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南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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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黑子有一句沒一句的和王癩子扯淡,在臥鋪車廂裏麵相當無聊,黑子提議我們去餐車吃飯。

    王癩子早就在鬧著要去吃飯了,九叔和解爺住在我們隔壁,我過去一看,他們兩個人都不在,也不知道去做什麽了,隻有馬王坐在下鋪看報紙,見我進來,淡淡地掃了我一眼。

    我道:“我九叔他們呢?”

    馬王低下頭繼續看報紙,道:“不知道”

    我本來也沒想著能見到他們,自從九叔回來之後,解爺和他都很神秘,不知道在忙些什麽。不過馬王這人的性格真的很讓人窩火,我好歹也是九叔的親侄子,但是馬王這個人好像看誰都不鳥,誰給他的自信這麽高冷。

    尤其是他一副誰都看不起的表情,讓我心裏覺得很不舒服。

    好在我不是那麽計較的人,於是我忍著氣道:“我們要去餐車吃飯,你去不去?”

    “你們去吧,我等九叔”馬王道。

    我見他一直低著頭看報紙,也不好再說什麽,轉過身出來招呼黑子和王癩子一起去餐車。

    王癩子走在後頭,瞅了瞅馬王,等我們走遠一點之後,問我道:“你九叔這個夥計你知道什麽來頭不?”

    我道:“什麽來頭?”

    王癩子撮著大金牙,道:“這人可不簡單,他是個南爬子”

    黑子問道:“什麽是南爬子?”

    黑子和王癩子熟絡了之後,話也多了起來,我搞不懂的是黑子似乎和王癩子很對脾氣,但是黑子這廝和我卻沒什麽話說,難道猥瑣的人之間會相互吸引?

    王癩子卻神秘地一笑,道:“欲知後事如何,且吃過飯再說”

    我摸著肚子道:“這麽一說我真的有點餓,坐了十幾個小時火車,感覺肚子裏一點油星子都沒有,咱們去搞點肉食吃吃”

    王癩子道:“聰明的頭腦總是不謀而合,我這也感覺肚子沒有油水,走路都打擺子了”

    我罵道:“我可不是禿子!”

    “而且這他娘的是火車在搖晃,不是你走路打擺子!”我道。

    王癩子很無恥地道:“所謂聰明的腦袋不長毛兒,我這可不是禿子,我這叫光頭,那nba的超級巨星喬丹不也是光頭麽?某個偉人還曾說過,聰明的人在外貌上總是有相似的地方,我說孟凱,趕明兒你也剃個光頭如何?”

    他一邊說,一邊還用手摸了摸自己油光滑亮的腦門兒,活像是電燈泡,我看的又氣又好笑。

    黑子都憨憨地笑了起來,道:“這是哪個偉人說的?”

    王癩子嘿了一聲,挺胸抬頭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我唄”

    我實在忍不了這家夥,推了他一把道:“滾!”

    豈料我這一下推的用力了一些,臥鋪車廂過道本來就小他沒法躲閃,王癩子一下子撞在了前麵一個人身上,那人頓時發出一聲驚呼。

    這聲音如同銀鈴般清脆,我仔細一看,竟然是個女的。

    這是一個短發女人,穿著一身很幹練的軍綠衫,一雙修長挺拔的美腿,腳下蹬著一雙駱駝登山鞋,被王癩子撞的退了兩步,正手扶著車廂,用清亮地眸子盯著我們。

    這個女人雖然長的不是特別好看,但是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氣質這東西,說不清道不明,但是她的眼睛盯著我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有點不敢和她對視。

    “對……對不起”王癩子也愣住了,結結巴巴地道。

    “沒事”

    短發女人淡然一笑,露出一雙潔白晶瑩地牙齒,臉頰上還有兩個小酒窩,那明亮地眸子閃爍著,看的我心弦兒一顫。

    和我有同樣感覺的還有王癩子,這家夥雖然在古墓裏頭什麽都見過了,但是麵對這樣的大姑娘我估計也是頭一遭,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說些什麽好,站在原地都傻了。

    “走吧,吃飯去”

    我正在發愣,黑子在一邊碰了碰我。

    我這才反應過來,哦了一聲,回頭看那短發女人,我和王癩子盯著她看的時候,她也不羞澀,隻是淡淡笑著和我們對視,這會兒我回過神,頓時覺得有點羞澀,雖然我是個單身大老爺們兒,但是這樣盯著一個大妹子看總覺得不好。

    於是我低下頭超前走了過去,順道拉著王癩子。

    我們走出了這截臥鋪車廂之後,我才偷偷回頭看了一眼,那短發女人已經看不見了。

    王癩子也回頭張望,道:“這個女人好奇怪啊。”

    我道:“哪裏奇怪?”

