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虯著魚服思滄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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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杉·艾南,當格德爾落入敦絲卓諾之手的時候,這個軟弱的人類在卓爾因為那些酷刑調教而高熱不退的時候,整夜整夜地照料著這個“難友”。
然而在格德爾尋找自由的路上,那些善意和溫暖的回報就是冰冷的劍刃。
握著秘銀劍柄,格德爾將劍刃朝著創口深處攪動,不出聲地用卓爾的唇語向那位殘酷的女神獻上禱告:“lolth tlu mallajal quarval-sharess(讚美神後羅絲)!”
這就是蜘蛛女神花費了漫長時光,在幽暗地域中馴養而出的卓爾精靈,殺戮和背叛真正成為了他們的本能。因為凡是稍微存著善意和憐憫的卓爾精靈,都在那頭半瘋狂的母蜘蛛蓄意主導的逆向淘汰下出局了,這使得大部分卓爾隻能在施虐者和受虐者之間反複切換,甚至於不懂得如何表達“溫情”這個詞匯……
而這一切尋根究底,不過是一個棄婦對她那雙性丈夫深重的恨意而已。
充作劍柄的銀龍微微地抬起頭,盯著握住它身軀的那隻手,然後用一聲歎息作為罪者行為的注腳。
隨即,龍首喉下逆鱗倒豎,龍頸蟠而上,狠狠地咬住了格德爾的手腕,龍牙曲如鉤,利如針,卻又中空如吸管,轉眼間便抽吸出汩汩鮮血,沿著長劍倒流而出!
秘銀長劍轉眼間就被染成一片豔紅,仿佛鑄造劍身的秘銀也被改換了性質,一股暖流自劍鋒間湧出,更有生機元氣隨著劍鋒直灌入托杉的身軀——
劍鋒之上,符篆顯化,靈光凝如實質,化生出天人散花、仙官捧簡的異象!
為首的仙官高才寸許,蓄著一部隱帶匪氣的小胡子,頭戴玄冠,身披雲帔鶴氅,秉簡作歌:“陰陽煉變,赤靈洞煥。取餘補缺,天道自然。靈章告下,神骸重固。真符還形,魂魄俱全。星官締命,注名青篇。如葛如藤,不可分哉!”
道唱才罷,這小小的仙官將手中玉簡向那口赤紅魔劍一敲:“締命之盟已成,還不撒手!”
玉簡敲下,魔劍長吟一聲,從托杉的軀幹中掣出,卻是不帶一絲血跡,就連托杉身上的劍創也是隨著劍鋒拔出而轉瞬愈合。
如果不是劍創處還留下了劍鋒刺破外衣的口子,誰都不會相信麵前的這個男人剛才還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但比起麵色紅潤的托杉,格德爾的臉色就顯得不那麽好看,仿佛剛剛被十幾個吸血鬼輪流“臨幸”過一般,他烏木色的皮膚居然透出一股病態的蒼白感來。
身為一個接觸到奧秘之路的卓爾貴族男性,格德爾雖然聽不懂麵前這個小小的天界生物吟唱的是什麽樣的詩歌,但是他卻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他的生命力,就在劍柄的銀龍咬住血管的瞬間,沿著這把該詛咒的魔劍,倒流到麵前這個軟弱的人類奴隸身上。
不僅如此,他的靈魂也被這把吸血的魔劍抽吸出一部分,轉入了那個人類的身體裏!
——這是何等殘酷而邪惡的詛咒之劍!
望著格德爾那張失血過多的臉,仙官抬起玉簡,拍了拍那張英俊的臉,用大陸通用語說道:“此劍真名‘同命棲’,乃是下元太一君專門為了你而鍛造出來的仙劍。此劍以血開鋒之前,不過是一口凡鐵,但是經過托杉·艾南以心頭血祭劍之後,你的生魂就被取走了一半,從此與托杉·艾南成了同命之人,實在是可喜可賀。”
說到這裏,玉簡仙官低笑了一聲,玉簡點了點格德爾的額頭:“有了同命之人,對你也是好事。你應該聽說過那些妄想永生的魔法師,最後選擇將自己變成巫妖這種不死生物的事情吧?巫妖將他們的生命本質與靈魂切割出來,收藏在命匣裏。於是命匣不毀滅,他們便永遠不會死去。你和托杉·艾南也是一樣的,應該說托杉就是你的命匣了。”
玉簡仙官侃侃而談,然而意識到麵前這個天界生物在表達什麽,“命匣”又意味著什麽的時候,格德爾隻是發出了一聲低低的詛咒,那其中的怨恨幾乎都能化為毒氣,卻依然在玉簡仙官的麵前顯得那樣無力:“vloth dos(願黑暗吞噬你)!”
