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卞仲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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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對抗大明的水師,李芳遠幾乎放棄了自己的所有港口,海州也不例外,李芳遠在海中沉了十餘艘海船,阻止明軍登陸。這讓朝鮮水師將領很不滿意,但是對於李芳遠來說,既然水師起不到該起的作用,那就幹脆沉了吧,起碼可以在短時間內阻止大明水師的進攻。
海州城頭,身穿金盔金甲的李芳遠眺望著遠方,在那裏,上百艘巨大的福船組成的艦隊浩浩蕩蕩的往南行駛。他知道,那是大明的艦隊,要趕往江華灣,可是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想到這裏,李芳遠心中微微歎息,登基稱帝雖然很爽,但是卻斷了和大明和解的可能,除非能如西夏元昊一樣擊敗明軍,朝鮮才有繼續存在的資格;可是他有選擇嗎?沒有,除非朝鮮舉國內附,成為大明子民,否則明朝的建文帝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過好在自己早有準備,挑動了蒙古、倭國對抗大明,分散了大明的力量,到目前來看,明軍不到十萬,隻有自己的一半左右。可惜自己也無法全部投入與明軍作戰,全羅道那邊也要留下一部分軍隊,防止倭國趁火打劫。倭國,也不是好相與的啊!
待明軍的水師消失在天際後,李芳遠也鬆了口氣,明軍如他預料的沒有來進攻海州,而是選擇南麵的開京、漢京,不過可能性最大的還是漢京。但此時的漢江已經無法通行,城內還有自己的心腹金福川率領的三萬大軍,且有一年的糧草,支持一年以上不成問題。
李芳遠收回目光,望向北方:“沙裏院那邊情況怎麽樣?”
“回稟陛下,今天早上收到卞大人的奏報,明軍前鋒張輔部,被卞大人擊敗後,已經不知所蹤。”一身緋色官袍、身材高大的官員拱手道,他是議政南在,此次跟在李芳遠身邊,協助處理軍務。
“哦?張輔在安州曾經以五千人擊潰女真一萬五千人,現在有一萬騎兵,仲良竟然擊敗了他?”
“卞大人手中有一萬騎兵,四萬步兵,擊敗張輔並不困難,隻不過其後的盛庸大軍,就要仰仗陛下天威了。”
“那已經很不錯了,張輔能做前鋒,應該是明軍中的翹楚了吧,此番我軍得勝,真是天佑大韓啊。”
“是啊,都是陛下天威所致。”
“嗬嗬,沒想到明軍的戰力下降的如此厲害,當年可是追逐漠北的強兵啊。”
“是啊,可惜朱元璋濫殺功臣,徐達、常遇春、藍玉、馮勝、傅友德都死於非命,真是可悲可歎啊,這些人都沒有遇到明主,如果在陛下麾下,恐怕就是另一番際遇了啊。”
“而且臣也研究過明廷平亂的經過,根本不敢與燕王野戰,純靠人多勢眾才將燕王逼死,可惜燕王一世英雄,竟敗於無能之輩之手。陛下實力遠勝燕王,文臣武將能力更是在徐達等人之上,再加上明軍遠跨重洋,四麵受敵,天時地利人和均不占,此戰陛下必勝無疑。”
“臣在此預先恭賀陛下收複失地,進軍遼東,與蒙古、明廷成鼎立之勢。”
說著,南在跪倒在地,行三拜九叩大禮,高聲喊道。驚得附近的士兵也連忙跪倒,口呼萬歲。
李芳遠哈哈大笑,連忙扶起南在,拍著他的肩膀,心中非常歡快。
李芳遠並不是糊塗人,但是他也有致命的弱點。
首先,他缺乏領兵作戰的經驗,其父征戰四方時,他隻是高麗朝廷的一個文官;待威化島事件之後,李成桂大局已定,他能做的隻是刺殺鄭夢周這類上不得台麵的事情了,至於兩次王子之亂,說白了不過是私兵械鬥而已,朝鮮的正規軍並沒有介入。另外由於其父李成桂是被迫退位的,所以李芳遠信不過軍中的老將,將其紛紛貶斥,提拔了卞仲良這一類新晉之輩,也導致軍隊的戰鬥力出現下降。
其次,登基為帝的興奮勁過了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恐懼,他太想聽到好消息了,這也是他這次帶了南在隨軍的一個原因。南在身材高大魁梧,聲音洪亮,確是一個諂媚的小人,事事隨著李芳遠的想法說,經常撓到李芳遠的癢處。所以,如今的李芳遠已經離不開南在了。
最後,他剛剛登基為帝,人心尚未安定,但明軍的威脅卻迫在眉睫。迫不得已,他隻好親臨前線指揮,因為他必須掌控兵權,否則前線將領叛變,那麽就是彌天大禍。
沙裏院城,朝鮮大軍行轅。
卞仲良坐在主位上,堂下站著一位斥候,正在匯報張輔軍的消息。
“大人,張輔所部沿載寧江北上了,如今恐怕已經在百裏之外了!”
“哦,北上了,那就好。”卞仲良鬆了口氣:“他們沒有攻擊虎口關?”
“他們試探了一下,不過虎口關關城高大,兩邊還是崇山峻嶺,極難攻打,所以很快就放棄了。”
“那他們東去做什麽呢?”卞仲良攤開地圖沉思了一會兒,道:“命令虎口關守將崔森死守虎口關,確保我軍後路;另外你們要密切注意張輔軍的情況,防止其去而複返。”
“是!”
