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530 殺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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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禮大太監劉義率領禮官久候於鳳翔門內,見皇後一行迤邐而來,忙與禮部官員捧圭璧迎了上去。|
一早陳列的皇後法駕鹵簿在難得進入內宮的鴻臚寺卿指揮下,有條不紊地準備起行。
淩妝麵無表情接過禮官進呈的圭璧,踏入杏黃色的金鳳皇後禮輿。
懸了半天心的劉義透出一口濁氣,禮部侍郎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劉義當然知道禮部官員在糾結什麽,不過雲夢澤歸來後,他就覺得隻要這位“柔嘉皇後”肯順順當當過日子,就啥都不是事。
當今聖上不曾迎娶正妻,今日的典儀在大殷朝難得一見。
因為曆代皇帝一般都是從皇子即位,大殷立國之際便有“國賴長君”的祖訓,基本沒有兒時登基的皇帝,故此唯有冊後之典,卻少見皇帝大婚。
遙想當初鳳和帝,也是在東宮完成的婚禮,登基後冊封太子妃為皇後。
按理本應從衛國公府迎娶“新”皇後,現下有悖常理從後宮迎親,知情人深深明白,這是景律帝為防鳳和帝劫親而加倍小心。
謠言早已甚囂塵上,誰還不知道宮裏的那點子辛秘呢?
交好的官員宮人間,每當不慎撞上彼此的目光,便很快又縮回去,隱隱露出或不屑、或嗤笑、或高深莫測的表情。
看了看漸漸清明的天色,劉義心想,“世上能有幾個情癡?萬歲爺也是過於小心了,恐怕鳳和帝根本不會再為此等失節婦人冒險。”
禮官導引,提爐宮娥在側,杏黃色的皇後禮輿在全套的皇後儀仗簇擁下前行,正襟危坐其中,淩妝的眼前浮現的卻是初次登上容汐玦太子車架的情形。
那時情潮初起,多麽旖旎,萬不料短短的日子,好夢已碎。
如今想來,恍如一夢。
以再醮待罪之身得獲他的青眼,本已無憾。
淩妝默默垂下眼簾,心頭一片淒涼。
若無容宸寧橫空出世,比起詩中的鄰家莫愁,又不知幸運了凡幾。
素指纖纖,淩妝下意識地去撫摸袖中的劍鞘。
觸手冰涼堅硬,對比她此刻心頭的火熱,冰火兩重天。
淩妝堅信容汐玦今日會出現,終於要見到魂牽夢縈的人,一別經年,思念深深滲入骨髓,再望他一眼,即使入忘川、踏奈何,心中也自無憾。
殺不了容宸寧,那麽,就滅了自己這個禍端也罷。
腦中閃過心智不清時與容宸寧的種種,赴死的心堅若磐石,淩妝緩緩抽出手,交疊在膝上放好,更加挺直了背脊。
容汐玦並不戀棧皇位,親眼看到自己身亡,即便鬥不過容宸寧,他亦可遠走高飛,去塞外做他海闊天空的雄鷹。
念及家中母弟,淩妝有瞬間的黯然。
前頭一直顧忌他們的生死,落到這般尷尬境地,冊後典成,大錯鑄就,便再無可挽回。
曾做為臨朝稱製的皇後,大臣勳貴們再蠢,必然也認得出她來,掩耳盜鈴的結果,隻不過讓容汐玦蒙羞罷了,撇開夫妻之情不說,他救她於水火,豈可忘恩負義?
忠孝難兩全,生死有大義,假使自己死後容宸寧真的不肯放過親人,她也顧不上了。
恍惚中,淩妝不知如何到的太廟。
杏簾挑起,秋風輕拂,車駕外的宮人夾峙來扶。
不遠處,有一人大禮冠服,隆重的冠冕下,玉麵含春,緩緩向步下馬車的新娘伸出手。
望見容宸寧的一刹那,淩妝分不清心頭是什麽感覺。
厭惡?憎恨?熟悉?歎服?
似乎沒有哪種單一的情緒能夠形容。
他永遠傾國傾城、明麗瀟灑,所有的大臣宮人,在他的光芒掩蓋下都黯然失色。這樣出眾的人,如果不曾迷戀於自己,或者她真的會服氣,會覺得他更適合做皇帝,若隻是單純的朝堂之鬥,她將勸容汐玦放棄皇位,一同遠走高飛。
皇後輦輿悄無聲息地撤走,淩妝站定,卻沒有迎著容宸寧過去。
兩人的目光交匯,容宸寧唇邊泛起一個溫柔的笑,道:“皇後可是不曾安眠?朕也是。”
說著他自然地收回手朝她走來。
淩妝站立不動,瞧著眼前人衣袂當風,風華絕代地走來,她忽然很想問一句:“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
官員們潮水般向她行禮。
淩妝自容宸寧麵上調開目光,轉眼已在王爵之後搜尋到了弟弟的身影。
十二歲的少年身量未滿,在人群中顯得單薄,然而出眾的長相卻散發出一股奇異的柔亮。
淩雲一邊施禮,一邊擔憂地望著姐姐。
看著尚未成年的弟弟,淩妝心中酸痛莫名。
為了他,她也不想過於得罪容宸寧。
淩妝斂容,向走過來的人不折不扣地道了個福。
“皇後多禮了。”
見她行禮,容宸寧心頭突突而跳。
她向來對自己視若無物,此番在所有勳貴及四品以上京官雲集之地給他這麽大的臉麵,莫非終於想通了?
容宸寧不敢做過多的猜測,扶起她與她並肩,示意她望高處的太廟行謁告禮。
沒有找到容汐玦便昭告天下大婚,他抱了破釜沉舟之心。
今日,妻子要娶,後患——也要除!
立於三重漢白玉須彌座台基下望著寬闊宏偉的前殿,淩妝卻步抬眼望了望金燦燦的雙重廡殿頂,秋高氣爽,湛藍的天空下,數隻雀鳥蹲在明麗的屋脊上相對而歌,一派升平氣象。
即將拋下這萬丈紅塵,淩妝有舍也有不舍,心底裏既盼再看夫君一眼,理智卻又祈禱他不要自投羅網,柔腸百轉。
容宸寧順著她的目光,亦看到了那幾隻鳥雀,微微一笑,繼續環顧四周高牆。
除了悠然的鍾磬之聲,一切肅穆沉寂,立國二百年,古老的宮殿似在無聲地述說著過往經年。
可他知道,數重圍牆裏,殺機四伏,隻要那人敢現身,定然插翅難飛。
兩人並肩拾級而上,淩妝走得其慢無比,容宸寧安步當車,在餘人看來,帝後的姿態皆莊重優雅。
一直走過前殿,穿重廊,經禦道,中殿上佛煙繚繞,
他看到打扮作禮官的兩排暗衛拱手低頭,忽想:“容汐玦不來也罷,正好讓大婚完滿。”
心情迥異的帝後在大殷太祖皇帝與元真皇後的寢殿神牌前立定,四周依舊是鍾磬鐃鈸不亂。
淩妝鬆了口氣,抬頭直視太祖帝後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