苦了,看到朱允炆,雙膝跪倒,口稱殿下千歲。
朱允炆讓他坐下,問有什麽事情。
宋忠斟酌了一下語言,道:“殿下,今日卑職是為了殿下刺殺案來的,近日有了一些進展。卑職認為,這起刺殺案是白蓮教所為。”
“白蓮教?白蓮教孤記得洪武初年就禁絕,這麽多年了?怎麽可能策劃起這種大案呢?”
“殿下,白蓮教主要在鄉間、村鎮流傳,屢禁不絕......”
宋忠給朱允炆做了一下白蓮教的普及工作,朱允炆才大致明白了白蓮教的脈絡:
白蓮教創始人是江南吳郡沙門茅子元,時間大約在南宋紹興年間,起源於淨土信仰,尊崇阿彌陀佛,提倡念佛持戒,求往生西方淨土。簡單來說,就是組織一群人念佛懺悔,求來世脫離苦海。因為自己宿世的母親也喜歡念佛,朱允炆覺得這個也挺好的,導人向善啊。雖然為正統佛教視為“事魔邪黨”,但由於其教義簡單,容易實行,所以流傳愈來愈廣,元朝對其較為友善,但在元代白蓮教出現一個變化,就是改奉彌勒佛,根據佛典所說,彌勒佛是未來佛,是釋迦牟尼佛的下一尊佛,所以宣揚“彌勒下生”的讖言。由於其規模越來越大,元庭於至大元年下令禁止,後廬山東林寺白蓮堂主普度奔走營救,才在三年後恢複合法地位,但在11年後,至治二年,元庭又開始限製白蓮教,從此白蓮教上層對官府報敵對態度,再加上元末暴政,下層教眾對官府也極度不滿,故白蓮教組織率先反元。紅巾軍領導人韓山童、劉福通、徐壽輝、鄒普勝等都是白蓮教徒,可以說大江南北的反元者都是白蓮教徒,其麾下諸軍也以白蓮教自居,朱元璋最初也是奉韓林兒的年號,所以白蓮教和大明也有牽扯不止的關係。明朝建立後,朱元璋禁止白蓮教,故白蓮教轉入地下,且開始分散,有些地方改頭換麵,不再以白蓮教自居,名稱有金禪、無為、龍華、悟空、還源、圓頓、弘陽、彌勒、淨空、大成、三陽、混源、聞香、羅道等數十種之多,但屢起暴亂,雖鎮壓不絕。
“哦,孤大致明白了,那麽宋忠,為什麽白蓮教屢禁不絕啊?”
“這個啊,末將以為雖然大明吏治清明,遠勝前朝,但也免不了貪官汙吏,小民受苦卻無處告發,所以在聚眾念佛懺悔時,很容易和周圍人引起共鳴,如果加上居心不良的人的挑唆,那很容易引起暴亂,反對官府,而且白蓮教信奉彌勒轉世,所以不畏懼死亡,故而無法禁絕。”
朱允炆敏銳的發現宋忠似乎有些同情白蓮教,就道:“宋指揮使,難道同情白蓮教?”
宋忠嚇的立刻跪倒在地:“殿下,卑職沒有,卑職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
“殿下,恕微臣直言,白蓮教是禁不絕的,小民困苦,無力自救,祈求神佛保佑,祈求來生托生個好人家,乃人之常情,所以才能廣為流傳,卻屢禁不絕。”
“是啊,宋指揮使說的很對,‘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百姓的溫飽問題不解決,這種事情永遠解決不了。但造反必須鎮壓,否則朝廷體製毀損,則百姓會更加困苦。”
“殿下英明,臣也知道,但這種問題曆朝曆代都解決不了,本朝已經做的很不錯了。”
朱允炆歎息了一會兒,突然道:“宋指揮使,你好像很多愁善感啊,孤感覺你不太適合錦衣衛指揮使這個職位啊。”
宋忠沉默了一會兒:“末將冒死進言:殿下對錦衣衛有太多的誤解了。”
“誤解?”