“不要這樣看著本官。”玉簡仙官一手撩起鶴氅下擺,猛地跳到了格德爾肩頭,“聽話的好孩子有糖吃,不聽話的壞孩子學好了一樣有糖吃。你現在這個狀態,其實要比那些自稱巫妖的破骨頭架子強得多。首先,你依然是個活物,心髒仍然在跳動,血液依然流淌,你的舌頭可以品嚐美酒,也可以擁抱你喜歡的人。那些針對不死生物的魔法與神力,對這樣的你可是不會起作用,僅憑這一條,那些骷髏架子或者在身上貼防腐肥膘的變態死巫妖就要羨慕嫉妒到發狂了。”
“其次呢,巫妖的命匣不被摧毀,那麽就算身軀被神力淨化成灰,不久之後依然可以重生,依然還是一頭好骷髏。你也是一樣的,不論你遭逢了怎樣的創傷,不管是千刀萬剮還是火燒雷劈,隻要托杉他沒事,你就可以再重頭來過,這樣的不死之身可比諸神祭司玩的複活魔法強得多。要知道,複活魔法不但需要全屍,還會帶來記憶缺失,哪有你這樣的不死之身好用。”
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白鼠一眼,玉簡仙官繼續開心地說道:“當然啦,那些深入鑽研死亡之道的強大神靈或者有法子殺了你,但這樣的神靈本身就蠻稀少的。羅絲那個瘋女人如果肯冒著危險真身降臨主物質界,也可以毀滅你。不過我相信,你本人沒有這麽嚴重的自毀傾向,對吧?”
說到這裏,玉簡仙官轉過頭來看著托杉·艾南:“這個卓爾和他的靈魂就拜托你了,艾南。為了你們倆都好,請多多關心他,並且努力帶著他向著至善之道邁進吧,我相信這對你們都好。而且木鞋兄弟合作社有這麽一個魔武雙修的員工,對伊德裏爾·雷蒙蓋頓先生也是一件好事。”
說到這裏,玉簡仙官直接就坐在了卓爾的額頭上:“來慶祝吧,格德爾,你所熟知的世界和生活方式已經一去不返了,今天就是格德爾的死亡日,也是你的新生日,為了慶祝這個有意義的日子,給你改個名字如何?比如‘魔劍士貝納雷斯’你看怎麽樣?”
回答他的,是卓爾不出聲的唇語,毫無疑問,那裏麵絕對不會有一句好話。
……
………
“在羅絲的髒水裏泡久了的成年卓爾啊……”朝著黑龍之巢邁步的下元太一君輕輕歎息了一聲,“就算是一塊鐵疙瘩,捂久了也會熱的。但是被那樣的黑暗社會所籠罩的卓爾,真的是捂不熱、養不熟,心太冷又太硬,基本上已經喪失了感知善意和溫情的功能。如果說卓爾社會想要擺脫羅絲神後的陰影,那也隻能從‘沒有吃過人的孩子,或者還有?救救孩子’這兩句話裏入手了。”
吟誦著大文豪的名言,低語聲卻被陣陣龍嘯掩過。
頭骨港的道路間,淡黑色的煙氣四溢,但這煙氣並不像是有人在鍋爐裏燒上了質量太差的煤塊,那煙氣中感受不到一丁點的溫度,沾濡在皮膚上便是鑽心的痛。
就算是套著皮甲、扣著鐵盔的矮人,在這片煙氣中多走幾步,皮甲也會腐爛,鐵盔也會鏽蝕。
這是年邁的黑龍將它腐蝕一切的毒液和自身的強大魔力所結合後的力量。
煙氣彌漫的地方,水脈腐敗,草木腐爛,呆在煙氣中的生物同樣會化為腐爛的屍骸。
就像年邁的黑龍筋肉退縮、頭顱幹枯如骷髏那樣,它居住的地方也會化成隻有死屍和幽靈的絕域。
來不及逃出這片死亡絕域的人們,痛苦地在地上打滾。
雖然烏爾哈林道羅斯對這些弱小的“低等生物”缺乏憐憫,但同樣沒有心情去針對。僅僅是伴隨著龍威而來的腐化之力,就已經足夠帶來太多的不幸。
比起皮膚本身,人類、矮人、精靈那脆弱的眼角膜、呼吸道黏膜,更容易受到腐化之力的侵蝕,倒在地上的人們流著淚、咳著血,已經連呼救都做不到了。
“安眠的紳士”酒吧的獸人廚子,也是這些不幸者裏的一員。
雖然是個生活在頭骨港的老油條,永遠能在第一時間選擇最快捷的逃生路線,但他那被精靈射傷的腿終於帶累了他。而在一頭古龍的龍威之下,就算雙腿完好的人,又能逃到哪裏去?