    王癩子道:“說不出,我鼻子靈,這女人身上有股味道,像是香水味兒,但是又不像,很熟悉……”

    我道:“你他娘的餓的頭暈眼花了吧,看到誰都覺得香噴噴的。”

    黑子忽然道:“那個女人應該當過兵。”

    我驚訝地看向黑子,他不像是開玩笑,說的很認真,而且也在回頭張望。

    “你咋看出來的?”我問道。

    黑子搖搖腦袋,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我們身後的車廂:“直覺,那個女人要麽當過兵,要麽受過軍事訓練,她所在的那個車廂裏麵還有一個中年男人,我們說話的時候一直坐在鋪上看著我們,腰杆挺的筆直,可能也是當過兵的人。”

    “這你都看到了?”我驚訝萬分,我和王癩子之前都沒注意這個。

    黑子輕輕點頭,道:“走吧,咱們吃飯去吧,我也感覺那個女人身上有種什麽東西,讓人感覺怪怪的“

    王癩子對自己的鼻子深信不疑:“而且是我很熟悉的一種東西,奇怪了……”

    我道:“想那麽多幹嘛,走吧,吃飯去!”

    我們所在的臥鋪車廂距離餐車不遠,**月份是長白山和大興安嶺旅遊的旺季,火車上人非常多,臥鋪車廂和普通車廂都是爆滿。這段時間山上的樹木葉子開始變黃,柞樹和椴樹等樹木葉子又紅又黃,山頂上是銀白的積雪,層層渲染,色彩鮮明,所以又被稱為“五花山”,火車上的人相當多,我們擠了半天,才算是到了餐車。

    我瞅了瞅窗外的風景,我們就快要到白山市了,到了那裏,我們再從201國道坐班車就能回蘑菇屯兒。這個季節山上的山梨,山核桃,山葡萄等全都成熟了,采參晚了一點,但是采黨參黃芪等中草藥時間剛好,老林子裏亂哄哄都是人,山貨販子,采藥人,旅遊觀光的,蘑菇屯兒想必十分熱鬧。

    我估摸著這日子烏蘇裏江裏頭的大馬哈魚也差不多該洄遊了,大馬哈魚這東西是“海裏生,江裏死”,洄遊的時候隨便拿個網簍子在烏蘇裏江裏麵一撈一網子,我清楚的記得有一次我和我伯媽黃敏去江裏洗衣服,見到滿江都是黑乎乎的大馬哈魚,我興奮的差點跌進江裏,用床單在水裏一撈都撈出來七八條魚。

    那不是有句話叫做:“棒打麅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裏”說的就是這個季節的蘑菇屯兒,山裏的山貨和江裏的魚蝦吃都吃不完。我一想到這些吃的就感覺餓的前心貼著後背了,菜單一上來,我們都沒看價格,稀裏呼嚕點了一大堆。

    在等菜的間隙我們在聊天,王癩子從來沒見過東北這邊的風景,很是興奮的透過車窗朝著外邊看。

    火車進入白山這一截子,已經快到長白山和大興安嶺的地界了,周圍從黑土地變成了一望無際的白樺林,鬆樹林子,現在偶爾還能看到叢林最高處白色的山巔,雪山不遠,說明距離蘑菇屯兒越來越近了。

    餐車上稀稀拉拉的人不多,但是上菜的效率著實不敢恭維,我們等了老半天,才上來一盤回鍋肉,還全都是大塊兒的肥肉,我一看就吃不下去,餐車的服務員兒小妹被我們催的不耐煩了,索性用大盆子給我們打了一大盆白米飯放在桌子上。

    王癩子餓的心急火燎,一口氣幹掉了七八碗白米飯,手指那麽厚的肥肉膘子還泛著油花子就往嘴裏送,吃的直翻白眼,把我都看傻了,旁邊的餐車服務員小妹妹捂著嘴咯咯直笑,我和黑子都勸他吃慢點,又沒人和你搶,王癩子一邊吸溜著掉出來的米飯一邊說:“你們呐都是不懂得珍惜的人,這人間難得幾回春,但凡是能夠享受的機會千萬別錯過,但凡是能吃飽肚子千萬別餓著,以後你們下的鬥多了,經曆的多了就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咯!”

