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放山老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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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癩子?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出乎我的意料,九叔似乎認識王癩子,掃了他一眼道。

    王癩子低垂著腦袋,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結結巴巴地道:“我我……”

    他沒說完,九叔揮了揮手,示意他不用說了。

    王癩子如獲重釋,在一邊戰戰兢兢的不說話。

    我心裏非常疑惑,這是怎麽回事,王癩子難道認識九叔?好奇怪啊,九叔怎麽會和王癩子這種倒爺認識的呢。

    九叔的夥計馬王也從後麵走了進來,手裏拎著一個大包,馬王身材高大健碩,眉角有一條刀疤,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他話也很少,和黑子一樣屬於那種一看就不是好鳥的人。

    馬王以前參加過越戰,在部隊上也是狠角,據說是特種大隊的偵察兵。他跟著九叔很多年了,這個人和黑子一樣,眼裏都有殺氣,我都有點怕他。

    一般馬王都是領著九叔那些夥計在鄉下收古董,很少跟著他來店裏,這次他們一起出現,莫不是有什麽大事?

    我對著九叔問道:“九叔,你怎麽來了?”

    九叔進門來,左右看了看,自顧自坐在了沙發上,對著黑子道:“愣著幹什麽,去給我泡杯茶”

    黑子哦了一聲去忙去了,九叔這才對我道:“放山老漢在野人溝發現一些東西,我回來找解爺”

    “啥東西?”我愣了愣。

    九叔翻了個白眼,道:“你問那麽多幹什麽,最近店裏的生意怎麽樣?”

    我道:“還好,剛剛王癩子還拿過來一張麒麟人皮”

    我話還沒說完,馬王已經將放在櫃台上的麒麟人皮給拿了起來,遞給了九叔。

    九叔眉毛一跳,眸子當中閃過一道精芒。

    “王癩子,這東西你從哪裏拿來的?”九叔將腦袋伸向王癩子問道。

    “啊啊?”王癩子猛地一抖,神情緊張地看著九叔,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我看他那樣子似乎是要嚇尿了,有點站立不穩了,不由疑惑更甚,王癩子怎麽這麽怕九叔?他可是下地倒鬥見慣了古屍粽子的人,總不至於我九叔比粽子還嚇人吧。

    九叔見狀眉毛微微皺起,不再看王癩子,而是將目光聚集在麒麟人皮上。

    他將那麒麟人皮展開,舉起來仔細地看了看,過了半響,才說出四個字。

    “蟲嶺……棺山?”

    “你認識這密紋?”站在一邊的王癩子失聲道。

    我聽的雲裏霧裏的,問道:“什麽密紋?”

    “這東西,難道不止一份兒?有點意思……”九叔自言自語,將麒麟人皮好好的收了起來,遞給了馬王,轉頭對王癩子道:“東西我收下了,錢回頭我給你,你家老爺子還好麽?”

    王癩子屁都沒有放一個,連連點頭道:“好好,他在台灣挺好的,九叔您費心了。”

    九叔恩了一聲,道:“這麒麟人皮卻是很重要,暫且放下,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說完九叔對著我道:“你不是一直嚷嚷著想要上野人溝去看看麽,機會來了,這次咱們要回蘑菇屯兒野人溝放山,你和黑子一起來吧。”

    我驚喜地道:“真的啊?九叔你別騙我!”

    九叔所說的“放山”是東北的采參人的話頭,東北地區對進山采挖野生人參這一行當的稱謂。

    以前長白山和大興安嶺裏有不少以采藥和采人參為生計的人,都叫做放山人,這一行當古已有之,有清朝形成了相當的規模,以致於清政府不得不製止濫采之風,在清康熙年間就實行發票采參,嚴禁私采。

    放山人傳承多年的放山行當有著獨特的行規,非常的神秘,我以前在蘑菇屯兒的時候最喜歡的事情一是用“混沌套”套黃皮子和狐狸,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跟蘑菇屯兒裏的放山人一起上山“放山”。

    放山老漢,是長白山最出名的采參人,他隻在每年的七八月份進山采參,據說他在山裏有不少參地,養了許多移山參和林下山參,每過二三十年就進山采參(林下人參是野生苗人工栽種在野生環境,野生人參成長緩慢成型最少也要十幾年),這放山老漢也是個傳奇人物,已經九十多歲了,據說身體非常好,跟三十多歲的壯實漢子似的。他是東北放山人的“總把頭”,放在解放前的清朝他就相當於武林盟主這個級別的人物,不少放山人還拜他做“師爺”天天燒香供奉,我從小就聽著他的傳說長大的。

    以前他上山采藥的時候偶爾會在蘑菇屯兒路過,屯子裏的老頭老太太都跟瘋子一樣去朝覲他,我一直聽著他的傳說,卻從來沒有見過他本人。

    據說他曾經吃過千年人參,所以容顏不老,長生不死……

    據說他有家仙兒庇護,所以總能找到那些數百年的野山參……

    這類傳聞太多太多了,也給放山這個行業渲染上了一層極其神秘的色彩,我大伯孟鐵柱以前就是一個放山人當中的“把頭”,自從那次野人溝出事後他就再也沒進過山,但是屯子裏一直流傳著我大伯孟鐵柱是放山老漢弟子的傳聞。

    我連忙問道:“那九叔,這次我們是跟著放山老漢一起上山放山?”

