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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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子倆在東華門分手,張宏回了自己府邸,張誠獨自進了紫禁城。

    他是坤寧宮的管事牌子,又兼著秉筆太監的身份,哪怕深更半夜,也沒人敢於阻攔。

    殿門口值宿的小宦官以陳友為首,張誠邁步上了丹墀,招手將其叫了過來:“沒什麽事吧?娘娘找過咱家嗎?”聲音壓得很低,生恐驚動了裏邊的朱翊鈞。

    陳友暗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回公公的話,還真找你來著,聽說您去了明威伯府,倒也並未說什麽。”

    張誠心裏有鬼,又問“娘娘歇下了吧?”倒沒敢提朱翊鈞,生恐陳友聯想到什麽。

    “早就歇下了,萬歲爺來著,本來說要留宿在咱們宮裏,後來不知為何又走了,娘娘許是心裏有氣,剛過亥時就歇息了。”

    張誠一驚,故作不知:“萬歲爺來著,怎麽又走了呢?”

    陳友說道:“這小人就不知道了,也不敢問。”

    張誠有心進殿去打問一下,又感覺太過刻意,擺了擺手,轉身下了丹墀,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呢?萬歲爺來了又走,究竟是因為什麽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說,假如朱翊鈞發現王皇後的秘密,王皇後不可能心安理得的休息,而朱翊鈞勢必暴露,早就派人去抓張佑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會不會是王皇後推說自己來月信了?

    不過也不對呀,換成自己,若是沒有見過那封告密信也就罷了,既然見到了,管你有沒有月信,扒光了,看看再說。

    躺在床上,他越想頭越大,卻萬萬也想不到,自己和張大受之間的密談內容,早已為王皇後知曉。

    輾轉反側了半天,反正也是睡不著,他幹脆起身出宮去乾清宮尋張大受,隻是走到一半又猶豫了,這麽晚了,別人問起時,怎麽說?

    莫不是張大受那小子走路了風聲吧?他突然想起張佑的反應,若真是如此的話,怕王皇後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隻是她的毛明明已經掉光了啊,就算張佑幫他治療,這才幾天,不可能這麽快就長起來呀。

    這幾天晚上他忙著搞陰謀,並未在坤寧宮留宿,是以,還真不清楚張佑有沒有來過。

    他突然開始有些後悔,若是早能想到這種方法提醒朱翊鈞,當初就不去找張大受了,這種掉腦袋的大事,每多一個環節,便多一份風險。

    一宿就在這麽惶惶不安當中度過,天剛朦朦亮,張誠洗漱一番,趕往正殿。

    陳矩也在,見他眼睛中布滿血絲,不免心頭冷笑。

    打個招呼,兩人寒暄兩句,張誠心中有事,並未發現陳矩神色異樣。

    王皇後素來有早起的習慣,張誠趕到暖閣之後,發現她早已坐到梳妝台前,如雲般的秀發披散,急忙走到她身後,順手拿起了旁邊的梳子。

    王喜姐皺了皺眉,強忍著對他的厭惡,任其幫自己梳頭,假意問道:“這兩天你忙什麽呢?也見不著你的人影。”

    “這不是遼陽大捷嗎,****封賞的事多,馮公公他們忙不開,昨晚又去明威伯府道賀,說到這裏,張誠頓了一下,故作隨意地問道:“對了,聽說昨晚萬歲爺來了,怎麽又走了?”

    “沒啥,就過來看看,本宮身子不爽利。”王喜姐隨口說道,接著又道:“對了,聽陳矩講了個稀罕事兒,他老家有個老漢養了一條土狗,有一次家裏來貴客,想吃肉,那老漢便把狗叫過來,拿起石頭狠狠砸在它的腦袋上,第一次沒砸死,狗被嚇了一跳,驚恐地跑掉了,他便再次叫他,那狗有些疑慮,不過仍舊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於是老漢再次舉起手中的石頭,狠狠砸在它腦袋上,這次,那狗當場斃命。”

    張誠一下沒明白王喜姐講這故事的意義,隨口搭話:“這事兒不稀奇。狗對主人最忠心了,打都打不跑,貓就不行,誰給他好吃的,他就去誰家。”

    “是嗎?”王喜姐笑了笑,玩笑似的說道:“那你是願意做狗啊還是做貓啊?”

    張誠信誓旦旦的說:“娘娘對老奴這麽好,老奴要做娘娘的一條狗,忠心耿耿,絕不有二心。”

    “但願吧。”王喜姐語氣淡淡的說道,接著歎了口氣:“可惜呀,人跟狗不同,人有私心,狗沒有……行了,不說這些了,趕明兒給本宮找條狗來,你不是忙嘛,下去吧,把陳矩給本宮叫起來。”

    張誠有些不明所以,卻又不敢反駁,放下梳子乖乖地退了出去,越想越不對勁,卻又怎麽也想不通毛病究竟出在哪裏,一顆心七上八下,就跟吊了個小狼似的。

    他愈發後悔不該趟這潭渾水,張鯨死就死唄,自己還更得張宏器重了呢,人家張佑如今是如日中天,別人上趕著巴結都來不及,自己怎麽就稀裏糊塗的走到他對立的麵上了。

    不會是真的中邪了吧?想到昨晚分手時張佑的話,他忍不住安慰自己:就算皇後知道了些什麽,肯定也查不到自己頭上,自己得穩住,先看看情況,實在不成,隻能對不住張大受了。

    張成內心忐忑的出宮去找張宏商議,陳矩則去見王喜姐。

    “說真的,一見到他,本宮就氣不打一處來,真想宰了這忘恩負義的東西。”

    “娘娘消消火,小不忍則亂大謀,雖然咱們用張大人的法子暫時應付了萬歲爺,張公公卻畢竟掌握您的秘密,萬一把他逼急了,對您沒好處。”

    “本宮知道,隻是……算了,不提他了,回頭你問問張佑有沒有什麽方法?能不動聲色地把他除了。另外,這兩宿,他也沒有進宮為本宮針灸,催催他,總不能讓本宮總是黏著那個東西吧!”

    “內臣醒得了。”

    “你辦事還算謹慎,好好幹,抽空本宮和兩位太後娘娘說一聲,提你做坤寧宮的管事牌子。”

    “多謝娘娘賞識,這是內臣的榮幸,隻是張公公那裏……”

    王喜姐冷笑一聲說道:“他不是說司禮監事兒多嗎?眼不見心不煩,讓他專心做他的秉筆太監去吧。”

    陳矩雖然深恨張誠惡毒,聽到此處卻並未有幸災樂禍的心思,反而有些感慨,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張誠在後庭當中也算是位極人臣了吧,如今,張鯨一死,馮保得歲數也不小了,司禮監中秉筆隨堂太監當中,拋開張宏不提,張誠的威望以及受寵程度,絕對是拔尖的,隻要安心本分的做事,不定哪天就掌印東廠了,司禮監掌印不出意外的話也會落在他的手裏,現在皇後娘娘把他恨到了骨子裏,什麽前途,能保住命就已經很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