走在這哀鴻遍野的街道上,下元太一君眉一蹙,隨即揚聲一喝:“破穢仙官何在?”
喝聲起處,鳳鳴複起,但見騎鳳仙官頭戴赤玉法冠,身披絳文朱袍,手秉丹焰之劍,赫然而降!
丹鳳鳴嘯,火光自生,斷牆殘梁之間,一朵朵火蓮怒然綻放,炎氣播灑間,龍威雖在,腐蝕萬物的異力卻是轉眼被斥退!
仙官開道,真焰破穢,一時間尚不得死的人們終於有了一絲生機,一個個手腳並用,隻是拚命朝著安全地帶掙紮。
丹焰延燒間,更有火雲重重,吹拂在這些不幸卷入巨龍戰爭的人身上。
火雲吹拂,卻化為絲絲火星,不動聲色地融入了人們的身軀,轉眼間就壯大生機。剛剛還倒地咳血的人,轉眼間就變得神采奕奕,就算是腿腳不甚靈變的那個獸人廚子,此刻跑起來也像是回到了曾經在獸人軍隊服役的年月!
火鳳清鳴,火蓮淨穢,烏爾哈林道羅斯隻是長得像骷髏,又不是一雙龍眼真的爛掉,當然也看見了這裏的異象。
隨之而來的,卻是龍族天性裏的傲慢情緒。
一條狡猾的黑龍,而且是和一個傳奇魔法師締結了盟約的古龍,對於魔法的奧秘,自然比它的同族認識得更為深入。
它幽深的眼眶中瞬間就辨識出那火鳳紅蓮的幻象後,究竟是怎樣的力量在運作——
火焰本身帶著火元素的特征,這不稀奇。但是除了火焰本身之外,生命、淨化、太陽、正義這些本不相幹、應該由諸多神靈分別掌控的領域,卻被融合在了一起。
這本身就是很大的問題。
不論是晨曦之主蘭森德爾的牧師,還是正義之神提爾的祭司,又或者追隨自然之父的德魯伊,都無法展現出這樣的手段。
那麽,這是某個傳奇魔法師所開發的新魔法?畢竟,某些魔法師也是可以到達天堂山之類的上層界,並且可以借用天堂山等善良位麵的力量來開發新的法術。
同樣不對。
不論怎樣的魔法,總要經過魔力的編織這個環節,作為一條年邁的黑龍,烏爾哈林道羅斯早應該感知到魔力的湧動——
但魔力的波動同樣不存在,似乎這些力量不存在於外界,而是以那個一路緩步走來的半精靈為圓心,吞吐而出的一樣!
龍吟聲響起:“求諸於自身,以心靈的力量扭曲客觀存在,靈能的大師,你為什麽要來阻止我?”
(以下防盜版,稍後修正)
托杉·艾南,當格德爾落入敦絲卓諾之手的時候,這個軟弱的人類在卓爾因為那些酷刑調教而高熱不退的時候,整夜整夜地照料著這個“難友”。
然而在格德爾尋找自由的路上,那些善意和溫暖的回報就是冰冷的劍刃。
握著秘銀劍柄,格德爾將劍刃朝著創口深處攪動,不出聲地用卓爾的唇語向那位殘酷的女神獻上禱告:“lolth tlu mallajal quarval-sharess(讚美神後羅絲)!”
這就是蜘蛛女神花費了漫長時光,在幽暗地域中馴養而出的卓爾精靈,殺戮和背叛真正成為了他們的本能。因為凡是稍微存著善意和憐憫的卓爾精靈,都在那頭半瘋狂的母蜘蛛蓄意主導的逆向淘汰下出局了,這使得大部分卓爾隻能在施虐者和受虐者之間反複切換,甚至於不懂得如何表達“溫情”這個詞匯……
而這一切尋根究底,不過是一個棄婦對她那雙性丈夫深重的恨意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