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遠遠的江麵上一葉小舟，在波濤洶湧的江麵起起伏伏，打魚的老漢唱頌著《楚辭》裏的歌謠。那歌聲悠揚而渾厚，行家人一聽就知道這決非是普通的漁夫，沒有個幾十年的深厚內力是吟唱不出這麽渾厚的歌聲的。

    江邊一衣著樸素但是卻依然難以掩飾出的他的儀表堂堂的少年，在盼首翹望，似乎是在等著漁夫的歸來。不時的功夫，漁夫已經載著滿船的漁貨靠了岸。

    “義父，”少年趕緊迎向前，“今天收獲頗豐阿！”少年看著船艙裏還在活蹦亂跳的魚兒，忍不住的讚歎道。

    “辛兒，快來幫義父把網收起來。”漁夫一邊吩咐著這少年，一邊把漁網丟上岸。本來漁網輕飄飄的，是很難擲出什麽力道的。可是老漢這一丟，卻似擲出了千斤萬斤重的物件一樣，直嗖嗖的向少年飛去。這力道若真丟到普通人身上，怕是有十人百人，也足以當場斃命，死無全屍了。然而，再看那少年，表麵上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卻絲毫沒有半步的退卻，隻是站定了腳步，手隻在空中輕輕一揮，便將漁網攬入懷中，都幾乎看不清他到底使了什麽招式，漁網已經整整齊齊的收好了，那速度之快，決非常人所能為的。

    也就這一下的功夫，漁夫已經將所有漁獲收入囊中，父子二人一起向家中走去。少年本想對漁夫說些什麽，但是卻見漁夫神色凝重，便不敢多言。二人回到家中，漁夫便自行開始殺魚做飯，其實當下也就日上三杆，遠不到正午時間。少年也不敢怠慢，忙幫著劈柴生火。卻聽漁夫老漢吩咐道，“辛兒，你去歇著吧！”

    少年隻好回房，拿出來自己的玄霜刀，這十八年來一直陪伴著自己的唯一玩具，不，是武器，可以用來殺人的武器。十八年了，義父教自己的那些招式，一招一式，都練的滾瓜爛熟了，而內功心法也是大有所成。可是少年不懂的是，反正自己都想和義父要打一輩子的漁的，練這些刀法和內功又有什麽意義呢？

    少年端詳著玄霜刀，不自覺的竟然伏案睡著了。在夢裏，他隱約看到一個婀娜多姿的身影，在青色的月光下，舞動著，飄擺的裙帶，在風中搖曳，那種感覺好美，美的像是仙境一般。就在那姑娘要回過頭來的時候。突然有人一聲大喊，少年驚醒了。

    “辛兒，開飯了。”是義父的聲音。

    少年慌忙起身出來，一看日頭，已經過了正午十分了，想不到這次自己竟然睡了這麽久，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少年到了義父房間，就看到慢慢一桌子菜，清蒸魚頭，香烤鮭魚，鱸魚豆腐湯，簡直就是一桌全魚宴。若是往常，即便是漁獲特別豐盛的時候，義父也會把大部分漁獲拿到市集上去賣來換錢花，平日裏根本吃不到這麽豐盛的飯菜的。難道是因為今天是自己生日嗎？可是以前生日也沒有吃過這麽豐盛的飯菜呢？

    少年坐在餐桌旁，老漢先開了口。

    “辛兒，你可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孩兒知道，是孩兒的生日嘛！”少年嬌嗔的說道。

    “對，也不對。今天確實是你的生日，但是卻不僅是你的生日，今天是你的十八歲生日。”老漢一眼表現嚴肅。像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一般。

    少年心想，十八歲生日也是生日，難道有什麽不同嗎？

    “我知道你肯定疑惑，”老漢接著說道，“十八歲生日有什麽不同嗎？是的，是有所不同，十八歲過後，你就是成年人了。”老漢稍微緩了緩，繼續說道，“你以前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身世嗎？其實，你本來來自於一個明門望族，因為某些原因，所以成了孤兒，為父收養你長大，其實一直是希望你可以幹一番大事業，重振你們家當初的雄風。”

    少年心中一驚，自己從小跟著義父長大，小的時候看到別人都有父親母親，而自己卻隻能和義父相依為命，所以曾經一直想知道自己的父親母親在哪裏，曾經多次纏著義父告知自己的身世，但是其實那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才會生出的煩惱。這麽多年了，一直跟著義父打漁，雖然還要一直讀書習武，其實自己早就習慣了這種單純又不乏味的生活了，對於自己的身世之謎早就忘到九宵雲外去了，想不到今日義父竟然會主動提及此事。