看著斥候的背影,卞仲良搖了搖頭,轉頭看了看行軍長史鄭學恩,猶豫了一下,道:“我軍並沒有和張輔交戰,張輔是自己離開的,這樣欺瞞陛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嗬嗬,卞大人,你真是太老實了,我軍出城迎戰,張輔不敢應戰,沿裁寧江逃竄,這和我們擊敗的又有什麽區別?”
“可是,陛下來了一定會要首級驗看,我們交不出來怎麽辦?”
“嗬嗬,這個太容易了,張輔部女真人不少,我們去把附近的女真村莊屠掉幾個,不就有了嗎?”
“這,”卞仲良猶豫道:“這不太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莫非大人想說出實情?”
“......”卞仲良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
又過了五天,卞仲良得到稟報,盛庸的大軍在十裏外棄船登岸,已經朝這個方向趕來。卞仲良立刻擂鼓聚將,分配任務。
“申同!張凱!”
“末將在!”
“你負責把守江邊水寨,用投石車封鎖江麵,阻止明軍船隻北上。”
“許保!”
“末將在!”
“你率領五千騎兵,在江邊遊弋,看到我城中令旗晃動,立刻與本將軍內外夾擊,擊破盛庸軍。”
“秋逢龍,你立刻派人通知陛下,盛庸已到,讓陛下派兵增援。”
“是!”
“其他諸將,隨本將軍把守城池,待盛庸軍疲敝時,一舉破之。”
“我大韓崛起,在此一舉!”
說著,卞仲良拿起案上的一把寶劍,慢慢拔了出來,刃如秋霜,寒光閃閃,殺氣逼人,滿座皆驚。卞仲良雙手扶起寶劍,高過頭頂,厲聲道:“本將軍蒙陛下賜下此劍,有先斬後奏之權;本將軍在此立誓,不破盛庸,絕不還朝。諸將如有臨戰怯敵不前、不聽號令者,定斬不赦!”
“諸位聽明白了嗎?”
“末將明白!”
“好,下去安排吧。待勝利時,再與諸君痛飲!”
沿裁寧江南下後,河道逐漸收窄,水流也變得湍急。到距離沙裏院城十五裏的地方,盛庸命令全軍棄船登岸,張悍天的騎兵負責掩護。
卞仲良並不是沒有打算騷擾盛庸登陸,但是盛庸可以任意選擇登陸地點,而且還有一萬騎兵掩護,所以他隻能派人遠遠監視。
沙裏院城依山而建,離裁寧江不過五裏,卞仲良在江邊建了營寨,營內派悍將申同、張凱把守,配備了一萬守軍,以及大量的投石車,封鎖江麵。此地的江麵比較狹窄,不過二十丈寬,所以投石車輕鬆的封鎖江麵。
卞仲良站在沙裏院城頭上,看著沿岸北上的盛庸大軍,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明軍的步兵高舉刀槍,隊列整齊,從天邊緩步而來,在城上隻能聽到“踏踏踏”整齊的腳步聲,如同踏在自己的心上,有一種強烈的壓抑感,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恐懼,和緊張;而四周護衛的騎兵除了護衛步兵外,還分出一部分驅趕許保的騎兵,從側麵圍向沙裏院城。
如果說張輔的騎兵以彪悍著稱,那麽張悍天的騎兵則以整齊著稱,如同一麵移動的銅牆鐵壁,讓對麵的人有窒息之感。而許保的騎兵則承受不了這種壓力,紛紛後撤。卞仲良在城上觀察了一下,命令許保後撤,繞過城池,等候號令。
明軍到達城下之後,卻沒有攻城,而是選擇了依河岸紮營,離申同的大營不過三百步,這種挑釁讓申同無法容忍,可惜投石車又打不到,隻好向城頭發信號,希望允許自己出擊。
卞仲良想了想,拒絕了申同的請求,命令緊守大寨,不許出擊。申同看到城頭的信號後,“呸”的吐了一口:“卞仲良這個膽小鬼,真他娘的廢物,為什麽不讓我軍出擊?”
“是啊,”張凱也覺得有些可惜:“這是最好的機會了,現在明軍立足未穩,應該全線出擊,並且明軍倚水紮營,乃兵家大忌,我軍全力出擊,很可能將其趕入河中,可惜啊!”
城頭的卞仲良也受到同樣的置疑,但他道:“諸位,盛庸也不是傻瓜,怎麽可能給我們留下這麽大的破綻?一旦攻擊失敗,不僅江邊大營難保,沙裏院城也很難保住。”
“而且陛下有令,我軍的任務是拖住敵軍,等陛下的大軍到來時,再內外夾擊,可操必勝。如果我軍盲目出擊,一旦失利,那豈不是壞了陛下的大事?”
“可是?可是?”眾將有些無奈,但卞仲良搬出李芳遠來,就不敢說什麽了。
明軍大營的高台上,盛庸搖了搖頭:“看來這個卞仲良有兩下子啊,這麽好的機會都不出城,看來我低估他了。”
“將軍,也未必啊,”盛庸的老部下楚智道:“搞不好卞仲良膽小如鼠呢,聽說他之前隻不過是李芳遠的侍衛統領,李芳遠稱帝後,就把他提拔為方麵大將,已經引起了許多人的不滿!”
“楚智,這個卞仲良要麽是個蠢才,要麽是個天才,既然他不出來,那我們隻能步步為營了。傳本將命令,紮好大營後,立刻休息,明日淩晨,進攻江邊大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