    九叔恩了一聲,黑子端著茶出來,聽說我們要跟著放山老漢一起進長白山放山,愣道:“真的麽?九叔你說真的?”

    九叔似笑非笑地看著黑子,道:“我騙你幹什麽”

    我和黑子都激動起來,我恨不得抱著九叔親兩口。

    黑子說以前在山裏討生活的人都要上山放山,常聽我娘說我爹黑瞎子放山時的奇聞軼事,這次終於可以上山去看看了。

    我激動的跳腳,我小的時候曾經跟著屯子裏的一些放山人上山體驗過兩三天,在老林子裏打打野豬和麅子,那時候國家還沒有實習槍支管理,山裏的獵人都有槍,我們在山裏打野豬,打麅子,下套子套黃皮子和狐狸,非常的有趣。

    長白山和小大興安嶺還有大興安嶺這三座山脈,都是很神秘的山脈,山裏頭有墳墓包子那麽大的土蜂窩子,有水桶粗的蟒蛇,有小卡車那麽大的野豬王,還有人熊、長白山雪人……傳聞太多了,每一個生活在東北的小孩都是聽著這些傳聞長大的,可惜我一直沒能進入真的老林子裏體驗過。

    因為放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有時候放山人要在山上呆半個月,有時候是幾個月,我最多在山上呆兩三天就呆不下去了。山林子裏晝夜溫差極其大,小孩體虛呆不長,而且那老林子裏的蚊子和毒蟲都能要了人命,還有看不見的毒瘴氣,傳聞山裏成精的胡柳黃灰等“仙家”都喜歡吃小孩兒,所以屯子裏的放山人都禁止未成年的孩子進入老林子,最多在山裏呆兩三天就會被趕走。

    采挖野生人參是一個靠運氣吃飯的行當,這類行當因為相信“運氣”,所以極其的迷信,放山人上山前由“把頭”帶領,帶上足夠的生活物品和采參工具,在山裏“放山”。

    放山時,放山人要排成一字橫隊,把頭在橫隊右邊,另選一邊有放山經驗的做副手,叫邊棍,處於橫隊的左邊。橫隊中間的叫腰棍。

    放山人各人之間間距約**尺,用一根“索寶棍”撥草,邊走邊看。

    所謂的“索寶棍”其實就是一根木棍,用來掀開草叢和趕走野獸毒蛇之用,放山人最先發現人參者的身份是“開眼”,發現了人參要“喊山”,得手拄“索寶棍”,大喊人參的人名“棒槌!”。

    把頭聽到後馬上“接山”,大聲問“幾匹葉?幾匹葉?”

    這時候“開眼”就會接話。比如三年生的叫“二莢子”,四年生的就說“燈台子”,還有看野山參的品相,“四匹葉”“五匹葉”等,然後放山人會大聲吼“快當,快當!”

    快當的意思就是“順利”,也有催促快點挖人參的意思,這話是從滿語過來的,滿語叫做“霍爾堂”,因為放山這行當起源就是女真人在山裏挖參養鹿。

    放山人找到人參之後,他們就要進行最神秘的儀式,這個儀式叫做“鎖棒槌”,意思是鎖住人參。

    放山人深信人參是有靈氣的一種靈物,這東西被人發現後不快點開挖,會偷偷跑掉,所以把頭會用兩枚古銅錢,以紅繩栓成活結做成一個棒槌鎖,一端係在參莖上,另一端係在“索寶棍”上,以防棒槌“跑掉”,鎖好野山參後,把頭會召集眾人焚香伏地,朝著山神磕頭,向山神表示謝意,然後才開始挖參。

    因為放山的過程相當神秘,加上山裏會遇到各種古怪的事物,所以我早就想跟著放山人進山看看,可是那些有人參的林子都是上千年沒人進去過的老林子,就連八七年大興安嶺山火都沒能焚燒到的地方,體質虛弱的老人小孩兒都不適宜進去,沒有山林生活經驗的人進去會迷路,如果沒人帶著是萬萬不敢隨便進山的,所以九叔這次主動開口要帶我和黑子去放山,我差點以為太陽從西邊進來了。

    但是我興奮過後,才想起有點不對勁,問九叔道:“九叔,你說放山老漢在野人溝發現了些東西?啥東西?”

    我一下子想起大伯孟鐵柱的那個故事了。

    九叔讓馬王將他提著的那個包拿了過來,丟在櫃台上。

    王癩子鼻子嗅了嗅,道:“好重的地氣,這恐怕是從古墓裏頭倒出來的。“

    馬王一邊打開那個包,一邊掃了掃王癩子。

    九叔也看了他一眼,輕輕地抿了一口茶水,用茶杯蓋子濾著茶葉,道:“鼻子不錯,這東西確實是沾了些不幹淨的東西。“

    馬王將那個布包打開,我和黑子還有王癩子都伸長了脖子看過去。

    王癩子掃了一眼,驚訝地道:“這不是屍參麽?“

    “屍參?“我聽到這個名字,再看了看那布包當中的東西,頓時感覺渾身雞皮疙瘩,一股涼意從我的腳底板一直躥到頭頂,整個人頭皮發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