    “其實，其實我”，少年想說些什麽，但是卻被老漢打斷了。

    “昨晚我已經為了收視了行李和盤纏，吃過飯你就上路吧！出去闖蕩一下，等創出名堂，再回來見我吧！”老漢的語氣裏有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少年雖然常年住在鄉下，但是也曾常常到鎮上集市旁的一家茶樓裏聽說書人講江湖上的事，那是個充滿險惡爾虞我詐的地方，早就習慣了和義父相依為命打漁為生的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有天也會和那個自己從來不曾喜歡過的江湖產生聯係。但是義父的話顯然並不是和自己商量，而是命令，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少年也知道義父的脾氣，雖然平時義父都是和藹可親的，但是遇到他決定好了的事，你是不可能違背他的意願的。

    本來看到滿桌子的飯菜，少年是滿心歡喜的，可是想到此去江湖闖蕩，必定是一路艱辛，卻又全無胃口了。可是吃了這頓飯，就要離開這裏離開義父，所以少年還是耐著性子一口一口吃著。老漢可能也看出了少年的心思，或者是他自己也不想這麽快和少年離別，所以也是不緊不慢的吃著飯菜。

    但是，一桌好飯總有吃完的時候，該來了始終要來，眼看著一桌子大魚大肉連湯汁都不剩，老漢還是起了身，背過去，手輕輕一揮，說道：“包袱我已經給你放在屋外了，你去吧！”

    少年也緩緩站起身，一步一回頭的走向屋外，看到包袱就掛在院子裏的樹椏上，取了包袱，依然不停的回頭看看義父，可是老頭卻始終都未曾回頭看他一眼。

    難道義父就真的如此狠心嗎？這一去不知何時是歸期，而義父竟然看都不想多看自己一眼？其實少年不知道的是，老漢一直背對著他，是因為不想讓少年看到自己眼裏留下的兩行熱淚。

    少年走在路上，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自己到底是誰？自己家族到底是如何衰亡的？到底去哪裏尋找這些答案？雖然一度自己都不再想知道這些事情了，但是既然現在義父提起，讓自己去外麵闖蕩，重振家族威風，那麽自己應該去哪裏闖蕩？又去哪裏尋找答案呢？少年偶然想起以前聽說書人講，洛城是當今世上最繁華的地方，那裏聚集了各種江湖人士和武林俠客，於是就決定去洛城闖蕩一番。想到這裏，少年看看四下無人，便施展起自己練了十幾年的輕功一步縱向洛城奔去。

    少年這輕功還真是了得，也就約莫一個時辰的功夫，就飛出百裏路來。但這也是少年第一次行這麽遠的路，想停下來稍作休息。卻突然聽到後麵有馬蹄聲傳來，接著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大聲的喊道，“讓開，讓開”，少年一個快速閃避，就見那女子和馬匹從身旁飛奔過去。雖然馬匹未曾撞到少年，但是似乎那馬兒還是有所受驚，一個趔趄，雖然沒有摔倒，但是卻把女子身上的包裹丟了下來。

    女子緊急勒住馬匹，回頭就嚷嚷道：“喂，你長不長眼睛阿，走路怎麽淨擋別人道？”

    少年心想，竟然還有如此不講禮之人，卻不如是我躲避及時，你的馬兒差點就衝撞了我，我不與你計較，你倒先怪罪起我來了。少年正想分辯，卻聽那女人接著說道：“喂，還不快把包袱給本小姐撿起來？難道還要本小姐親自下馬撿嗎？”

    少年本不是好勝之人，想著趕緊送走這不速之客，所以便不再分辯，撿了包袱遞給了馬上的少女。帶到二人四目相對之時，少年稍稍打量了一下這紅衣少女，隻見這少女明眸皓齒，膚淨如雪，長長的眼睫毛向上打彎兒，像是初升的月牙兒，再看這少女的衣飾，飄逸而不浮華，簡單又猶顯華貴，加上剛才那說話蠻橫無理的語氣，相比定時官宦人家的子弟。而這少女，在看到這少年的那一刻，卻是驚呆了。少年一身布衣，卻看不出絲毫的寒酸，方正的臉龐黝黑中帶著英氣，骨子裏的浩然正氣更是讓少女不禁暗暗讚歎，這是何等出眾的少年郎阿！想不到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還能遇到如此儀表堂堂讓人過目難忘的男子。相比那些養在官宦人家裏，每日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們，雖然白白淨淨的，但是卻看不出有絲毫的男子氣概，倒像是個濃妝豔抹的女孩子，這少年簡直就是人世間的極品。想到這裏，姑娘原先的戾氣突然就消失殆盡的，竟然開始不自覺的露出了一點點女孩子們才有的嬌羞和嗔癡來。

    但是那嬌羞和嗔癡轉瞬又逝，女孩子伴著一聲嗬斥般的“拿來”便奪過少年手中的包袱，揚起手中的馬鞭，揚長而去。

    (本章完)