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很慚愧，我這挺記仇的。尤其是那些觸動過內心，擠扁自尊的往事。不遠的鄰居張老漢，當年是村裏豬場的會計，那年我就是**歲吧個，累了一中午割了多半筐子草。背到豬場一過稱，才八斤。我覺得不對，可就是不敢吭。這件事一直埋在心裏，我清楚的記得老會計臉上的訕笑。在以後的日子裏，這段不愉快的記憶不時的回放，最後形成定論。對！肯定是十八斤。當時他們看錯了，給我說成了八斤。旁邊還有一個人，也在跟著起哄。這天殺的兩個壞慫，硬硬的虧了我六毛錢。我要報複可惜沒有機會。記得是前年，張老漢拉著一車幹柴哼哧哼哧上不了坡，我遠遠地看見繞道走了。後來據說老漢那天摔倒磕破了腿，好幾天都下不了地。我心裏說報應啊，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論輩分張老漢隻長我一輩，可從那稱錯草以後，我就在沒有開口叫過他。見了我就想起那件事，見了他我就想起那件事。那天我在院外閑坐，老漢提了不大不小的一袋垃圾出來扔。我瞥了他一眼，老天作證這一眼的內容絕不同於這麽多年看他目光裏的含義。估計是張老漢隻看見我瞥了他，沒有看清目光裏內容的轉變。扔垃圾時，一個趔蹶，哎呦一聲謝歪倒在豁口那裏。我趕忙過去扶他，誰知他掙紮著起來一瘸一拐的匆匆離去。

    過了幾天我不見老漢，便硬著頭皮推了小車到老漢家去收垃圾。老漢歪斜在炕上，身子下是一條不甚幹淨的子。我給老漢推拿了幾下，貼了自帶的膏藥。老漢留下了幾串感激的熱淚，那一刻我沒有再習慣性的回放那這麽多年形成結論的被坑的心裏發麻的扭曲場景。隻記得老漢家裏和身上的的餿味，在黨小組會上我聲音低沉的提到了這一點。在我的斷斷續續的日記裏，我記下了這樣的話，豁口，該不該堵。該堵!可堵隻堵得住人們亂倒垃圾的行為，可不能堵得住人們心靈上真正的豁口，尤其是想堵豁口的人的心靈上的豁口。其實我寫下這兩句話時就有些後悔，玩什麽深沉哩。倒垃圾的行為已不能一概而論，就拿張老漢來講吧，不讓就近扔垃圾，就得扔到垃圾場裏去，可是上了年紀的他方便人麽。病是災難，又是一副很好的眼鏡，使我看到了平常看不到的東西。

    已經有好幾天都沒有午休了，我感覺到身上沒有那麽乏力，回想生活的點點滴滴。我突然發現其實換個角度很多事就不在糾結。當年和張老漢在一起起哄的窩子老漢，我又看到他時已不覺得他那麽可恨。想那時我管著信用社代辦站，老漢的幾百元股金本來變通一下就可以幫他兌付，可我就是要公事公辦。現在想起來還真有些對不住他。

    那一天，我真的便了一點血。不過好像不是什麽病情加重的那種血，而是一團黑色的淤血。便血後渾身覺得輕鬆起來，腹中有了很多天沒有的饑餓感。以前和朋友在一塊論道時，我也曾語出驚人，養生不是要拚命的吃什麽保健品，人類最好的養生方式是----刻念一善。現在我還真有點相信自己的話了。

    那一天村裏曉敏家給孫子過滿月，我們這裏俗稱“吃攤子”。我落座以後這桌子上就剩下一個座了，王頭還開玩笑說你吃的胖就占兩個座吧。這時我村的黎部長回來了，黎部長是響當當的副縣級幹部，是縣裏的******部長，也是我們村最大的官。但是大象也怕老鼠，王頭等幾個人發出邀請。我能看出他很遲疑，嘴裏說，下回坐！下回坐!腿卻原地不動。我挪開了地方，李部長訕笑著擠到王頭跟前坐下，有人順勢挪開移到我這邊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挪開了，說實話我要惡心他他那天可真受不了。我和他真鬧過不愉快。以前兩家在村裏也算得上是世交，老人們關係都不錯。隻不過人家是當官的，我家老人時常巴結人家。到了我們這一輩交道並不多，可有一件事卻把我惹毛了。那一年我兒子第一年高考，成績並不理想。誰知在酒桌上偶爾碰見了他，喝到臉紅脖子粗時，也不知誰提起了這事。李部長拍著胸脯打保票，連說這是小事情，交給我就得了嘛。酒桌上我一茬的村裏人都說我走了****運。過了幾天他來了個電話說叫我給管招生的教育局的頭意思意思。我去了塞了兩千塊錢。後來事情沒辦成，他見了說了一通。我說沒事本來就是死馬當作活馬醫。誰知後來發生一件事，我卻火了。黎部長不僅做官，還經營著一個磚廠。村裏的人蓋個房都在那裏訂磚，我也不列外。我蓋房子時也交了定錢，臨到拉磚時，卻是咋都不順。後來有人閑談時透露，說人家黎部長怕你要頂送禮的那兩千塊錢。小人，老子才不和你一般見識。第二天我就去取了定錢，去別處高價買了磚。

    山不轉路轉，我終於等到了機會。那一年他嫂子死了，我扛了銑去幫忙，說實話我並不是衝著他去的。埋人的時候，一陣手忙腳亂。把她嫂子的墳堆頭堆的太靠前，超出了他父親的墳頭。這是個大忌，是個毛病，據說是對後人不利。他跳出來毫不客氣的指揮我挪墳頭，我狠狠的摔下手中的銑走了。這還不算，逮著機會我就不忘惡心他一下。那一會也是他本家過事，啥事我都記不起來了。本來我已經坐下了，他後回來，還跟著他家裏的人。他坐下來跟我商量，要下一茬再吃。我平靜地說，說那有啥意思，反正我也不會聽你的，我還有事哩。他隻能悻悻地說，不聽算求。我真有些佩服自己的不要臉精神，那樣的情況下也還吃得下飯，席間還不忘和他虎頭虎腦的兒子開了幾句玩笑。難怪他這次不敢輕易落座，他怕我給他難堪。但我不再想和他搞什麽，那頓飯我吃得分外有滋味。吃完了還不忘去給他送了一根煙，他翻著白眼，一時間不知該接還是不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