“錦衣衛的職責是保衛皇家的安全,自然需要防患於未然,行刺探、偵緝、抓捕之事,況且錦衣衛不僅在國內有密探,在邊疆、藩國、屬國甚至蒙古都有密探,他們為了大明,舍生忘死,可能埋骨異域,卻無人知曉,也無人理解。隻是因為錦衣衛做的事情都沒有人知道,知道的人不說,不知道的人隻憑表麵印象揣測。所以末將才說,殿下對錦衣衛有誤解。”
朱允炆不由得站起來:“還有這等事情?”後世作為一個軍人,對這種保家衛國而奮戰在邊疆異國的軍人,有一種由衷的佩服。
“末將有一句虛言,粉身碎骨。”
朱允炆想了想說:“過段時間,我會讓王子中去你們錦衣衛查看卷宗,希望你們能配合。”
“錦衣衛乃皇家鷹犬,自然會配合。”
沉默了一會兒,朱允炆道:“孤收回剛才的話,待了解了更多再做評價,如果你所說為實,孤必然會重賞錦衣衛,如果你們玩忽懈怠,誇大其詞,孤必然嚴懲。”
“末將可以發誓,無有虛言。”
“好吧,孤把話岔開了,你繼續說刺殺案吧。”
宋忠猶豫了一下,跪倒在地道:“請殿下贖罪,您的信物本在白家大小姐手中,錦衣衛不敢為難,但皇上問起,末將不得已坦白,皇上震怒,將信物收回,並將白家人重新審訊?”
“什麽?”朱允炆不由得站起來:“宋忠你好大膽!”大腦裏不由浮現出白芳蕤被鞭子抽、辣椒水、老虎凳的情節,不由的手有些發抖。
宋忠看到了,練練叩頭:“殿下息怒,錦衣衛也是不得已,不過錦衣衛並沒有難為白老爺子一家,隻是對其奴仆進行了拷打。”
“哦,”朱允炆心情一放鬆,不由得發現自己失態,就坐了下來:“宋忠,你把事情說一下吧。”
“好的,”宋忠不敢起來,偷眼看朱允炆,發現殿下沒有再發火,斟酌了一下道:“殿下,末將將白家的奴仆、掌櫃、夥計都拷打了一遍,大家一致說莫喜寶這個人獨自一人居住,無親朋好友,過年過節也不和人來往。”
“後來一個小廝無意中說出,莫喜寶雖然不好女色,但偶爾會逛窯子。錦衣衛根據這條線索去排查,後來發現莫喜寶每次都是去秦淮河上的一條花船‘清音閣’,上麵的頭牌姑娘清音音色雙絕,達官貴人欲求一見也不易,可是莫喜寶每次去,都能見到清音姑娘。這不能不讓人生疑,但錦衣衛趕到時,花船卻突然起火,船上隻有一個丫鬟夏雨和滿船的屍體,夏雨看到錦衣衛來了,揮劍自刎,屍體掉進火裏,錦衣衛奮力搶出屍體,後來在其胸口發現了白蓮花的刺青。”
“白蓮花的刺青?這能說明什麽?”
“白蓮教組織嚴密,隻有高級別的教徒才會在胸口刺上蓮花,不過更高級別的卻沒有蓮花,具體情況錦衣衛也沒有摸清楚。”
“那個清音呢?”
“事後末將在秦淮河打撈,不過由於火燒的很大,也不知道那個清音是不是死了。但末將估計,那個夏雨是留下來殺人滅口的死士,所以清音應該是逃走了。”
朱允炆不由得毛骨悚然,白蓮教太可怕了,殺掉了所有的知情人,而死士夏雨慷慨赴死,這是一種什麽信仰在支撐著他們?想到自己還會麵臨白蓮教的刺殺,不由的打了一個冷戰。
“那麽白家呢?有沒有問題?”
“殿下,恕末將直言,白家不一定是清白的,但殿下嚴令,錦衣衛不敢查下去,但是末將建議,暫時觀察一下,不要和白家人見麵,很危險。”
朱允炆想了一下,揮揮手讓宋忠離開了,站起來望著窗外,天已經黑了下來,風中帶著一點濕氣,似乎要下雨了,這是否意味著自己還要經曆更多風雨?京師的黑暗之中也許就有人正在謀劃著自己的性命,那個酷似宿世記憶中的愛妻清婉的女人-----白芳蕤到底是誰呢?是白蓮教嗎?自己以後還要見她嗎?見不到她自己會不會想呢?而且自己注定不能納她為妃,也許不見是最好的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