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北京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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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燕王之亂後,燕王府就一直空著,隻留下了一些經過甄別的太監、宮女負責打掃。朱允炆移駕的消息傳到北京,徐輝祖等人趕緊派人打掃行宮,但時間太緊急,隻能大致裝飾了一下,將原來象征親王的裝飾全部換成代表皇帝的金飾,再就是規劃了嚴密的警衛措施,等待朱允炆的到來。
......
行宮東側,文華殿。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朱允炆卻還在處理朝政,屋內燈火通明,劉振等人侍立在旁,大殿中靜悄悄的,隻有朱允炆翻動奏折的聲音不時響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朱允炆抬起頭來,問道:“耿璿、練子寧、鐵鉉來了嗎?”
“三位大人已經到了一會兒了。”
“好,讓他們都進來吧。”
“是。”
過了一會兒,練子寧、耿璿、鐵鉉聯袂而來,齊聲施禮,朱允炆令人看座,二人謝恩。
朱允炆看了三人一眼,然後拿起一個奏折:“練子寧,你看看這份奏折。”
劉振連忙接過,遞給了練子寧。
練子寧接過後,看了一會兒,拱手道:“臣明白了,皇上是不是擔心茶馬之事啊?”
“是啊,朕最近看了從洪武二十九年到建文六年的茶馬交易記錄,發現在燕逆叛亂時,朝廷需要大量的戰馬,茶馬互市尚能維持洪武年的水準,但是自那之後,馬匹數量連年下降,去年隻有洪武年的一半左右;即使朕重設了群牧監,並在河套、綏遠、遼東開設馬場,目前已經能夠大量提供戰馬,但是茶馬交易仍然不可或缺。”
“所以,練子寧!”
“臣在!”
“朕委任你為都察院左都禦史,前往陝甘,視察茶馬交易情況。你要記住,茶馬交易至關重要,蒙古人不能缺少茶葉,所以他們才不得不用戰馬來交換。現在戰馬少了,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存在走私茶葉的情況,另外一種就是蒙古人找到了新的茶葉來源,而後者要比前者還要嚴重,你明白嗎?”
“臣明白!”
“很好,朕派兩百名錦衣衛作為你的欽差衛隊,另外你有權調動當地的調查司和情報司的人手,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另外順便也巡視一下河套、綏遠的馬場,看看是否有什麽困難需要解決。”
“你要記住,戰馬乃軍國重器,是國家的命脈,一定不能出任何問題。”
“是,臣領旨!”
“很好,你馬上交卸布政使的差事,由鐵鉉接任布政使一職!”
“是,皇上!”
......
待鐵鉉、練子寧出去後,朱允炆讓人擺上酒菜,招手道:“來,耿璿,陪朕用膳吧,我們好久沒有在一起吃飯了。”
“臣不敢!”耿璿連道不敢。
“嗬嗬,耿璿,論公,你是朕的武學伴讀、心腹重將,論私,你是朕的妹夫,朕今天突然想找人喝喝酒,聊聊天,你不會不願意吧!”
“臣不敢,臣受寵若驚!”
“恩,好吧,江都那邊,朕已經派人通知她了,你不用擔心。”
“好的,謝皇上!”說到妻子,耿璿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了一絲笑容。
......
耿璿開始的時候有些拘束,但逐漸放鬆下來,尤其說到其兩歲的孩子耿誠時,更是眉飛色舞,神采飛揚。朱允炆看到耿璿的樣子,也很高興,妹妹總算沒有所托非人。
過了一陣子,朱允炆忽然歎了口氣:“耿璿,你認為朕這天下治理的怎麽樣?”
“這,”耿璿愣了一下,拱手道:“皇上英明神武,百官樂業,黎民安康,田賦不加,而國用足,實乃千古聖君啊。”
“嗬嗬,耿璿,你說的過於誇張了吧。
“臣句句實言!”
“在京師時,朕也以為朕幹的還不錯,但是這次沿運河北上,朕發現北方民生凋敝,百姓困苦,朕實在是有愧於天下百姓啊!”
“皇上,這都是燕逆倒行逆施,謀反逆天,與皇上無關。”
“可是,朕最近想來,心中有愧啊,”說著,朱允炆看了看屋頂,道:“朕雖然有功於大明,可以卻苦了百姓啊。”
“朕策劃了綏遠建城,導致漠北慘敗;朕登基之後,力求寬待宗室,朕的王叔卻起兵造反;朕要歸化女真,卻招致蒙古、朝鮮和倭國圍攻,朝鮮李芳遠更是登基稱帝,真是出乎朕的意料啊。”
耿璿立刻離座,跪倒在地:“皇上,李芳遠狼子野心,不自量力,純屬沐猴而冠,不值一提,我朝廷大軍東進,必然盡成齏粉。”
朱允炆擺擺手:“你起來說話,今天隻是隨便聊聊而已。”
“是。”
耿璿坐下,偷眼看了看皇帝的臉色,感覺皇帝有些不正常,到底要說什麽啊?
過了一會兒,朱允炆似乎下了決心,道:“耿璿,你對李芳遠稱帝怎麽看?”
