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白衣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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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依?”張允修斜了張佑一眼,好像看傻子似的,慢條斯理的說道:“不依也成,賠小爺黃金百兩,小爺也放你一馬。”
欺人太甚!
張佑抿嘴兒再笑,淡淡說道:“若我也沒黃金百兩賠你呢?”
“這小子是誰啊?這不是存心消遣咱們五公子嘛!”
“不是自稱什麽‘平穀張佑’麽,東廠的貴客,還能是什麽好鳥不成?”
“孤陋寡聞了吧?別說,我還真聽過這小子的名頭,別看他年紀輕輕,據說可是有起死回生的本領……”
“起死回生?看他打扮,也不像個道士啊?”
“呸,誰說他是道士了,人家是正經的名醫,平穀都稱他叫‘小神醫’呢!”
“馬車上拉的那些是什麽?四輪車?怎麽看起來這麽奇怪啊?”
“小神醫?還起死回生?莫非比李神仙還厲害?吹牛吧?”
……
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要說還得沾張允修的光,經他這麽一耽擱,張佑的名聲很快就傳開了。隻可惜,哪怕有聽說過他事跡的人不厭其煩的替他吹噓,大多人看他的目光仍舊充滿懷疑,以及同情。
是的,確實是同情,真是神醫又如何,這可是堂堂的相府五公子,就算他是東廠的貴客,那掌廠的印公馮保可是和張居正穿的一條褲子,胳膊還能硬過大*腿去不成?
不知是不是沒聽清,人家邢尚智明明說張佑是張鯨的貴客,大家卻都聽成了他是東廠的貴客。
“張先生,”有外人在,邢尚智稱呼張佑十分客氣,眼見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的趨勢,他急忙上前叫了張佑一聲,又衝張允修連連拱手,說道:“五公子別著急,張先生跟您老人家開玩笑呢,黃金百兩是吧?咱們出門也沒帶這麽多黃白之物,等回了家,咱家立馬派人給您送到府上,您看如何?”
“老人家”用在此處,實在是一種尊敬的意思,可跟年歲沒有半點關係,大家全都習慣這種說法,倒也根本不可能發生誤會。
“又不是你撞的,用的著你賠錢麽?冤有頭債有主,莫非小爺我是不講理的人麽?”張允修慢條斯理的說道。身後兩個伴當同聲附和:“沒錯,咱五公子可是講理的人!”
是講理,就沒見過這麽講理的人!
邢尚智氣結,偏偏還無法發作,隻能咬著牙賠笑附和:“是是是,咱家知道五公子的為人,今日之事,本來就是咱們的不是……”
“老邢,”張佑氣壞了,“公公”也不叫了,直接叫起了老邢:“這麽多雙眼睛呢,孰是孰非自有公論,不就是相爺公子麽,我還真就不信了,堂堂元輔大人,還能顛倒黑白?張允修,你聽好了,原本看你父親麵子,我還尊你一聲五公子,如今看來,你何曾是相府的公子,根本就是相爺索命的無常。磕頭絕對不可能,百兩黃金,更是想都別想,有種咱們就去見官,我倒要看看,最後咱倆誰挨板子!”
“說的好!”
張佑話音剛落,便聽人群外傳來一道女聲,不由怔了一下,心說我是為了揚名才拿這張允修開刀,真鬧起來,還有“李紈”這個救命符,料也不怕張允修,這又是誰?膽子不小啊。
等等,這聲音怎麽有些耳熟呢?
想著,他連忙向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就見一個白衣少女分開人群,迅速走了過來,二話沒說,一把扭住了張允修的耳朵。這時他才發現,張允修神色慌張,早已離開了原本站立的位置,看樣子,居然是一副要逃命的架勢,可惜白衣女子速度太快,沒跑成就被揪住了耳朵。
“申小姐?”此刻他已認出了申婉兒,暗暗奇怪,張允修怎麽這麽怕她呢?
“放手放手,婉兒姐,我錯了行不行,快放手……”張允修苦著臉央求著,適才的威風早就不翼而飛,活脫一個正被大姐大教訓的小弟形象。
見此情形,張佑不禁失笑。
吃瓜群眾們卻好像見怪不怪似的,哄笑一聲,作壁上觀,張佑甚至隱隱聽到“一物降一物”,“惡人自有惡人磨”之類的話,不禁愈覺好笑,心說想不到嬌滴滴的申家小姐,不光吃香不雅觀,還是個女漢子。
哄笑聲驚醒了申婉兒,瞥眼見張佑麵帶微笑的望著自己,不知為何,她隻覺臉頰發燙,觸電般鬆開了張允修的耳朵,收拾一下儀容,碎步上前萬福為禮,細聲說道:“婉兒見過小神醫,前番多有誤會,幸得佳琳解釋……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請先受婉兒一拜。”
說著話,她居然不顧白衣勝雪,當真跪倒在地拜了下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這位可也是堂堂相爺家的千金啊,還是有名的才女,居然見麵就給張佑磕頭。吃瓜群眾們自不必提了,一個個嘴*巴張的能塞進一枚雞蛋,東廠眾番子也佩服的五體投地,望向張佑的目光充滿了欽佩。便是邢尚智和張允修也瞧傻了眼,邢尚智暗豎大拇指,心說等會兒得空可得好好問問子誠和這申婉兒的故事,張允修則暗暗叫苦,完了,申婉兒是怎麽認識死瘸子的?還有救命之恩,這下可真是踢到鐵板了,早知道死瘸子和申婉兒還有這層關係,小爺躲都來不及,何至於……但願待會兒死的好看點。
張佑小心眼兒,對於上次申婉兒的態度雖沒放在心上,其實隱隱有些芥蒂,是以雖然明知道她是張佳琳的閨蜜,態度又大變,仍舊等她真磕了一個頭後,才上前虛扶道:“救死扶傷本就是吾輩天職,申小姐無須如此多禮,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申婉兒倒也執拗,又磕了兩個頭,這才起身,轉身把縮在旁邊苦著臉的張允修揪過來斥道:“還不趕緊給小神醫道歉?”
“小神醫在上,小爺……”張允修不情不願的抱拳說道,剛說到此處,膝窩吃了申婉兒一腳,連忙改口:“我不識廬山真麵目,冒犯了您,求您高抬貴手,放在下一馬吧!”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形勢轉換如此之快,不光吃瓜群眾們措手不及,就是張佑自己,也有點吃不消,掃申婉兒一眼,隻見她光潔的額頭上沾了不少地上的灰土,襯托的她的肌膚愈發吹彈可破,臉上帶笑,略顯得意,再看張允修,一張俊臉苦瓜也似,想到再用不了兩年,此人就要被抄家,不禁歎了口氣。
“道個歉就完了?這也太便宜了吧?”
他幽幽說道,話音落地,所有人都像被突然施了定身術,四下裏倏地安靜下來,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