    我笑道:“那是你,我又不做倒爺,下地倒鬥幹什麽?切”

    王癩子哼了一聲,冷笑道:“年輕人,現在說這話太早了,莫裝逼,早晚被雷劈”

    我不以為然,轉頭一看黑子,黑子也吃的稀裏呼嚕像是喂豬食兒一樣,把旁邊桌子的人看的對我們指指點點的,知道的是餓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帶著倆饑荒逃難的呢。

    我對黑子說:“黑子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在店裏我可是頓頓大魚大肉伺候著你,你這吃相別人以為我虐待動物呢”

    黑子怒道:“你他媽才是動物,你全家都是動物”

    王癩子坐在我們對麵,正準備取笑一番,忽然頓住了,咦了一聲。

    我見他神色有異,扭頭一看,發現身後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坐著那個短發女人,還有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背對著我們。

    那短發女人正麵我們,見我和王癩子盯著她,對著我們淡淡一笑。

    我隻感覺眼前一亮,連忙扭過頭,阿米豆腐,都說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這話一點都不假,剛剛那短發女人對我笑的時候,我咋感覺我的心跳加速了呢。

    想到這裏我感覺後背有點酥癢,似乎那女人正用目光對視著我。

    於是我連忙也埋頭刨了兩口白米飯,幸好這個時候我們又上來了兩個菜,大家全都埋頭吃起飯來。

    王癩子盯著那女人看了一會兒,忽然小聲地道:“我想起來了,那個味道是什麽味道”

    我道:“什麽味道?”

    “屍體的味道,我說那味道怎麽這麽熟悉,這女人身上有股子死人味道”王癩子皺眉盯著那身後的女人道。

    “你扯犢子吧?”我驚訝地道,沒注意自己聲音有點大。

    “噓!”王癩子連忙打斷我。

    我吐了吐舌頭,低下頭左右看了看,幸好周圍的人都忙著吃飯,沒人注意我。

    “別說這個了,咱們吃飯吧!”王癩子對我使了個眼神,意思是這裏人多眼雜不好隨便說,我點點頭。

    但是我心裏泛起一絲疑惑,這個女人究竟有什麽古怪?

    我扭頭一看,那短發女人笑吟吟的,像是畫裏的明星似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她笑的很怪異,我又說出不在怪在哪裏。

    等到桌子上的飯菜被掃蕩一空,我們吃的差不多了之後,才各自掂著肚皮打著飽嗝兒坐在桌子上,我回頭一看那女人還在,她們也在吃飯。

    我感覺吃的有點撐,建議大家寒暄一陣,消消食兒再回去。

    王癩子表示接受,黑子也點點頭,於是王癩子叼著一根兒牙簽剔著牙齒,開始跟我們吹牛。

    我道:“你前麵說的那南爬子,到底是什麽人啊?馬王以前可不是倒鬥的,他以前是當兵的”

    王癩子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啊,我見得古屍比你見得人都多,他是什麽底細我清清楚楚”

    “他可是你九叔……算了,等你九叔願意告訴你的時候我再給你說吧”王癩子說了一半又不講了。

    我道:“那麒麟人皮呢,我看我九叔的模樣,那東西似乎很重要”

    王癩子得意地道:“那是自然,我猜的不錯的話,這次從野人溝回去,下一步咱們就要去湘西那麒麟人皮所在的地方了,這可是解爺親口說的”

    我奇道:“為什麽?”

    王癩子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說完他繼續道:“湘西那地方可是好地方,我一直想去見識見識,沒找著機會”

    黑子在一邊默默聽著,這時道:“我也想問問,那南爬子到底是什麽人?”