“臣以為,隻是最後的瘋狂而已。”
“確實是瘋狂,但卻讓朕非常警惕啊,”說著朱允炆站起身來,望著地圖道:“朝鮮不過一撮爾小國,就有這樣的雄心,即使將來征服了朝鮮,治理起來也會很麻煩,稍有不慎,還會再起變亂。耿璿,你有什麽好辦法嗎?”
“這個,”耿璿眼珠轉了轉,低頭道:“臣隻是個武將,不懂民政。”
“嗬嗬,好吧,朕不逼你,容朕考慮一下。”
朱允炆坐下之後,半天沒有說話,耿璿猶豫了半天,起身跪倒:“皇上,有什麽事情,需要臣去做嗎?”
“......也不是,朕隻是在考慮一些事情。”說著,朱允炆朝劉振點頭示意,劉振走到書案旁,拿過一本小冊子,遞給朱允炆。
朱允炆翻了一下,然後遞給耿璿,道:“朕很猶豫,你看這些事情該如何處理?”
耿璿接過之後,翻了一下,大驚:“皇上,這都是真的?”
“是的,朕派了多批人調查過,這些都是確實的。”
“那,”耿璿猶豫了,他看著上麵的一個個人名,低聲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朕還沒有想好,今天給你看這些,是讓你心裏有個底,不要與這些人有太多來往,否則,”
“臣不敢,”耿璿這次嚇壞了,跪地磕頭道:“皇上,臣雖與名單上的人有些往來,但隻是泛泛之交啊,請皇上明察!”
“恩,你下去吧,你是朕最看重、最信任的人,所以朕不希望你走錯了路。”
“臣明白,謝皇上!謝皇上!”耿璿連連磕頭,然後退出大殿。在路上被冷風一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才發現身上全是冷汗。
......
江都公主朱玉玲跟隨著丈夫一起來到了北京,兩人成婚後聚少離多,耿璿一直在遼東打仗,前兩年才回到京師,兩人努力耕耘,終於生了一個男孩,起名耿誠,今年兩歲多,剛剛會走,十分惹人喜愛。
耿璿進到內堂時,江都公主已然微笑著迎了上來,道:“駙馬,不是和皇帝哥哥吃飯嗎?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公主,”耿璿斟酌了一下言語道:“以後李景隆、徐增壽,還有王寧這些人,不要再來往了。”
“為什麽?”江都公主愣了一下:“本宮是公主,而是還是長公主,難道還怕那些人不成?”
“不是!”耿璿湊到江都公主耳朵低聲邊說了幾句,就見公主立刻柳眉倒豎:“什麽,他們?”
耿璿連忙捂住公主的嘴,搖了搖頭。
江都公主也有些被嚇到了,點了點頭。
處理完政事後,朱允炆回到了淑妃白芳蕤的寢宮,此次來北平,朱允炆隻帶了僖嬪李雨詩和淑妃白芳蕤,白芳蕤是建文五年三月入的宮。那時候,白芳蕤因為想念孩子,所以請求入宮見孩子一麵,卻發現孩子根本就不認識她,對她一點都不親近,這讓她心如刀絞,悲上心來,不由得嚎啕大哭。最後朱允炆重新下旨冊立其為淑妃,其子朱文圭也歸還於她,這一次白芳蕤沒有拒絕,而是垂首領旨。看的朱允炆很是心痛,那個自立、幹練的白芳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宮中的淑妃,隻是她與皇後馬慧的早年的友情早已蕩然無存。馬慧雖然熱情的歡迎、招待她,但經曆商場的白芳蕤卻敏銳的感覺到皇後心底的一番戒心,所以白芳蕤深居簡出,安心教養朱文圭,很少過問世事,雖然朱允炆對其寵愛有加,卻從不恃寵而驕,久之,馬慧的心也慢慢淡了下來。
雲雨之後,朱允炆摟著白芳蕤柔軟的身體,輕聲道:“芳蕤,喜歡這裏嗎?”
“還好吧,將來要遷都到這裏嗎?”
“是的,不如此,將無法控製遼東和大漠。”
“哦,臣妾不懂,但皇上到哪裏,臣妾就到哪裏!”
“唉,隻是苦了你,”朱允炆輕輕歎了口氣:“芳蕤,後悔入宮嗎?”
“不後悔。”
“真的?這裏規矩太多,無法像以前一樣自由自在。”
“皇上,以前隻是臣妾天真而已,臣妾多年行商,早已明白皇上對臣妾的恩寵無以複加。即使是普通官宦人家,也不可能容妾身長期在外拋頭露麵的,何況是皇家。另外,如果沒有皇上派的人保護,臣妾恐怕早就被那些官員搶走做小妾了。”
“恩,芳蕤行商多年,你覺得我朝的吏治比前朝如何?”
“這個,臣妾也說不好,畢竟臣妾見到的也未必是真實的。但是自從有了報紙之後,貪官就收斂了不少,因為隻要被人刊登到報紙上,那麽基本上就是罷官的結局。”
“哦,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