    王癩子打了個飽嗝兒,道:“且聽我細細道來。”

    他將牙簽兒放下,掂了掂肚子,鬆了一下自己的皮帶,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做好之後才道:“天下養屍看兩西,陝西山西各一西,這兩個地方都是好地方,所以也有人說南方的相,北方的將,陝西的黃土埋皇上。這兩處地方多有風水龍脈,地氣濃鬱,能保屍身不腐。但是那湘西之地,卻是另外一處奇地!”

    我說:“什麽奇?”

    王癩子嘿嘿一笑,又夾了一筷子肥肉放進嘴裏,咀嚼的肉汁四溢,抹了抹嘴邊的油說:“湘西有三奇,趕屍、放蠱、落花洞女。湘西那地方不養屍,湘西地惡,能夠活屍,什麽叫做‘活屍’呢,就是那地方地氣凶惡,使得屍體不腐不爛,變成僵屍。僵屍就是死屍活了過來,稱為‘活屍’。所以湘西之地多有僵屍的傳聞,聽說至今在湘西一些偏遠山區還有養屍的習俗,服用僵屍結成的屍丹延年益壽。”

    “最邪乎的,就是那湘西的蠱毒之術了,據說這蠱毒之術是從東南亞的降頭術流傳而來,能夠無聲無息致人死命,以後你們二位去湘西遊玩,千萬要注意這個。”王癩子提醒道。

    “但是這南爬子呢,就要從趕屍匠說起來,其實這些南爬子,和咱們潘家園兒也有些關聯”王癩子道。

    他這麽一說我忽然想起來了,最近潘家園兒的一些貨主,好像就是“南爬子”。

    所謂的“貨主”,幹的其實就是王癩子這種挖墳倒鬥盜墓的勾當,古董又不是憑空變出來的,除了一小部分是家傳收藏之外,很多都是摸金校尉倒鬥挖出來的。我們潘家園兒的真家夥有很大部分都來源於這些“貨主”。

    王癩子說最近潘家園兒來了一群“南爬子”,手裏頭都是真金白銀的硬貨明器,聽說那些南爬子就是從湘西來的,估計湘西又發現了什麽大墓,不然不會有這麽多明器同時出現。

    我對這些沒什麽興趣,不過王癩子說現在新出來的這些“貨主”一個個心狠手辣,早已經不遵循老派摸金校尉的那些規矩,但凡是倒了鬥全都搜刮一空,將屍首腸肚摳出,隨意毀壞,而且分贓不均就大打出手,身上多背著命案。

    這話一說出來,我和黑子都皺起了眉毛,黑子道:“那你的意思是,馬王也是這樣的人?”

    王癩子聞言,道:“別急別急,聽我繼續說下去”

    王癩子說,“南爬子”是湘西一代獨有的倒鬥人,起源於湘西趕屍匠,那趕屍匠人需要背屍入窖,見多了古墓和陪葬的金銀財寶,所以湘西之地有一些趕屍人見財眼開,開始挖墳倒鬥。他們這一派倒鬥不同於南北兩派,有自己獨特的倒鬥手藝。“南爬子”倒鬥之前,先挖盜洞進入墓室,將那棺材掀開,由一名身強力壯的“南爬子”翻身入鬥,以獨門手法將屍體倒背出來,頭顱朝下,然後同伴以趕屍手法,以銀針刺穴,將那屍首的口含肛塞等物件兒取出,順便看看這古屍是否有“內丹”,而這一派最喜歡收集古屍,倒鬥之後往往將屍首從盜洞當中爬著背出來,所以被稱為“南爬子”。

    許多南爬子白日裏就是普通農民,晚上翻窖入穴,挖墳倒鬥,至於他們為何要收集古屍,那就不甚明了了,都說湘西之地有養屍習俗,也許是為了攥取古屍當中的屍丹以延年益壽。

    而那麒麟人皮,也就是南爬子製作的,其實說那是活人人皮也不盡然對,那麒麟人皮,其實是僵屍皮。

    僵屍死而不僵,皮毛水火不侵,《本草綱目》當中記載僵屍肉叫做“悶香”,能夠入藥。

    而王癩子那張麒麟人皮,就是從一個南爬子手裏得來的。

    王癩子說著,給我們講了講這南爬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